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声音,这不是昨日送匕首来的人,聂云汉笑道:“就是要跟你玩花招,我还等得不耐烦了呢!” 外面的那人手臂被反拧,为了减轻疼痛,身体本能地顺着那力道也扭出一个怪异的姿势,可这并无济于事,接下来一个温热、坚硬而又锋利的东西贴上了他那被折过去的手臂,跃跃欲试地在他的皮肤上划了一道。 “干你娘!放开我!”那人嗷嗷大叫,“你怎么会有刀?!啊,嘶……疼疼疼!” “知道疼就麻溜点给我开门。”聂云汉扭着他的手,拿匕首在他手臂上时重时轻地划着,“你没有刺青吧?不然我给你画一个?画什么好呢?不过要我说,这刀可不怎么样,忒钝,要是给你画个武松打虎,啧,你想想,老虎身上多少道?一刀一刀又一刀……要不先给你画个王?” “有本事你画啊,等你出来老子弄死你!” 聂云汉一听这话便笑了:“你这人是不是傻的?现今你的胳膊在我手里,你以为我真给你画什么刺青这么简单?行,这个你不怕,那你怕什么?挑断你的手筋好呢?还是直接把你腕子剁下来?还是剁腕子吧,这刀这么钝,够我玩上一会儿了,先拆皮,再剔骨,然后一点点割下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拿那匕首在对方手腕处比划,先后又划了好几条更深的口子,吓得那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住挣扎。 “你……你住手!”那人害怕地叫道,“我我我……我放你出去!但、但是你得松开我,柜门的开在另一侧,我从这边够不着!” 放开是不可能放开的,聂云汉让他喊人过来,怎么喊就看他想不想要这条胳膊。 那人战战兢兢,哆嗦了好一会儿,才喊出声来,很快他一个同伴闻声赶来,见他们这副样子,麻溜拿了钥匙去开铁柜。 只听“咣当”一声,铁锁落了地,外面的人将柜门拉开一条缝,微弱的光线渗了进来,一点不刺眼,聂云汉能清楚看到门确实打开了,没有人玩花样。 “行……行了吧?能把我兄弟手撒开吗?” 聂云汉倒也不急:“你先走。” 那人犹豫了一下,对旁边人小声说:“我在门口等你。” 说罢他便快步离去,聂云汉仔细听着,确定这里没有别人了。 被他抓着手腕的那人不住挣扎:“快放开我!我也得逃命去了!放了你,孔老大一定会弄死我!” 聂云汉猛地松开他的手,同时一脚踹开面前的铁门,便见一个瘦削的身影连滚带爬地从他面前跑过,冲出门去。 接着门外传来两声兵刃划破骨肉的闷响,“唰唰”两下,两具躯体顺次“咣当”倒在地上。 聂云汉发根顿时竖了起来:“!” 此刻已能看出,这里就是个仓库,空荡荡的,只余这个铁柜杵在角落。他立刻将身形掩入阴影,悄无声息地走到大门边,屏住呼吸一点点靠近门缝,想看清外面的情形—— “别躲了,出来吧。” 是昨日给他送刀之人的声音。 接着大门被拉开,一柄刀扔在聂云汉脚前,人并没露脸。 那声音又说:“跟上我,不然你跑不出去!” 接着外边便传来了离去的脚步声。 此时也由不得聂云汉半信半疑,他犹豫了一瞬,弯腰捡起刀,追了出去。 仓库门口,就躺着刚才那两人的尸体,聂云汉看了他们一眼,实在于心不忍,蹲下去帮他们合上了眼睛。 “对不住了,兄弟。”他在心里低声说。 “还不快走?!” 仓库位于山洞里,而外面的路则在山的罅隙之中,大半天日被山体笼罩,黑乎乎的不见多少日光,前方那个身影已经跑出去十几丈远,这时正回头看他。 聂云汉叹了口气,拎刀追上。 那人脸上蒙着面巾,似乎有意不让聂云汉看到他的真面目,完全不与他靠近,一直跟他保持着五六丈的距离,在前边引着路。 聂云汉一天没进食,稍微有些体虚,他一边跟着前方那人跑,一边留意路两旁的踪迹。 这里与他所猜的差不多,正是一条地下暗河,只不过这边河水不深,刚才他们跑过的那段路上只有稀浅的水流,跟小河沟差不多。 现在越往深里去,头顶已是结实的山壁,而这暗河也变得湍急,河面也越来越宽。 聂云汉留意到,岸边地上有着很多痕迹,人的脚印、箱子拖拽的印子、用来固定物体的铁钉等等,经年累月留下的印记几乎永远不会消除。 他几乎能够想得出,这待宵孔雀究竟是如何运作的——黑市里的商户就在这岸上驻扎,要来采买的人则会坐船从这河流中穿过,到了他想去的摊贩那里,即刻下船。 也难怪入这黑市需要通行令牌,接驳船自然是待宵孔雀的人来掌控,没有令牌必然不得上船。 若是双方谈成了生意,买家留下地址,付上定金便可走人。卖家则将货物交给待宵孔雀,接下来的事便由待宵孔雀全权负责,贵是贵了点,但安全可靠。 聂云汉跟着那人跑了很久,陆路越来越窄,水面越来越宽,他推测这暗河最终应是汇入落日河。 又跑了一段,头顶天光渐盛,往上看去,遮头的地方已经从山体变为一线天,再往前看,一线天也渐渐变宽,变得水天一色了。 放眼望去,前方似乎有一排接驳船并排停在水面,想必那就是黑市出口。 这里白天果然防守稀松,他们跑了这么久都没人发现,但那出口处定然是有人把守,不知这人要怎么带他出去。 聂云汉正想着,前面那蒙面人忽然停了下来,冲他招手。待他跑过去,见岸下边水面上正停着一艘小船。 那人冷冷道:“上去。” 聂云汉依言照做,两人上了船,蒙面人摇着船桨,向出口划去。 “你到底是谁?”聂云汉盯着他问道。 蒙面人不与他目光相触,一心一意划船:“帮你的人。” “既然还是要杀了那两人,为何不早救我出去?” 那人连眼皮都没抬,不再吭声。 “怎么?任务有变?”聂云汉意味深长地打量着他,“不在此地做钉子了,要溜?” “过度思量易伤身,我劝你还是别胡思乱想。”蒙面人毫无感情地说,“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那行,我不乱想,只问一个问题,谁派你来的?” 对方并不出声,聂云汉自嘲地笑笑,闭了嘴。 船桨咿咿呀呀响了一会儿,那蒙面人道,“到了出口处会有人把守,你先潜到船下,过去之后你再上来。” 聂云汉冷冷道:“你怎么笃定我就会憋气?” “不会的话你大可淹死在水里。” 聂云汉:“……” 什么人啊!会不会聊天! 又过了片刻,那人道:“先下去吧!” 聂云汉无奈,叹了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看前方出口还有一段距离,他便露着脑袋,跟在船后,叫船体挡着自己,等到了出口再潜到船底。 饶是赤蚺特训过闭气,他们也没进化出鳃,闭气再久也超不过半盏茶的时间。 他心道,要是带着“鳃”就好了,这东西本来人手一个,可上次在山里分兵之后,大部分装备都让羽书带去了绿绮琴,留了一套在…… 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后背,聂云汉猛地一激灵,回头便看见了他方才心心念念的“鳃”,此刻面前这人,正戴着“鳃”的面罩! 聂云汉瞪大了眼,片刻后认出对方,以口型道:“羽书?” 向羽书轻轻点了点头,指了指船上,做了个询问的手势。 方才他沿着暗河走到这边,见没了路才下水,戴上“鳃”之后,向前游了一会儿正想走,就发现了这艘船,于是他连忙把面罩上右眼上方位置折叠的“传影镜”拉下来扣在眼上,再将其拉开呈“之”字形伸出水面,才认出那船上竟是聂云汉。 聂云汉想了想,比划道:“这人信不过,我吸引他注意,你制住他,夺船往回走。” 向羽书比了个大拇指,表示明白,便重新潜入水中,“鳃”上那根用来透气的皮管子末端系有一个小小的浮漂,能够保证管子一直高于水面。 片刻后,聂云汉感觉到船底被拍了两下,知道是向羽书发来的信号,划船那蒙面人自然也觉察到了,还以为是聂云汉拍的,探头问道:“撑不住了?” 聂云汉扒着船沿露出脑袋,嘴唇发白:“一天没吃东西了,不行,得歇会儿。” 那蒙面人眼神十分不屑,懒懒放下桨。就在此时,向羽书突然冲出水面,径直打向蒙面人面门! 蒙面人仗着熟悉此地情况,本来就疏于防范,这会儿又被向羽书脸上那面罩惊得一怔,这下便失了先机,一不小心便被向羽书拖到了水下。 一番挣扎后,呛了几口水的他自然被呼吸毫无阻碍的向羽书制服,聂云汉也游过去,憋着气帮忙把他捆上。 幸好这场打斗发生在水下,没有闹出多大声响,聂云汉小心翼翼探出头,往出口那边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松了口气。 他先爬上船,把蒙面人拖上来,那人面巾湿透了,糊在脸上,聂云汉怕他憋死,赶紧给他扯了下来,仔细打量那张面孔,确实不曾见过。 这人冷冷瞪着聂云汉,一言不发,眼神似乎在谴责他是个过河拆桥的小人。 聂云汉无奈:“将心比心吧兄弟,你也不会相信一个莫名其妙来救你的人吧。” 紧接着向羽书也爬了上来,摘掉“鳃”放在一边,深呼吸了几口气:“汉哥,我们还到处找你呢,没想到你竟出来了!” “还不是靠这位仁兄。”聂云汉踢了踢那家伙,笑道,“已经落到这步田地,就别做无谓抵抗了。说说你姓甚名谁,谁派你来的,我就带着你一起跑。” 那人拧过头去,脸对着一侧船板,完全不想理他。 “别这样,既然你主子派你来救我,说明我俩是一边的,你跟我在这犯什么拧呢?” 见对方仍是不声不响,一副顽抗到底的模样,聂云汉轻笑了一声,也没打算继续追问,转头看向羽书:“你不是在绿绮琴吗?怎么到这来了?阿闲他没事吧?” 向羽书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简单地把近日发生的事跟聂云汉说了一遍。 这几日,他与万里风、戴雁声盯着清寒居,却只能跟踪到渡口,那帮运货的人坐船离去,他们想跟也没法跟,是以没办法找到黑市的出口。恰好左横秋回来,带回黑市入口处的下落,他们这才放下心头大石。 由于黑市晚上开放,夜里到这里来救人显然不明智,所以昨夜大家按兵不动,在焦灼之中忍到天亮才开始出发。 为了不让聂云汉担心,向羽书自作主张隐去了卓应闲被下软筋散、险些遭遇彭员外毒手一事,只提了苗笙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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