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珠有种奇异的魔力,使得全场的目光不得不向它汇聚。 初时耀目的金光,此时温润的聚敛在珠子中,照得珠子表面每一笔镂空的微雕都清晰可见。 山川,河流,走兽飞禽。 一个个虚幻的神灵虚影环绕着为金珠祝祷,似是呢喃的,千万人的,纷杂的如唧唧虫鸣祷告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向金珠汇聚。 异响只持续了一瞬,随着金珠被玉圭的光束接引着嵌入勺柄底部,仿若为之量身打造的小孔,金珠的光华已失,如被封印一般,变成了一颗黯淡无光的小石子。 玉圭缓缓降下,落进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露出懵懂茫然之色的姜太平手中。 殷停和祝临风几乎是屏着气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尘埃落定之后,两人惊骇地对视一眼,心中同时掀起滔天巨浪。 ——人皇玺! …… 自魍魉山东去,约莫万里之遥,四方绵延的山脉在此地舒缓成平原,其中坐落着一座堪称神灵手笔,高大,辽阔无比的巨无霸城池。 试问那城墙之巨? 从巍峨竞挺的城墙便可如管中窥豹,稍作蠡测。 土黄的城墙拔地而起,高达数百丈的坚躯如无坚不摧的巨人,而高耸入云的城墙头,左右两根石柱上,用神纹刻着这样两行硕大无朋的大字——香火昌隆,神道昌国。 从城墙俯视而下,透过缭绕的云雾可望见,这城池中坐落着的是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神庙,那缭绕的云雾正是各处神庙中飘散而出的香火汇聚而成。 而所有神庙的正中,坐落着一座造型古朴,只体量值得称道的石庙。 石庙中的广场,六根通天石柱拱卫着正中的石柱而立。 西边的两根石柱忽然明明灭灭的笼上两团雾气,雾气抽拉成浮动的怪影子。 不多时,另外四根,除了正中的石柱上皆有怪影渐次浮现。 六道怪影给人的感觉也截然不同, 有的诡秘难测使人心底发寒冷,有的暴戾血腥使人望而生畏,有的则仅是一团纠结黑气的集合,尽显疯狂,更谈不上理智了。 剩下两道怪影却浮现出人形,气息也较为安定。 待六道怪影其至,分不清是谁说的,只听一道古板毫无起伏的沙哑声音响起。 “西地魍魉山附近有人皇玺的气息出现。” 另一道森寒的女声接道:“卯正时分,确有片刻波动。” “是否有诈?神主曾言,世间已无人皇玺残片。”一道声似青蚕吐丝的声音说道,语气怀疑。 “确是人皇玺。”女声断言。 最开头的那道声音沉吟片刻后,说道:“如今神主离宫,不排除有诈的可能,”声音突然对一直没开口的两道人形怪影中的其中一道说道:“我等不宜大动干戈,明水尊者,魍魉山在尊者神地中,不若就由尊者先探虚实。” “善。” 人形怪影如风中烛火晃了晃,已然消失,余下五道怪影亦消失无踪。 石庙重归寂静。 …… 大乾,尸山血海,白莲魔教根基所在。 翻涌的血海中耸立着一座座由人族妖族尸身堆积成的大山,在靠近血海海眼的尸骨林中,一座森然的尸骨庙,在鬼火的簇拥中散发出无边的邪祟之气。 庙门紧闭,在最深处的密室之中,已成香火之躯的明水法王赫然睁开了脸上的三对眼睛,神念已然归位。 他沉吟片刻,抬起没有肌肤血肉包裹的骨手,掰断左手小指,向其中灌进道神力,森白的骨指如离弦之箭,射出骨庙,破开云空,飞向天际。 过绵延雪山,浩荡江河,苍茫沙漠,瞬息间,不知神行几万里,最终骨指在一座繁华的凡人城镇停驻,在空中转了几圈之后,看准一个方向扎了进去。 “郎君,再请用些吧。”英娘端着酒盏,捏着甜腻的嗓音,极尽娇柔做作之态的往一名身着玄衣的俊逸公子怀里靠。 望着公子那双多情似水的狐狸眼,英娘只觉心尖发烫。 这是她委身风月十六载以来,遇见过的出手最阔绰,同时也是长相最俊逸的公子哥。 还如此年轻。 她偷看着公子含笑的唇角,不禁捂住胸口,脑海中回响着妈妈说过的麻雀变凤的美话,不由得面色酡红。 只要得了公子欢心,这就是她一步登天的机会! 有了决意,英娘愈发胆大,整个的歪进公子怀中。 那公子也极解风情,从善如流的揽住香肩,嘴唇开合,正要说些什么。 便在此时,英娘突然感到耳畔挂过到迅疾的风,撩得她耳发一乱,待她去望,却什么也没有,就要再同公子温存时,那公子却一改先前的风流郎君模样,缓慢却不带留恋的推开了她。 “小朋友已经到了吗。” 手中把玩着一块白色的东西,语气玩味,说着这些英娘听不懂的话。 她正欲说话,耳畔突然响起一道干脆的卡啦声,画舫顶部裂开道平滑的口子,天光照射进来。 透过口子,一如雪似玉面覆白绫的男人负手而站,一柄形鱼竿的人高怪剑浮在他身边。 那男人背着光,阳光给他描了层金边,整个人清淡得像一片云雾。 英娘揉了揉眼睛,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却见身侧的公子嘴角扬起无奈的笑,看向她,似乎是在对她说话, “这场躲猫猫也该结束了。” 英娘却明白这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公子轻柔地抚上她的面颊,摩挲着轻声道:“让美人受惊,实为罪过。” 英娘已然醉死在他情意绵绵的眼中。 待回神,公子和天边之人都不见了踪影,她怀中多出了一袋金锞子 …… 一黑一白两道流光追逐着从云层中飞过,速度快得几乎叫人以为是幻觉。 至于一处山头之后,即将被追上的黑色流光突然主动停了下了,化作哥俊逸的玄衣公子落在山头,静静等候着不速之客。 白色流光同样停驻,现出人形。 两两对望。 “鸣寒剑主追我许多天,不闲腻味吗?本人不才,区区扶不上墙,寻欢作乐的烂泥耳,实为不配做剑主阁下的对手。” 玄衣公子举起手,作投降状,语气无奈。 “谢白请战白莲圣子,允否?” 谢白心如铁石,虚虚把剑往前一送,声如寒玉。 “都说我已不再是那劳什子圣子了,如今我只是被正魔共同搜捕的亡命徒,奉劝剑主勿要与我这等人扯上关系。” 褚寂直扶额。 “允否?” 谢白吝啬言语。 褚寂连连摇头。 不看身份,不看背景,只认准他这个人。 若是个娇俏美娘子对他如此执着,他恐怕会之感动不已,将她抽出魂魄随身携带了。 只可惜是个毫无情趣的剑疯子。 “打个商量如何,”褚寂笑了笑,说:“剑主将我从老家撵出来,如今我家中来了小朋友,我若不在,他们恐遭人为难,剑主不若暂且放我一回?” “待日后……” “允否?”谢白冷冷截话。 对着如顽石成精,心中除了剑与斗再无外物,丝毫不懂退让与妥协二词怎么写的谢白,饶是深谙人心操弄之道的褚寂也深感无能为力。 打,不一定打得过,甩也是甩不脱。 他吸了口气,拉长声音道, “战——” 随后趁着谢白一间隙的松懈,化作道流光,逃之夭夭去也。 只盼我那小朋友,命硬些,他想。
第75章 谁是元应春? “这等来路不明的东西不能留在手上,”稍微整理思绪,掩下惊容,殷停先行开口。 向来和殷停唱反调的祝临风同样颔首,赞同了他的话。 姜太平却没搞清楚情况,只感觉射出道金光,而后师兄两人就面色凝重,如临大敌了。 “这到底是什么?” 她好奇地用手指抠弄镶嵌在玉圭把手小孔中的“石子”。 看她莽撞的行为,殷停眼皮子直跳,忙将她手拍掉,劈手夺过玉圭。 心有余悸地打量着玉圭,发现人皇玺碎片确实是被封印得滴水不漏,没有丝毫气息外泄后,他悬着的心才稍微放下了。 但这玩意儿仍是个烫手山芋。 若果真如祝临风推测的一样,虚为天是神道之国,那毫无疑问,偶然被他们得到的人皇玺残片就是虚为天诸神的根基。 方才,如非气息只外放了一瞬便被玉圭封印,殷停敢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他们三个可怜、弱小、无能为力的人族,已经被蜂拥而至的妖族群魔撕成碎片了。 不过,这真的是偶然吗? 先是偶然被改为定式的遁令,再是偶然存在于破观的神器至宝,最后是偶然能封印的玉圭—— ——是个鬼的偶然! 再者说,这匾额他和祝临风都接触过,为何偏偏到姜太平才出现变化。 为什么是姜太平? 殷停眉头紧缩,只觉眼前雾霭重重看不清前路。 “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必然呢。” 祝临风喃喃的声音传来。 殷停豁然抬头,雾霭似乎被吹散了一层。 “所以这颗石子到底是什么呀?” 完全搞不清状况的只有姜太平,随着两师兄说话越来越神神叨叨,她急得就像单单被排除在外的小狗,在原地直转圈。 殷停被她转得眼晕,按住她的脑袋,说:“人皇玺的残片,别吵。” 他朝祝临风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她安静听话。 “五行遁令,显应观,玉圭,”祝临风伸出三根手指,又缓缓将前两根收了回去,“三样超出常理的事件,看似玉圭的异常是最后出现,实则玉圭才是最先有问题的。” “师兄的意思是,从太平从含章阁得到玉圭起,此后的事情便一环扣一环,早被人安排好了?”殷停最先明白过来。 祝临风点点头,“我们故意被送到显应观,”他看向玉圭,“就是为了取得封存在此处的人皇玺残片,这就是为再次封印转移准备的法宝。” 殷停将玉圭举了起来,上面连成北斗七星的七个孔洞已经填上一个,他用自己都怀疑的语气说道, “莫非……是让我们将人皇玺的残片找齐?” 说完之后,不等另外两人反应,他自己先连连摆头,否决了这个猜想。 这和直接要他们的命的区别就是,一个是杀头不过头点地,后一个则是钝刀子割肉,慢慢放血折磨。 相较起来,还是前者痛快些。 “三点中最重要的一环,如何能确认我们一定会使用五行遁令呢?” 殷停问出了最致命的,也是他们先前没有将偶然看作必然的关键不确定性——五行遁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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