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这么确信是谢紫殷送过来的信?” “我可没说,”汤垠阴谋得逞般,眉梢眼角都挂着得意,“是你自己说的。” 公孙镶哭笑不得:“你本来就是这个意思。” 汤垠道:“既然公孙姑娘也承认了……那能不能帮我这一次?” 沉吟片刻,公孙镶在他期待的眼神中点了点头:“我可以试试。” 霍皖衣为前朝官员平反的这桩事,沸沸扬扬闹了好些时日。 朝中大小官员竟无一人上书弹劾他没事找事。 不仅如此,反倒是许多人呈上去的奏折都将他夸奖了番,盛赞他的胆魄,更甚者,连霍皖衣素来刚直的话也说了出口。 叶征头一回在奏折里见到“霍大人素来刚直”这几个字时,着实愣了许久。 任何人若是如霍皖衣这般大胆翻案,评价大抵都是褒贬不一。 有人捧着,便会有人骂他没事找事,偏巧这次谁也没有参他一本,递到叶征面前的,无一例外,皆是夸赞霍皖衣人品贵重的奏折。 霍皖衣想着这件事还是逃不了两个人的手笔。 高瑜是有求于他,要他帮忙谋朝篡位,自然会竭尽全力帮他铺路。 可谢紫殷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难以在这种种事件中找出真正的答案。 ——如若这是四年前,无需谢紫殷说,他便能猜到谢紫殷到底要做些什么。 哪怕他是真的猜不出来,谢紫殷也会事无巨细地向他阐明。 但那只是如若。 是四年前不曾有过那九剑之后的一种可能。 霍皖衣就这般在众人的吹嘘夸赞中接到了新帝的旨意。 那是道升官的旨意。 新帝升任他做三品官员,等公文拟定,他就能在早朝时候进入皇宫大殿,瞻仰天颜。 放在以前,多少会有些官员嘀咕他升官升得太快。 但此时此刻,在多方势力的默许下,霍皖衣才将将做个三品官员,便也不算太快。 只不过这件事放在别的人眼里,那也是白日飞升。 等第二日天色一亮,霍皖衣赶去刑部,刚进得屋中,便看见赵绝带着几分笑意的面容。 霍皖衣怔然。 赵绝道:“恭喜霍大人升任三品大员,以后你我朝堂相见,本官更要自惭形秽了。” 霍皖衣拱手道:“赵大人说笑了。能与赵大人同朝共事,是霍皖衣的福分。” 他们说话不需要思索是真是假。 只要彼此都听着舒心悦耳,便能相视一笑。 赵绝连声说了几个“好”字,他道:“现如今刑部的事务又需多交几成到霍大人手中,劳烦霍大人多费心神了。” “赵大人客气了。”霍皖衣往前两步,从赵绝手中接过两块新的玉牌。 赵绝道:“我本该退位让贤,只可惜时机不对,还要辛苦霍大人再多等一段时日。” 他忽而开口说出这样一句话,霍皖衣眨了眨眼,道:“下官一点也不急着要做什么刑部尚书。” 赵绝微微笑道:“你不急,我却急了。霍大人,我昔年科考入仕时,从未想过自己能官居刑部尚书,只觉得自己能做个翰林院修撰便足够。但人在朝局之中,避无可避,不是有人要害你,就是有人要提拔你。” “……霍大人,你还要多做些功绩出来,让天下人看看你的实力。这般,我才好早些时候退位让贤,交出这个位置,好好回去颐养天年啊。” ——那是突然而至的刀光! 翠绿色的人影倒挂在树上,收敛了刀锋,抱着树干慢悠悠地翻身跳了下来。 他扎起马尾,几步跑到河边洗了把脸,抬头往牧州的方向看去。 这里是西平州。 说是方断游的老巢也不为过。 他在这个地方接过的任务不知凡几,赚到的金银更是无数。只不过他花钱如这小溪一般,哗啦啦流得飞快,每次都是赚一笔就直接花得干干净净,住的房子比他的脸还要白净。 真要说,方断游也不是西平州的人——他究竟是哪里的人,他也不太清楚。 从记事起方断游便天南地北地闯荡。 和人拜过把子,也被好兄弟捅过刀,不过他睚眦必报,没过多久就把一帮子兄弟出卖给了别人。 那时方断游便意识到了,善良是没有用的,兄弟也不算什么。 再亲近的人,只要有利可图都会背叛。 至于说什么血浓于水,方断游不屑一顾。他从未看到过,也不曾拥有。 他顺手扯了根杂草放在嘴里。 沿着溪流,方断游抻了个懒腰往牧州走去。 他的新任务落在牧州,那地方没什么油水可捞,方断游其实并不想去。 但他近些时日都不敢回盛京,怕被那个叫霍皖衣的逮到关进大牢里。 虽说进了牢房,方断游也有的是法子跑出来,但多关一日,他便少一日钱财进兜。这对方断游来说,是十分不可忍受的。 “呸——” 方断游将嘴里的杂草吐了出去,他抱臂前行,跳来跳去的,一派吊儿郎当。 若是被章欢看见,必然就能发现……他根本不像个大侠。 作者有话说: 阿方啊,你可是有个好重要的剧情线呢! 方断游:看完剧本之后我想说我不想演
第112章 投名 棋盘上黑白子纵横交错,窗外秋风瑟瑟。 霍皖衣从府外走进时,高瑜正坐在墨先生对座执子弈棋,双眸带笑,一身玄衣金绣,华贵非常。 见到他来,高瑜道:“霍大人来得正好,且看看这局棋里,本王与墨先生孰高孰低,孰胜孰败?” 霍皖衣几步走到棋盘前,垂眸观视片晌,淡淡道:“王爷,须知观棋不语。霍某不好妄作评判。” “本王允你随意评说,这有何难。”高瑜摆了摆手。 “如此,”霍皖衣道,“王爷是否想成高取胜?” 高瑜问:“何为成高取胜?” 霍皖衣答:“若王爷是想要在这局棋中做高人、做胜者,那便是成高取胜。” “谁能不想嬴棋。”高瑜道,“本王当然要做高人,更要做胜者。” 霍皖衣道:“那在此局棋中,王爷既不是高人,更不会是胜者。” 高瑜眉头皱起。 “王爷且看你眼前的这盘棋局。” 顺着霍皖衣的话语,高瑜低头看向棋盘,倏然怔愣。 “……本王输了?”似有些不信。 霍皖衣道:“事实即是如此,王爷看到了吗,这是无可挽救的败象,前后两条路都不能再走,纵然孤注一掷,对方也还有余力应对。方才王爷游刃有余,现在却已败势尽显了。” 高瑜哑然。 直至此时,与高瑜对弈的人影才抬起头来看向霍皖衣。 他们四目相对,都是同样幽深的眼睛,但墨先生的眼中似乎藏着与他截然不同的心绪。 两人对望片刻,各自颔首。 无需一句言语、交谈,墨先生修长的手指挪移到棋篓中,将手中的棋子颗颗放下。 然后道:“在坐下来与王爷对弈之时,我便已看到了王爷的败象。” “不过刚刚开始,墨先生如何看出本王会有败象?”高瑜问。 墨先生敛下眼帘:“因为王爷想要赢下这局棋。” “想赢难道是错吗?” 墨先生道:“想赢不是错,但棋局不是想赢就能赢,棋子也不是想如何运用,便如何运用的。” 高瑜问:“以墨先生所见,本王就输在这颗想赢的心上?” “王爷,野心与实力缺一不可,”那双眼睛又在高瑜的身上落下目光,“你亟待得到,就要付出更多的力量。若你的力量不够,那你的野心只会是野心,想要成就的,也不会得到。” 高瑜道:“本王的力量不止于此。” 他们交浅言深,谈的都是些似是而非的话题,但总归避不开霍皖衣的敏锐。 墨先生也不打算真的什么也不提及。 在高瑜回话后,墨先生又道:“若方才与我对弈的人是霍大人,那也许这局棋正如王爷所料想的那般,墨某会节节败退,不敢求一丝生机。” 高瑜神色却不见不悦,反而很是欢喜。 高瑜道:“看来墨先生已经认可了本王的选择。” 墨先生道:“墨某只是认为霍大人比之墨某想象中的,更为出色一些。” 高瑜道:“嗯?此话怎讲?” 站起身来,墨先生掸掸衣袖,眺望着窗外风景:“棋局上的输赢并非是真正的输赢。有人嬴下棋局,未必是真的得胜,有的人输了棋局,却反倒会取得转机。” “墨某今日见到的,就是这样的转机。” 这一句话落了尾音。 墨先生转头看向霍皖衣,又道:“霍大人不若与墨某手谈一局?” 语声轻柔,似是询问。 然而霍皖衣却明白,这并非的询问,反倒是不容拒绝的邀请。 ——他想要真正走进高瑜的权势中心,就必须得到高瑜那三位幕僚的认可。 墨先生显然是几位幕僚中最得重用的人。 越是核心的人物越难攻克,但只要他处理得当,高瑜的秘密亦会因此向他展开。 正如他们所说的。 棋局不重要于输赢,越想求胜攀高的,反倒越容易粉骨碎身。 迎上那双眼睛,霍皖衣微微一笑,他颔首道:“自当应邀。” 适时此,高瑜朗声大笑:“好、好啊!本王不愧有天命加身,左右有二位先生辅佐,何愁大事不成——” 无人应答这番感慨,视线所及之处,棋盘上,已是一子落下。 随之脆响声声,眨眼之间,好似就此在棋局中交锋了数次。 高瑜亦是屏息凝神。 然则几番对垒之后,墨先生却忽而开口:“这天下未必然人人都有资格称王称霸。” 霍皖衣道:“既有说君权神授,那谁能握住天意,谁便成了天命。” 墨先生道:“霍大人也信神鬼?” 霍皖衣又落下一颗棋子:“天下间无人不信神鬼。” “何以见得?”墨先生含笑发问。 霍皖衣答:“人说轮回,便先信了神鬼。讲因果报应,便也是信了神鬼。说人生命运、天理昭昭,日月乾坤,都与神鬼之说有关,又如何能说自己不曾信过。” “善,”墨先生捏着棋子轻声笑道,“我十分相信,亦觉人生在世,众生苍茫,既是神鬼之相,也是凡俗之相。” 高瑜靠在一侧的软榻上,闻言,忽而道:“墨先生这番话应该说给玉生听。” 墨先生道:“玉生道长早就参悟了这些话语,我又何必说与他听。” “那这般说话,难不成……墨先生也打算出家寻道?”高瑜挑眉。 墨先生神色冷淡,不为所动道:“正如玉生道长所说过的,人生在世,每人皆有自己的道。往前所走出的每一步,都是在为己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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