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此行,扮的是凡人,自然不可能随身携带纳虚芥子等法宝,只好将粉包藏在不易被搜出来的地方了。 虽然有些恶心…… 殷停嫌恶地闻了闻自己的手。 蚌兄弟人逢喜事精神爽,连走路都捎带着春风,碰上比他们高壮的水族也敢瞪回去了,特别是在水府中遇上虾兄弟时,他们那泛着酸味的恭维话,更是让蚌兄弟回味良久。 两妖精神爽,看殷停这两个不堪入目的人族也愿意施舍几分和颜悦色。 蚌一压着殷停,蚌二压着姜太平,从岩壁上下来往水府去。 殷停趁着蚌一不注意,在他的蚌壳上揩了揩手。 谁知,那蚌妖的蚌壳是骨骼外生,甚为灵敏,稍一被触碰便鼓着妖目看了过来。 “大老爷,小的是看您壳上有块灰,特意给您擦一擦。”殷停点头哈腰。 见蚌一被糊弄住,他搓着手,装出副向往之色,说道:“大老爷可否请教您个事?” 因为殷停的识趣,又念着他不久就要填妖肚,蚌一有些可怜他,也愿意同他说几句,于是道:“问吧,只是若问我们大王是什么精怪,我却不会告诉你!” 不就是螃蟹精吗,殷停撇撇嘴。 “是是,小的明白,大王是天生天养的神祇,哪能是精怪呢!” “对!我家大王可是天生天养的螃……” 蚌二眼疾手快,抄手勒住他的嘴, “你活腻味了!” “呜呜……”蚌一被勒得说不出话,连连拍着蚌二的手,蚌二怕他又说些棒槌话连累了自己,如何也不肯松手,看向殷停说道:“要问什么?”语气不耐烦。 “小的是想知道,既然咱家的姑娘选作了无肠神尊的妃子,那,”他看了看姜太平,飞速瞅了眼蚌二,低下头,把妄想着鸡犬升天的小人模样演了个入木三分。 “我们是不是也能跟着天妃侍奉,一样……” “一样长生不老?”蚌二像看猪猡似的,帮他把话补全了。 随后发出大笑,讥讽道:“待你进了咱兄弟的肚子,一样是长生不老!” 已然完全入戏的殷停,面上先是茫然,随后衔接了一个惊恐不敢置信的小情绪,最后发出酝酿良久的凄厉惨叫。 随着殷停先行开演,姜太平顺畅地滚下泪来,瞧着比殷停还要凄惨三分。 蚌二笑得愈加猖狂,险些将蚌一勒死了过去。 …… 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龙涎香蛮横的钻进鼻腔,祝临风险些吐了,伸手在鼻腔上连点两下,将嗅觉暂时封住,他这才觉得能呼吸了。 他所处的地方是间宽敞的内室,身下坐着的是用丈长丈宽的贝壳做成的摇步床。 整个室内充溢着暴发户的审美,惹得祝临风几乎想把眼窍一并关闭了。 任何能下脚的每一寸地方,都摆满了从各地搜罗来的奇珍异宝,根根红粉的珊瑚树将室内绕了一圈,加上点缀的珍珠,看一眼便伤眼。 在凡间过价值千金的龙涎香,也被主人像不要钱一般,如干木枝般焚烧,室内白烟缭绕,吸气和吐气都会被香气沾染,祝临风觉得自己就像快被熏透的腊肉。 如此酷刑,持续了约莫半刻钟,一道妖影撩起晃动的垂帘,走了进来。 待看清那妖绿豆烟,雷公嘴的长相,作呕已不是一种感觉,而是实实在在即将发生的事。 祝临风急忙垂下眉眼,用手压住自己的胸口,才勉强将厌恶之情藏住了。 然而,这副西子美人捧心的美景落到自我感觉甚好的无肠公子眼中,却是美人不胜娇羞,拜倒在他的英姿飒爽之下的明证。 他贪婪地目光从祝临风每一寸裸露的肌肤上黏腻的划过,眼底的淫邪之色几乎喷涌而出。 “这位姑娘,在下人称无肠公子,还未请教姑娘芳名,”他眼含玩弄,似乎是认定了祝临风已是他的人,不介意玩玩公子佳人的情趣。 祝临风,紧攥着手指,嘴唇咬得发白,不肯说话。 正在无肠公子向他走来时,他嗖地站起身,仍旧顾念着自己“女子”的身份,小碎步走到珊瑚桌边,素手轻扬,拎着酒壶,替无肠公子斟尊酒。 无肠公子跨步上前,一把揽着祝临风的细妖,将人环绕,感受到娇躯的僵硬,和不肯抬头的娇羞模样,他心情大好,就着祝临风的手叼着酒樽一饮而尽。 若是换了大乾的妖族来,万万不会和他一样托大,尽管是美人献酒,献的也是自己的酒,可若是不把美人和酒查个底儿掉,恐怕没妖敢喝这樽酒。 可无肠公子却不一样,他所处之世的人族,个个都是温顺的绵羊,哪能联想到人族的狡诈上去了? 更何况他已探查过祝临风,确凿无疑的凡人,加上身上又有他的香火气,连最后的一丝警惕都升不起了。 事情进展地比预想中还顺利,祝临风几乎没费力气,酒灌了无肠公子一壶酒下去。 直至他酒汽朦胧,步伐踉跄,祝临风这才将事先卡在指甲缝里的白粉,趁他不注意,加入了酒樽。 加过料的酒水,自然也下了肚,无肠公子眯着眼晃动酒樽,这樽酒竟比之前的还爽口些。 莫非是醉了? 这样想着,他喉结上下滚动,直接摔了个大马趴,浑身法力逸散流逝,连人身都护持不稳了,手变成了两只青中带红的大钳子。 祝临风看了看自己指甲盖上残留的白粉,冷哼了一声。 消灵丸,由门中堪称丹道第一的尧云丹师之手,修士和妖族若是不慎吸了缕丹气,法力便如沸腾之水,一丝一毫地被蒸发了去,只有至于万象之境界,方才不受影响。 更妙的一点是,此丹炼制中,不用加入任何灵材仙株,七百余味药材皆是取自凡间。 成丹后灵气不显,不仅能躲过修士的灵觉还能妖族更为敏锐的体感。 堪称伤人、妖于无形,下暗手的无上妙药。 而能以凡材化仙药的尧云丹师,便可想此人于丹之一道上是何等高深莫测了。 只是闻便能起作用的丹丸被这蟹妖吃了下去,便是不死也得要他半条命! 祝临风边死命用绢子擦手,边目光森冷盯着因削骨化肉,法力不断溃散,在妖身和人身间来回转变,痛苦地在地上打滚的蟹妖。 八分酒气被剧痛冲散,蟹妖挣扎着,目眦欲裂,眼眶沁血,青筋暴跳地瞪着祝临风,声音带着要将祝临风碎尸万段,挫骨扬灰的可怖杀意, “婊子……你可知道我干爹是……” “呕!” 话未出口,几乎被他目前的尊荣丑得想杀人的祝临风已经重重地一脚踹了上来。 蟹妖吐了一地,白的黄的,甚至还有带血的肉块和没消化完的眼珠子。 看着肉块和眼珠,祝临风眉宇间涌上了令蟹妖胆寒不已的酷烈之色。 他再度下了死力气一脚踹向蟹妖的小腹,直踹得他又呕出口带血的内脏残渣,蟹妖这时才醒悟过来,此时谁为鱼肉,谁又为刀俎! 他顾不上内腑撕裂般的痛感,一边呕出黄绿的液体,一边用两只大钳子抱住了祝临风的小腿,哭求道:“仙子,求仙子饶命!饶命啊!” 学过的任何针砭之言,在此时说来显得苍白无力,祝临风脑海中划过了殷停市井气作风,学着他的样子,重重将蟹妖头顶刚冒出来的蟹眼踩爆,冷笑道, “老子是你祖宗!”
第70章 仙人?仙人! 空间潮湿,水汽攀附在土壁上,在头顶凝成细小的水珠滴落而下,潮气如同附骨之疽寄生,不多时候,衣物也泛起湿润的潮气。 殷停仔细地打量这个昏暗逼仄的地牢,这间妖物用来关押人畜的地牢镶嵌在岩壁中,没有设置栅栏,却是因为能通行的地方处于河水中。 地牢被包裹在一圈粗陋的阵法中,蔚蓝的薄膜阻拦了大量的河水涌入,却仍有小半的河水从薄膜中淅淅沥沥的析出,不断灌入地牢,已经淹没小腿的水,恐怕用水牢来形容更为恰当些。 之所以设计这个半漏的水牢,大抵不是无肠公子阵法粗疏,而是因为他的凶残本性。 关在水牢中的人族都是他的血食,水牢的水用三天会灌满,届时,没吃完的血食便会溺水而死,成为这河中,尚未开蒙的水族的饵食。 其毒辣心性可见一般。 因外头便是岩壁河,也不怕囚犯们逃跑,因此并没有守卫。 殷停粗略扫了眼,水牢中约有十人。 有七八人面上都带着明显的麻木不仁之色,浑身像被抽去了骨头,懒懒散散地靠在墙边,任由河水一点点将自己淹没,眼帘阖着,也不知是死了,还是睡了。 他们是会喘气的尸体。 甚至在蚌兄弟扭送着殷停和姜太平进来,短暂地在薄膜上洞开小孔时,他们也未曾抬过眼。 另外三人—— 殷停将视线迎向从入牢开始便一直将目光停驻在他的人身上。 此人年岁不大,约莫十七八,头顶着鸡窝头,身上穿着和狗剩兄妹同款洞洞装,一看那生疏的针脚,便知道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想必这就是狗剩的兄长,狗文了。 想到这破名字,殷停忍不住抽嘴角,看狗文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怜悯。 狗文贴墙站着,背上趴着个正在呼呼大睡的,约莫仅有两三岁的幼童,怀里抱着个七八岁的。 他呼呼喘着气,同新进水牢,姿态却显得如在自家后花园一般闲适的怪人对视。 一高,一矮,大抵是兄弟。 两人看着年岁都不大,却沦落至如此境地,他们兴许还不知道自己将会遭遇什么,连害怕都尚未产生。 狗文想起了自己的一双弟妹,软了心肠,尽管其中一个怪人看他的眼神让他感到被可怜的不适,他仍是掂了掂怀里抱着的,用手拖着他的屁股,吃力地向两个怪人靠了上去。 “你们若是想多活些时候,”他朝几个活死人的方向努了努嘴,“便要像他们一样,让自己看起来有病,不新鲜。” 稍矮的怪人似是想说话,却被自己兄长拦住了,那眼神令他感到不适的怪人,指着他怀里和背上背着的人,说道:“你体力已经见底,为何还背着这两个累赘,你既然叫我们多活些时候,为何不想自己多活些时候呢?” 这番事不关己的冷酷之言,令狗文频频皱眉,他压下心头不喜,说:“他们不是累赘,他是陈一一,”怀里的那个孩子睡眼惺忪地睁开眼。 “她是陈二二,”似乎是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背上的小女童动了动。 “他们都是镇上成衣铺的儿女,从他们小时候我就认得。”狗文说。 方说完,便见对面的弟弟像是听了什么感人肺腑的话,眼里直冒泪花子,高些的哥哥目光中则浮现出惊异之色,流里流气的打了个响指,用拇指对着自己说:“他们有名字,我也有,殷停,”他如此介绍自己,方才令狗文不适的眼神也消失了,笑容真诚灿烂,让狗文险些误以为自己和他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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