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慕仙宜眼底露出希望,抓住鸾镜的手,问道,“那我怎么办?是不是要取得他的原谅?” 鸾镜知道他是关心则乱,一下子六神无主了才会拿这种事来问自己,只是她未曾嫁人,也不知夫妻相处之事,只好道:“或许,您跟驸马好好说说?” 慕仙宜眼中的光芒又慢慢黯淡了一点,眼圈又红了,道:“他那模样,根本不想听我解释……也对,我本来也没什么好解释的。” 说自己是不得已才男扮女装的?可嫁给凌雪棠并不是迫不得已啊!自己的确是完全没有考虑过凌雪棠的意愿,只由着自己的性子嫁给了他,嫁给他之后,也没有一丝要告诉他自己男儿身的意思,一直瞒着他…… 千错万错都是自己的错,可是…… 慕仙宜失神地望着被凌雪棠拂开的右手,鼻头一酸:这半年以来,他当真对自己没有一丝感情吗?怎么可以说翻脸就翻脸,甚至连自己的脸都不想看见? 鸾镜见着他如此神伤难受的模样,忙又安慰他说:“主子,事情未必有您想得那么糟,时间不早了,您先歇息吧?” “我哪里睡得着?”慕仙宜含泪苦笑了一下。 “不睡也得睡,多坏身子。”鸾镜跪倒在床前,伸手把叠在床内侧的被子抖开来,盖到慕仙宜身上,“而且此事不宜张扬,您在别人面前,还需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呢!” 慕仙宜闻言也沉默了——的确,自己是男儿身这件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越少的人知道越好,否则,自己暴露的风险就越大,这十几年的心血就付之东流了,还牵连到他的母妃。 他不能让悲伤冲昏了头脑,还需保持镇定才好。 想到这里,他心中更难受了——自己连难过都不能展现出来,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生在皇家,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 这一夜慕仙宜睡得很不好,常常醒过来,迷迷糊糊睡着了,又梦到凌雪棠满脸阴沉冰冷的模样,他心中像是压了块大石头,沉甸甸的,根本就不能很好地入睡,因此天还未亮,他就又醒了,而且,再也睡不着了。 四周寂静,屋内幽暗,只有外头的灯笼露出些微的光芒照进窗户来,春气萌发,早晨却还是很冷,慕仙宜躲在被窝里,却觉得冷得很—— 仿佛床上没有凌雪棠在,被窝里便维持不了热度似的。 他把脚缩上来,侧着身子看身边的空位,以往此时,自己若是醒早了,凌雪棠一定是睡在边上的,自己还能在他身边撒撒娇,把他也弄醒了,他就会温柔地用晨起特有的低哑的声音说: “玄玄别闹。” 可是今日,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 也许自己是真的要找机会跟他说清楚,跟他道歉。 慕仙宜自己一个人想了许久,等到天都亮了,这才把鸾镜叫来,问凌雪棠昨晚的去向,然而鸾镜却说: “驸马睡在了西厢房里,方才一早就出门去了。” 慕仙宜泄了口气,失望极了:“他分明是避着我。”又问,“他早膳用了吗?” 鸾镜摇摇头。 慕仙宜更泄气了,眼中又泛了水光:“连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既然他不肯,那我等他便是了,总会回来的。” 鸾镜望着他那张一直都神采飞扬、娇俏可人的脸上,流露出卑微和委曲求全的表情,忍不住伸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主子,您别这样……” 慕仙宜无声地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你别管我。” 自己犯下的错,总得自己去弥补啊,更何况……自己是真的很喜欢凌雪棠啊!
第一百零四章 更隔蓬山一万重 凌雪棠一整日都未曾回府。 慕仙宜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后来派人去了校场寻,才知道他和李雁关去校场练武去了。只是,即便知道他去哪里了,慕仙宜仍是忐忑不安,这整整一日,他寝食难安,什么也提不起兴趣,在外人面前还能强颜欢笑,独处时却是一直怏怏不乐的。 终于到了日昳时分,太阳西斜,橙红色的流光散散落下来,宛若好女脸颊上的胭脂,洒落在院落里,为院落里的花草树木都染上了一层光芒。春日草木萌发,庭院里的迎春和桃花都开放了,本来夕阳晚照,桃花萌发,慕仙宜一定会有好兴致去看一看,可是此时却站在桃树下,痴痴望着桃花,满眼的愁闷。 肩上一暖,慕仙宜转过头去,却是鸾镜给他盖了一件斗篷: “主子,春寒料峭,外面站久了,当心着凉。” 慕仙宜没说话,默默又转回了头,望着枝头的桃花,幽然吟道:“当真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鸾镜听他念这句诗,不由压低了声音道:“公主莫要如此,事情也不至于沦落至不可收拾的地步。” 慕仙宜便问道:“驸马回来了不曾?” “刚刚问了,还不曾。我再去看看……”鸾镜说着,转身又往院落门口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凌雪棠一身玄色绣云气纹劲装,面无表情地进来了,她喜出望外,连忙屈膝行礼: “驸马!” 凌雪棠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从她身边走了过去,经过时掀起一阵冷厉的风。 慕仙宜在院子里,亦听到了这一声行礼的声音,脸上一下露出惊喜的神色,只是很快又变作了讪讪,他强自镇定,娇美的脸上露出一点讨好的笑容,走上前去,迎接凌雪棠:“驸马你回来啦?晚膳已经……” 凌雪棠根本没有理睬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径直往西厢房走去了。 慕仙宜脸上错愕一瞬,随即忙追了进去:“驸马,驸马……” 凌雪棠大步流星,浑身都散发着冷漠,似乎没有听见一样管自己往前进了西厢房。慕仙宜步子小,差点追不上他,连忙小跑几步,进了屋才追上,拉住他的袖子,叫道: “驸马,你当真连看都不想看我吗?” 凌雪棠停下了脚步,慕仙宜一喜,正想再说,就见他眼神凌厉地扫过来: “放开。” 慕仙宜一惊,喜色凝固在脸上,小手一点一点松开了他的袖子,他伸回手来,无处可放似的,紧张地揪住了自己的裙子,小脸仍仰着,黑眸中带着企求:“驸马,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凌雪棠别开了目光,没说话。 慕仙宜连忙开口说下去:“皇后如虎狼,除了太子,别的皇子没有一个能存活下来的。我母妃为了保住我的性命,从小就让我男扮女装,时间久了,我便成了断袖,我也不想如此不堪的,可为了活下来,我也没办法……” 说到这里,凌雪棠便转过了头来,薄唇带着冷笑: “那你为何要嫁给我?嫁给我也是不得已吗?” 慕仙宜一下没了声音,好半响,才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抓住他的一点点袖子,小声道:“我,我喜欢你……” 此时他那张倾国倾城的娇美脸上,全然没有了公主的高高在上和矜贵,有的只是在喜欢的人面前的卑微和羞涩。 凌雪棠冷冷地嗤笑一声,手一甩,一把将他的手甩开了,精致俊美的脸上满是讥诮:“你喜欢别人,就要嫁给别人,全然不顾别人愿不愿意,能不能接受男子么?慕仙宜,你真是高贵的公主殿下,你愿意的时候,就要所有人都迎合你;你后悔欺骗的时候,一句‘对不起’就以为所有人都该原谅你么?” 他从未对慕仙宜这般刻薄冷漠,甚至在刚成亲的时候都不曾这般,慕仙宜鼻头一酸,又想哭了,强忍住眼泪,上前再一次拉住他的衣裳下摆,厚着脸皮,讨好地说: “驸马,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啪!” 凌雪棠重重打开他的手,大发雷霆:“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讨厌被人欺骗玩弄,讨厌你这个人,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立刻就休妻!”说着便要走。 慕仙宜吓得身子一颤,眼泪即时就下来了,小步追上去,哭着说:“你为什么要这样,你说过就算我是男子你也会喜欢的……这半年来,你对我的情意,都是假的吗?我不信,你在骗我!” 凌雪棠被他哭得心烦不已,脚步一顿,冷厉地转过头来:“慕仙宜,我喜欢的是女子的你,现在的你,只让我恶心!我再警告你一次,离我远一点,否则,我立刻就写休书,就算是你父皇也休想阻止我!” 说着,猛地一掀帘子,径直走进内房去了。 帘子落下,扑来一阵冷风,吹得慕仙宜整个人都冷透了。眼泪簌簌地流下来,他也忘了拭去,只痴痴地看着帘子,好像凌雪棠还在眼前: “驸马,不要休了我,我会乖乖的……” 即便慕仙宜强颜欢笑,假装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但是凌雪棠不仅和他分房睡,还根本不理他的模样,到底还是叫底下人都瞧出来了,没过几天,便传遍了整个镇国公府,不仅凌雨棠和玉晚言知道了,连镇国公夫妇也知道了。 镇国公夫人找了个时间,将慕仙宜叫到了自己房里。她见慕仙宜整个人都憔悴了许多,一双眼睛更是全然无神的模样,整张脸都染上了怒意: “公主,你说,是不是雪棠这个小畜生欺负你了?好端端一个女儿家,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慕仙宜强打起精神,摇了摇头,朝她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没有,驸马待我很好,没有欺负我,喏,昨晚,昨晚还给我从外面好吃的呢!” 镇国公夫人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等他走过来在自己面前坐下,便伸手拉住他的手,语重心长道:“公主金枝玉叶,嫁到我们家,本来也是委屈了公主,偏偏我家雪棠还是块茅坑石头,又臭又硬,不解风情……公主,你若真受了什么委屈,一定要告诉婆婆,婆婆虽然年纪大了,但到底还是他的长辈,替你主持公道,啊?” 慕仙宜听了她的话,心中又酸又暖,低着头,拼命摇了摇头:“谢谢婆婆,我很好,驸马……也很好。” 驸马很好,婆婆很好,镇国公一家都很好,是他自己,无福罢了。
第一百零五章 花红易衰似郎意 镇国公夫人在慕仙宜处不曾问出内情,心中却更忐忑了——他们镇国公府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先是大儿子和媳妇闹矛盾,大媳妇眼皮子浅又心思歹毒,没了倒也罢了;这小儿子和公主又是闹得哪门子的架?公主虽说是公主,可大方得体娇俏可爱,自嫁进镇国公府就没出过一丝错处,小儿子一直与她夫妻恩爱两情缱绻的,怎么突然就又吵嘴吵成这样了呢? 镇国公夫人怕自己问不出儿子,便叫镇国公凌寄元去问。 是日傍晚,凌雪棠一回府,就被下人拦下了: “二爷,老爷请您去书房一叙。” 凌雪棠面无表情的脸上越发冷漠:“嗯,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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