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 话音一落,殷停恍然朝余冲所在的位置看去——人不见了! 他神色仓皇地看向祝临风,破音道:“小心!”
第47章 我吃亏大着呢! 以千计数的黑影贴地潜行,如同丑陋的触手一般四面八方向祝临风袭去,而余冲的真身亦潜藏在某一条更黑影中。 眼中倒映的景象如同慢放,瞬息仿佛有千万年那么长,殷停觉得身体很迟钝,与之相对的思绪却如同道道闪电划过夜空。 首先浮现的是亘古不变的——逃! 他已经犯傻过一次,人生不为一件事犯傻两次,在一个坑里重复跌倒那是天才第一大蠢才才做的事。 但主宰着他的意识,本该与他统一战线的真灵却再次跳反,坐镇于泥丸宫中的透明人影又攥住了胸口洞穿的光束,作出副你若敢跑,我就敢自绝的威胁模样。 呜呼哀哉!殷停悲痛连连,真是胳膊肘朝外拐的孽畜! 其次浮现的是——救! 如何救? 凭他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法力,还是靠余冲自己摔个狗吃屎? 然而当现实来临时,思维的灵敏和身体的迟钝仿佛来了个对调,殷停觉得自己的四肢五感从未如此迅捷,配合有度过。 他下意识催动真灵,灵台中绽放出盈盈白光。 透明小人将丹田中的微薄法力悉数抽调,注入胸口的光束。 光束逐渐出现了变化,先是拉长成剑,又在转眼间变成了一把刀的模样。 厚脊,薄口,刀身如镜面,刀口凝着缕锋锐寒光,乌黑的刀柄末端点系着条足有丈长的红菱。 红菱飘扬,从足下至头顶,浮空绕小人三周,小人手腕翻动,缓缓将大刀从胸口拔出,斜斜向下劈砍,带起微红光芒,低声道:“因果。” …… 近了,近了,近了! 视野仿佛笼罩着一层暗色薄纱的余冲,一面控制着法力阻断祝临风和灵宝之间的联系,一面慎重更慎重的藏匿在暗影中向他迫近。 大仇即将得报,他不由得感慨万千。 自道侣亡于程商之手,他苦苦蛰伏百年,终于取得闲隐门信任,得任内门长老之位,得到了能接近祝临风的机会。 思及此处,他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全身笼罩在黑雾中,声音嘶哑古板的男人。 不对,他并不清楚“他”是男是女,抑或是邪门妖族,这些对一心复仇的他来说都无关紧要。 正是“他”告诉他祝临风不能修行,同时告知了他另一个更为隐晦的秘闻,也是“他”帮他设计伏杀祝临风,更是他告知祝临风近日会离开山门,并放他出了水牢,才他在惶惶不可终日的余生有了那么一丝能得见复仇的曙光。 关于此“人”的身份,他心中已有猜,也明白自己不过是“他”手上一枚棋子,但就算如此,又有什么所谓呢? 只要能复仇!哪怕身饲万鬼他也在所不惜,遑论作一棋子呢! 从地面朝上窥看,仇家的身影被拉得扁长,在昏暗视线中,唯有全身三十六处致命窍穴所在发出灼目白光。 颅门,喉骨,心脏,百会…… 他像一个最细致的猎手,即使面对毫无还手之力的脆弱猎物也要做到万无一失,暗影对准三十六处穴道,而他会化身其中,刺穿猎物颅门! 就是现在!他眼中乍起寒芒,全身法力汹涌,再不掩饰自己杀意的,如经由仇恨酿造而出的九幽利刃般,冲自己的刻骨所在发出致命一击! 颅门的亮光几乎占满整个视野,太近了,太明亮了,他突兀地想落泪。 彤娘,我…… “铛!” 一阵绝不该在此处响起的闷响令他回神,并惊地的瞪大眼,黑色占满视线,他带着困惑,被径直弹了出去。 余冲从黑影中现出身形,在地上摔了个囫囵,顾不上眼角滑稽的泪,抬头向祝临风看去。 只见他身前,赫然斜插着一把粗夯大刀,除了他自己,其余袭向各处的黑影也皆被大刀吸附到了刀面上,随着一道接一道令人震动的横波,数不清的黑影齐齐被挡了出去,化作道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他怎么还会有灵宝?他怎么可能催动灵宝! 余冲声嘶力竭地大喊:“这不可能!” 对场中争斗并不上心的谢雪映突然轻咦一声,脚下动了动,不知为何却又顿住了,仍作观望之态。 唯一对目前情况有些了解的只有被大刀护得严严实实的祝临风,他眨了眨眼睛,怔然复证然后,眼中极快速的划过诸多情绪——不敢置信,困惑,忧惧。 五颜六色的情绪翻涌,最终凝成纯白怔忪——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用手轻轻戳了下刀面,他认得这把刀,却不知道它的名字,不是他粗心大意到连师弟的法宝叫什么名字都不曾记得,只是这把刀过于粗苯,丑陋,不止他看不上眼,就连殷停也对它嫌弃万分,因此并没有给它取名字。 鸿毛的力度,却若万钧一般,顺着他的手指,刀面如蛛网般浮现出细密碎纹。 他吓了一跳,像做了坏事一般将手藏在身后,嗓音发颤地唤了声:“殷停?” 没有回应,碎纹在他轻浅的呼吸声中向整个刀身蔓延。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几乎说不出话了, “殷停?” 仿佛回应一般,伤痕累累的大刀上亮起雾蒙蒙的光,一道蜷缩着的人影仿佛析出的杂质,就那么耷拉着失去力道的脖子,尸体一般倒在地上。 祝临风觉得胸口刺痛难当,直勾勾看着倒在地上的人,再次唤道:“殷停?” 没有回应,他缓缓跪倒在地上,伸出手去,又瑟缩着收回,艰涩地吐出几个字:“你别装死,我不会上当。” 刺目的猩红顺着殷停的胸口流出,那里破了个大洞口,从沾着血肉的肋骨间能看见搏动的胸腔。 祝临风短促的呜了声,手忙脚乱地把殷停抱在怀里,用手捂着他的胸口,并不敢用力。 手间滑腻的触感像他幼时最害怕的足有拳头大小的虫子,真是太令人害怕了。 他觉得眼眶涩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又像畏惧着满目的红,瑟缩着不肯出来。 “殷停?” 他最后唤道,在失去回应之后,霎时间失去所有力道,静静垂下眼帘。 …… “没事?”观察良久的余冲站起身,生性谨慎的他没有立时动作,而是小心地观望着不远处的祝临风。 良久他吐出口浊气,悬着的心放下了。 想来,适才的事只是意外。 视线落在面如金纸,眼看就要咽气的殷停身上,他心中冷笑连连,倒是被这小鬼的装腔作势吓住了。 以自己和他二人的修为差距,想在谢白不插手的情况下逃出生天无异于痴人说梦。 他手一招,比先时更为势大的暗影之潮再度涌现,似要覆盖天地一般,向祝临风压去! 这次你必死无疑! ——“唰!” 剑光,无处不在,无处不达的剑光,剑光的终点是祝临风死寂一片的眸子。 “咦,原来他能拔剑?” 余冲心间浮起这个疑问,下一刻他便感到脖子一凉,随机视野不断降低,趋近于地面,转动眼珠子,他看见了一双脚。 半晌,他突然腾起明悟。 ——那是我的脚,我已经死了。 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动,至死眼里都布满了不解。 …… “好剑!” 一声长喝乍响,谢雪映突现于祝临风身前,蒙眼的白绫从中断成两半,露出一对寒光凛凛,目光炯炯的蔚蓝眼眸。 他看似缓慢实则快速的将手中怪剑送出,天边划过道暗蓝寒气,几乎将大日的光辉遮挡, 祝临风手持拿一柄光影吞吐的梦幻长剑,斜斜往上一撩,欲将玉龙雪山摧的寒气打向湖面。 “哗啦啦!” 滔天水浪激荡,下一瞬又被寸寸寒冰封存,形成一道高十数丈的冰墙。 谢雪映眼中浮现出最澄澈,仿若婴孩的困惑, “为何不战?” “祝临风”嘴角勾起浅笑,说道:“你欲寻心意剑主,如今我已算不得心意之主。” 谢雪映眼中划过丝了然,一招手,白绫仿佛时间倒流再度回复如一,重新覆盖在他眼上。 “便等他百年。” 祝临风将视线放在殷停身上,良久叹了口气,说:“我一残魂之身,对此伤势实无可解,你可有法子救他?若他死了,忆之恐怕活不到百年。” 谢雪映微微颔首,屈指向殷停一点,一道蓝光氤氲的法力缓缓从殷停伤口注入,白烟蒸腾,碗口大小的破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骨肉,惨白的脸色逐渐恢复肉色。 “舍甲子法力可救。”谢雪映轻描淡写道。 祝临风笑道:“便是为了这甲子法力,他也非与你打不可了。” 谢雪映脸上浮现出稚子般的雀跃笑意,眨眼消失在原地。 …… 殷停睁开眼,只觉得胸口沉闷的厉害,好似被一百头大象在上面跳过舞。 他抬起头,却看见祝临风整个压在他胸口,睡得正舒坦。 难怪一直做在鬼压床的噩梦! 他气不打一处来,费力将祝临风掀开,坐起身将他推醒。 祝临风睡眼惺忪,见到还会说话的殷停,不敢置信地直揉着眼睛, “你……没死?” 殷停翻了个白眼,“巴不得我死?” “那你怎么……” “唉唉,”殷停截话道:“你别问,我自己都搞不明白哩,不论是那把刀,还是为什么救你。” “反正就当小爷日行一善吧。” 他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顺道将祝临风拉了起来,指着不远处的无头尸体说:“这狗玩意儿脑袋都被人掀了,多半是谢雪映看他上蹿下跳太碍眼,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多行不义必自毙啊!不对,是人贱自有天收!” 祝临风站了起来,却不看余冲死得丑陋的尸体,一个劲儿往殷停大敞的胸口看。 注意到他赤裸裸的目光,殷停好似良家妇女被登徒子非礼一般抱着胸跳脚,“非礼勿视!你再这么看,我会误会你贼心不死,又想趁我虚弱啃我的嘴巴!” 哪里虚弱,不是活蹦乱跳吗? 祝临风被殷停说得着恼,适才的感动和要对殷停好的决心一并进了狗肚子,反唇相讥道:“你少自作多情,和你这等粗鄙之人……” 殷停当即不乐意了,说:“我粗鄙?我粗鄙!被您这种五百来岁的老腊肉啃了一口,我还没嫌您年纪够当我祖祖祖祖宗,您倒嫌上我粗鄙了!” “左右你五百岁,啃一口,我吃亏大着呢!”
第48章 程商 关于祝临风究竟有没有五百岁的争论,暂住在他的一句开场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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