裴谞听后反倒更加动怒:“怕冷还出去,朕看他是求死!” 天子之怒吓破人心,所有当值的侍卫、宫人全都乱起来在整个皇宫内四处找寻,裴谞本人也加入其中。 这场雪比时节来得稍早了些,不大不小,如同入春时刚刚开始飞散的柳絮。 无风而飘飘荡荡,落到湖面转瞬即逝。 颜煜伸出手细小的雪花落入掌心化开,感受不出是雪更凉些还是手更凉些。 “真好看,我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也可以看到雪摸到雪。” 徐怀澈看着他不知不觉也学着他伸出手去接雪花:“等雪下大了,整个地上都会被铺满白色,湖面会结冰,树上会挂满霜花,还可以堆雪人呢。” “堆雪人?”颜煜眼眸一亮。 “是啊。”徐怀澈认真承诺道:“放心吧小颜大人,再过几天雪下大了,你离开之前,我一定带你堆一个大雪人。” 颜煜点头脸上是充满期待的模样。 他从徐怀澈手中接过琴,走到假山石头旁靠着坐下。 “在江州时我曾幻想若朝一日可以在雪中抚琴,该是何等有趣的意境。” 指尖触碰过琴身停留在之前未注意到的有细小雕刻之处。 【月】 颜煜眼眸一顿,此字不像新刻,难不成....这琴原本就是裴谞要送给他的? 只不过是误以为的“她”。 他甩出这些念头朝徐怀澈笑了下:“你想做鲲鹏遨游,那我便以鲲鹏相赠,聊谢感激。” 指尖清拨,琴声悠扬,如天外曲调,月边音。 似百鸟乘霜雪而来,齐聚上空盘旋,云游野鹤,破云苍鹰,黄鹂低吟,一声悠扬高亢的凤鸣后,众鸟散去,搅动天边云烟。 徐怀澈拔出佩到,长刀斩断飞雪,破风之声与琴音相奏而合。 忽而刀锋柔和琴声低奏,如丝丝细雨落满苍茫土地,雨声渐渐急切,砸入顽石,石破而光芒乍现。 雨后万籁俱寂,一朵石中花悄然绽放。 铮~ 琴音传入耳畔,裴谞停下脚步,寻着声音似从湖畔而来。 他慢慢走过去,琴音渐渐清晰。 技精而艺巧,情倾入弦,是难得一闻之乐。 长空孤鸿云外悲鸣,海底之鲲化为鹏鸟扶摇直上,磅礴坚定,飞絮搅青冥,翼下暮云散。 一鼓填然作气,直去万里不留行。 琴声戛然而止,刀刃随之入鞘。 徐怀澈刚笑着上前,耳廓忽地一动,神经瞬间绑紧。 他走到颜煜身边蹲下低声道:“有人来了,我先走,如果要找我,就在假山洞中给我留信。” 说完徐怀澈自知无处可躲,心一横大冷天硬是钻进了水里。 颜煜震惊地往前倾了下,若是他跳下去怕是不出半刻就得冻死。 湖面转瞬平静,颜煜也听到了临近的脚步声。 他扶着假山抱着琴刚站起来,黑金袍子便映入眼帘。 颜煜心头一震,怎么会是裴谞?不是说会晚些回来吗? 幸好徐怀澈走得快,应该没有看到吧? “重光哥哥,你这么早就回来了呀。” 裴谞冷着脸走到他身边,声音比雪后的温度还要低上几分。 “谁让你跑出来的?” “我...我看到下雪了,想出来看看。” 真的没看到吧? 裴谞把他手中的琴接过来交给陈任,眉峰紧了又紧。 眼前的人冻得耳朵通红,指尖也冻发红,嘴唇却白得可怖。 “朕真想杀了你。” “我只是想看看雪...”颜煜微微低下头,做出了十分委屈的表情。 身子忽地一轻,裴谞将他打横抱起来颠了颠,他环住裴谞的脖子。 冻红的指尖不小心搭在皮肤上,裴谞被冰了下,心不知不觉也跟着冷下去。 “去将雀金裘取来送到寝宫。” “是。”陈任揖手去取。 裴谞抱着颜煜脚步很是着急地往回走。 “颜煜,朕劝你不要忘了,若是你死,放出去的先吴臣,朕会把他们一个个抓回来处死。” “我没想死。”颜煜这会儿确实开始不舒服起来,“我只是想看看雪。” 他晃晃脑袋,脑袋却越发昏沉,可能刚刚他就已经很难受,只是看到下雪太新奇,太兴奋,太激动,所以没有顾得到身体的变化。 现在失去一开始的浓烈兴趣,他才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难受得更厉害。 “看到什么时候?冻死为止?朕交代的话你竟一点没听进去。” 眼前的光越来越暗淡,裴谞再说什么他确实也很难听得进去了。
第七十七章 重光哥哥,问问自己的心舍得我吗(小修改) “阿煜,刚刚与你在一起的人是谁?” 颜煜愣住,裴谞看到了? 会不会怀疑徐怀澈勾结降臣意图谋反?可他没有任何势力,没有任何作用,谁会傻到与他勾结? 但是...裴谞的确很少背着他商量国事,若联想到此怀疑徐怀澈通过他窃取机密所图不轨,怕是难免死罪。 “重光哥哥在说什么?” 裴谞并未打算隐瞒或诈出实话:“那人脚步坚实武功不低,听到朕靠近便入水遁走,可是从吴国跟来的漏网之鱼?” 他捏住颜煜的下巴微微一笑。 “阿煜呀,吴国已经覆灭绝无重活的可能,他是谁?在何处藏身?如何进得戒备森严的皇宫?你与他说了什么有何勾当?想不想他活命,全在你。” 颜煜矢口否认:“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有此空穴来风的怀疑,为何当时不派人入湖水去搜?” 既然裴谞只是听到声音没看到人,把他就绝对不会承认。 裴谞眼眸微微眯起,指尖稍用力气颜煜的下巴便被捏出一块红痕。 “因为朕..要听你说。” “阿煜呀。”裴谞俯身凑近,“朕可以纵容你的一切,但不会允许你的不臣之心,背叛朕的下场你今日不是见过了吗?” 裴谞坐到床边掐住颜煜的后颈,笑着警告。 “复国?杀朕?你什么都做不了,朕喜欢你便会救你让你活,你若放肆到不知自己是谁,朕同样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做听话的玩物享乐,还是受尽酷刑而死,你可以好好想想。” “那你杀了我吧。”颜煜抓住对方的衣服,借力坐起来,“五马分尸?凌迟?悉听尊便。” 裴谞手指微微松动,三只瞳孔竟有一闪而过的错愕。 颜煜笑出声,冷汗覆盖住额头,嘴唇愈加惨白。 “你觉得...我怕死?你永远也不会懂,不懂我十几年来病痛折磨的痛苦!凌迟?亦是解脱,既然你不信我,那就不要磨蹭,杀了我,杀了我吧重光哥哥。” 颜煜一手抱住裴谞的脖子,一手贴在裴谞的胸口。 “为什么不动手呢?是...这里舍不得吗?重光哥哥,好好问问自己的心,到底舍不舍得杀我?” 裴谞握住胸前那只手,眼眸染上怒意:“威胁朕?朕此生最恨任人摆布,坐到这个位置时,这颗心就已经封死了,朕杀了父亲兄弟,难道会舍不得杀你?” “会吗?”颜煜倾身凑过去轻轻碰了下裴谞的嘴唇,“你真的舍得杀我吗?重光哥哥...” 裴谞猛地起身后退,异瞳中情绪杂乱,杀伐果决之人竟真的开始难以抉择。 那颗已经化开的心,此刻饱受痛苦折磨。 舍与不舍,答案好像就在心的最浅层,又好像陷在心底深渊无法触碰察看。 “咳咳咳咳!” 血溅在脚下的地毯上,答案一瞬间从心底浮出,彻底扰乱了原本也属于年轻人的心。 “来人!传太医!” 裴谞箭步上前扶住颜煜让人平躺到床上。 “阿煜?阿煜?” 头疼带得眼睛也渐渐模糊,颜煜耳边的声音又开始一远一近。 他看到裴谞的嘴唇动着,却听不太清对方在说什么。 “能不能..再添些炭火,很冷...” 裴谞看了眼殿内的四个大暖炉,眉头越皱越紧,摸摸颜煜的额头,竟烫得厉害。 “去外面抚琴受冻,真有你的颜煜。” “什么?你说...什么..”颜煜慢慢合上眼睛,不知是昏了还是睡着了。 “陛下,张太医到了。” “还不过来!” 陈任将张浦引入殿中,张浦揖手一拜赶紧走到床榻边跪下探脉,又轻碰了下颜煜的额头。 “陛下,这...颜大人,不太好。” “好不好还用你说?”裴谞揪住张浦的领子,“朕要听的是如何能好!” “是,是,微臣..一定想办法,一定想办法。” 裴谞松开手:“现在就想!” “是,微臣现在就想,想..现在就想。” 张浦咽了口吐沫,束手无策也得拼了老命去想对策,他慢慢抓紧自己的官袍。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现在说或许还有活路,等人真死了那天,肯定一点都活不了了。 “陛下,颜..颜大人,那副续命的药....是..是...”张浦浑身控制不住抖动,伏到地上满脑袋全是汗。 “是什么?” 张浦又吞下一口吐沫鼓足勇气道:“五分药五分毒,让其不必像其他将死之人一样缠绵病榻无法行动,但...但内里却更是一日比一日差,已是,已是回天乏术...没多久可活了。” “你让他治标坏本?”裴谞看似平静,但声音却压制的明显的怒意。 “陛下,颜大人又染风寒,这病上加病,连五识都有消散的迹象,臣...臣..” “无妨。”裴谞坐到床榻上指尖轻抚过颜煜的脸,“他哪日死,你第二日便满门陪葬。” 张浦倒吸凉气猛一磕头:“臣一定拼尽毕生所学!” 他打开药箱,没别的法子只能还是先喂颜煜吃了那颗续命的药又施针。 “臣现在就去熬药。” 张浦现在倒比裴谞还急,恨不能一头钻进太医院不眠不休研制出神药来。 可惜...纵是医术再高,遇到非药石可医之人也是徒劳。 待颜煜醒来时,已经过了一日。 沉沉昏睡一天一夜,身体却没有好转半分,反而更加难受。 “匪患竟又猖獗起来。” 他刚睁开眼睛,便听到裴谞的声音。 “到底是怎样一群人,居然求助到都城来了,朕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裴谞怒极但声音有意压得很低。 “传朕旨意,派徐夕柳..不,朕记得徐骥次子徐怀澈在宫中当值,秋狝时他曾夺魁,此次便派他领兵剿匪,试炼试炼。” “是。”陈任揖手,“奴才这便去传旨。” 陈任离开,颜煜生出担忧来,肺腑更疼得厉害。 “重光哥哥..” 裴谞听到声音快步走到床榻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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