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躺在他怀里睡过去的少年忽然梦呓出声,嗓音软绵绵的:“萧……衔危……” 萧弄回过神,满心疼爱地把人搂起来,沉醉地嗅他颈间的幽微响起:“嗯?” 居然还梦到他了?梦到什么了? “……狗东西……不准盖被子。” 萧弄:“……” 萧弄不悦地揉了他两把。 钟宴笙奋笔疾书了两日,也在船上晕乎了两天,才补好觉爬起来,恢复了点精神,眼见着就要中秋了,心里一急,干脆就召集了五军营的将军们。 语气十分正经:“马上就要过秋节,将士们跟随我在外,不能与家人团聚,船上也做不了月饼,团圆之日,漂泊水上,未免凄惨,不如明日靠到码头上,也让大家松快松开,共度佳节,不过切记不可进入集市,不可惊扰百姓,违令者……交予黑甲军处置。” 能下岸过节,自然比挤在狭小的船舱里要好多了,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听到最后一句话,后背一凉,大伙儿也不像出发时那般轻看这位小殿下了,纷纷恭敬应是。 隔日一早,便是中秋,楼船朝着最近的码头靠去,大清早的,萧弄还没睁开眼睛,就听到了窸窸窣窣的撬窗声。 小祖宗总不会一大早爬进来骂他,萧弄有些好奇他想做什么,躺着没动,隔了会儿,钟宴笙终于用匕首撬开了窗户,爬进来蹑手蹑脚地将手里的东西放到了桌上。 然后又靠到床边,看了他一会儿,咕哝了一声什么,随即好像往他脖子上挂了个东西。 弯下腰时,头发在萧弄脖子上扫来扫去的,痒得不行,萧弄的手动了两下,才忍不住没把人直接摁进怀里。 等人又窸窸窣窣地走了,萧弄睁眼坐起来一看,眉梢微微一挑。 钟宴笙把他很宝贝的那个长命锁戴到了他身上。 桌上也是碗长寿面。 萧弄看看长命锁,又看了两眼那碗长寿面,哑然失笑。 他不过生辰许久了,毕竟他这些年多半时间都在战场上,别说旁人有没有这份心,自己都不一定记得。 更何况他的生辰还是在这么个日子……萧家一脉早就没了,他跟谁团圆?底下人自然不会找不自在。 可是钟宴笙是诚心实意的,祝他长生。 总不能叫这小孩儿失望吧。 萧弄起身洗漱了一番,坐下来将长寿面吃了。 等楼船抵达码头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钟宴笙让霍双管住那些不听话的侍卫,别让他们跟过来,随即趁着下船时人员混乱,拉着萧弄就钻进了卫绫提前帮忙准备好的马车里。 钟宴笙那么认真,萧弄自然不会拂了他的意,由着他带着自己跑,也不问钟宴笙要带他去哪儿,上了马车,就靠在马车窗边,托腮笑着看他,一言不发的,目光的存在感却极为强烈,让人想忽略都难。 钟宴笙被他含笑的视线盯得心里慌慌的,仿佛他偷偷做的准备都被萧弄看出来了般。 萧弄太气定神闲了,从容镇定,好像什么事都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不会让他慌乱失措。 钟宴笙蹭到他身边坐下,在萧弄的视线笼罩下,还是没有忍住,不由自主解释道:“今晚附近的城里过节,会放花灯,据说很灵的。” 萧弄挑眉:“小孩子玩的东西。” 钟宴笙不大高兴地踢他一脚。 萧弄伸手把人捞近了点,听话地改口:“好,那就去放花灯。” 钟宴笙感觉他很敷衍,又轻轻踢了他一脚。 “迢迢,怎么还欺负我?”萧弄逗他,“今日我可是寿星。” 钟宴笙被他的话一带,又觉得自己踢人不太好,老实缩在他怀里,不小心碰到萧弄环在腰间的手,小小惊呼:“你的手好凉。” 他捂住萧弄冰凉的手指,忧心地问:“是不是还头疼?” 萧弄眯着眼看了眼他黑发掩映下露出的一小截雪白后颈,舔了舔犬齿,忍着诱惑避开他后颈的印记,下巴搭在他肩上,懒洋洋道:“还好,不疼了。” 钟宴笙却低下脑袋,被萧弄啃习惯了,非常自觉熟练地拨开头发,乖乖地道:“疼的话,舔我一下就好了。” “……” 萧弄用力磨了磨牙,伸手把他的头发拨回去,把那片惹眼的肌肤遮得严严实实。 隔了半晌,察觉到萧弄还是没像以往那样,蹭在他后颈上又亲又舔的,钟宴笙愣了一下,有些难过又低落地问:“你不喜欢舔我了吗?” 果然,萧弄还是介意他后颈上的印记了。 自从楼清棠嘴快,说他后颈上疑似蛊的这玩意跟萧弄可能有关后,萧弄就很少碰他这块肌肤了。 萧弄这几日头的确还在疼,那种想把钟宴笙含在嘴里叼着啃的感觉,无时无刻不存在,见到人眼底简直就要泛绿光,恨不得把人锁在床上才好。 但他忍了好几日,就是怕钟宴笙会多想,觉得他亲近他,只是因为他能缓解头疾。 哪知道这小孩儿反倒洗干净了脖子,乖巧地往他嘴边凑,萧弄额上的青筋都要冒出来了,咬牙切齿地捏了把钟宴笙的腰:“不给睡就别勾本王。” 钟宴笙的耳根忽然红了,眼神飘忽不定的。 也不是不可以睡觉的。 但他说不出这话。 钟宴笙闭上嘴,马车一晃一晃的,缓缓朝着最近的城里去。 抵达的时候天色都擦黑了,今日过中秋,城里城外都极为热闹,人群熙熙攘攘,声音此起彼伏,大叫大笑大闹,一派盛世繁华之象。 在这个南方的小城里,没人认识守在边关多年、护得他们一世太平的定王殿下,也没人知道钟宴笙是谁,顶多就是觉得两人形貌不俗,不论是谁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又碍于萧弄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淡容色,不敢靠近。 人太多了,萧弄皱皱眉,把钟宴笙护在怀里,牵紧了手。 他身形高大挺拔,在人挤人的闹市上,轻易辟出条路,很快带着钟宴笙走到了他想去的河灯铺子边。 卖河灯的老人家老眼昏花,瞅见钟宴笙和萧弄,开口就赞叹:“好漂亮的小娘子,这位老爷有福气啊。” 钟宴笙生得太漂亮,小时候就常被人认作小姑娘,好脾气地纠正:“我是公子。” 老人家面不改色:“好漂亮的小公子,这位老爷有福气啊。” “……” 萧弄低低笑了声:“对,我很有福气。” 钟宴笙耳根发烫,不想搭理这个老人家了,埋头在铺子上挑挑拣拣了会儿,这位老人家眼睛不太好,嘴也不太会说话,不过河灯做得好,他挑了两盏,低头正想掏钱,萧弄已经先一步递了钱:“另一个是给我的?” 钟宴笙还没想好要写什么愿望,拿着毛笔跟着萧弄挤出人群了,歪头看萧弄:“这不是我们小孩子玩的东西吗,哥哥你这么大了还想玩啊?” 萧弄:“……” 萧弄确实不信这些东西,要不是钟宴笙有兴致,他也懒得过来这一趟,带着钟宴笙越过人群,沿着河岸往下走,寻到个人少的地方。 已经有不少花灯从上游飘下来了,夜幕中河水波光粼粼,承载着许多人愿望的河灯挨挨挤挤、碰碰撞撞地顺流而下,一路驱散着清寒的夜色。 中天明月高悬,底下灯火耀耀。 钟宴笙有双十分好看的眼睛,望着人时仿若含情,又明透干净,被暖融融的光辉映得亮亮的,认认真真地提笔,在小纸条上写写画画了会儿。 漂亮极了。 萧弄忍不住凑过去想看,像只垂涎着漂亮小鸟儿的狗:“乖乖,写的什么?” 钟宴笙没防堂堂定王殿下还偷看这东西,躲躲闪闪:“不能看!” 萧弄挑了挑眉,思考了半晌,还是放弃了抢过来看的想法,看钟宴笙终于写好了,接过笔略一思考,在纸条上挥洒下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 跟钟宴笙早上小心翼翼挂到他脖子上的那个长命锁上一样,长岁无忧。 希望迢迢长岁无忧。 这是钟宴笙父母的愿望,也是他的愿望。 他愿意站在污泥里,把钟宴笙捧起来,不让人将他弄脏,让他永远洁净,永远保持琉璃般的赤子之心。 毛茸茸的脑袋突然从臂弯那儿钻出来,方才还不准他看的钟宴笙好奇地凑过来:“哥哥,你写的什么?” 萧弄不露声色把他的脑袋摁下去:“小没良心的。” 他也真是被这小孩儿带的幼稚了,想要实现愿望,靠鬼神怎么可能。 钟宴笙莫名其妙被骂,有点无辜的委屈。 虽然嘴上说着幼稚,不过萧弄还是跟着兴致勃勃的钟宴笙一起,点亮了河灯,亲手将河灯放进了河里,汇入上游飘来的河灯群中。 钟宴笙紧张兮兮地盯着飘飘摇摇的河灯,揪紧了萧弄的衣角:“风好像有些大,哥哥,我们的河灯不会被吹翻吧?听说河灯翻了的话,就说明河神不保佑。” 萧弄本来漫不经心的,听到钟宴笙担忧的话,神色一顿,眼神阴鸷地盯着那两只河灯。 不准翻。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定王殿下盯的,两只河灯颤颤巍巍的,互相依偎着,晃晃悠悠了好几下,最终平稳地漂了下去。 钟宴笙舒了口气,萧弄也收回了眼神。 就在这时,河里的一艘小船缓缓停靠到了岸边。 萧弄怀疑的目光刚扫过去,就被钟宴笙拉着往船上去:“哥哥,跟我来!” 看来今晚的节目还没结束。 萧弄也不问,顺着他上了船,小船上备着吃食温着酒,船夫已经很有眼色的消失了。 小船顺着河水与河灯,微微摇晃着往下游飘去,船上只剩下了两人,钟宴笙心里跟着一晃一晃的,觉得他们就像方才河里那两只飘飘摇摇的花灯。 船舱里点着一豆油灯,光线不算清晰。 他这才有勇气,从怀里摸出了自己亲手画的小人图册,声音细弱:“哥哥,送你的……” 萧弄眼底多了几分笑意:“我的生辰礼?” 钟宴笙羞怯地点点脑袋,小声说:“你送我的小山雀我很喜欢,还有那天在城墙上的埙曲和铁花,我、我没有别的擅长的了。” 萧弄翻开图册,第一页便是钟宴笙走错地方,翻了院墙来到长柳别院的图。 他生出兴致,慢慢往后翻看,钟宴笙的笔触清丽细腻,看得出画得很仔细,萧弄心底一软,明白了前段时日钟宴笙都在忙活些什么。 察觉到身边的小孩儿有些坐不住似的,萧弄嗓音低柔:“画得很好,我很喜欢。” 钟宴笙的脸已经红透了,垂着脑袋没有吱声,看着乖极了。 翻到下一页,萧弄的指尖一顿。 “迢迢。”萧弄的嗓音有些哑了,一把将羞耻心爆棚,想要爬开的钟宴笙抓回来,“谁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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