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烨!”苏中麟怒目圆瞪,斥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养不熟的东西一定还心系故国,你敢说出这等不忠不孝的话来!来人,将他拿下!” 宇文妙华亦惊叫起来:“七皇兄,你疯了吗!若是父皇知道了,你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 凌雪棠冷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他伸手,缓缓将南越的王爷吉服解开,露出里面那件暗蓝色的北祁特有式样的锦衣,“可我并不是南越人,我是北祁人,我姓凌,叫凌雪棠,并不叫宇文烨!” 话说完,衣服也已脱下,他将那件暗红色的衣服往地上一扔,连余光也不曾给它。 “宇文烨!你真疯了不曾!”一向与他交好、甚至有意让他当自己东床快婿的汝阳王也又惊又怒地瞪着他,“陛下才走了多少天!你不要以为你统摄北直隶大小事务你就可以为所欲为,这里还有我们,城内城外还有大越兵马驻守,容不得你胡来!你如今悬崖勒马,还来得及!” 一旁的苏中麟却是根本不劝他,只一个劲地高声叫道:“快来人,快将宇文烨拿下!他要谋反!人人得而诛之!” 可是他叫了半天也没有人进来。 换来的,只有凌雪棠冷冷地笑着看着他。 大殿上的人忽然感到了一阵诡异的寂静。 凌雪棠目光凛冽,面色阴戾如寒水:“我若没有十足的准备,怎敢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呢?来人——” 他话音一落,忽然有许多穿着北祁甲胄的士兵,手持武器,出现在大殿门口,将大殿团团围住。
第一百九十三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下 此时殿外恰巧刮起了阵阵大风,寒风在宫殿楼宇中穿梭,发出如野兽一般的吼声,此时恍若听到战鼓如潮,喊杀声震天,环着这宫殿层层推进。 有人纳罕回头,只见外面天色渐暗,宫殿巍峨,长天苍苍,垂浓云而下,密密的甲士围绕在殿外,如环伺群狼。 凌雪棠独自立在大殿的最前方,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睥睨天下的战神,面色冷傲:“我已承诺,只要肯为我所用的将军,北祁复国后,不仅是将军,更将封为国公!” 先前他召见那些驻守在北直隶的将军,用自己花了一年的时间费尽心思找来的这些将军的把柄威逼利诱他们,肯臣服的,悉数都臣服于他,不肯臣服的,也全部都悄悄杀掉了! “疯了,宇文烨你疯了!”苏中麟先前那倨傲的怒意已经变成了色厉内荏的惶急,他声音更大,可却更显示出他强弩之末的本质来,“你以为你在这里将我们拘禁有用吗?我们南越的守军知道了,不消一日便可赶到,将你和你的军队直接拿下!” 宇文妙华更是尖声道:“七皇兄!你太让我失望了!若是父皇知道了……” “不必提他!”凌雪棠厉声打断她的话,旋即不屑一笑,“他已经不会知道了,他永远也不会知道了,因为,他已经死了!”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哗然! “不可能!父皇怎么可能死!若是真的驾崩了,我们也不可能没有收到消息……”宇文妙华大声说到这里,却忽然发现了什么,声音低了一些。 “是啊,他死了,我自然不会让你们收到消息,否则,怎么去骗那些南越的军队呢?”凌雪棠说着,冷笑数声,那张精致而英气的脸上不无得意与轻蔑,“阮佛熙杀了他之后,假称有人造反,用他的令牌将南越的军队引至江陵城,然后在那里,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将他们悉数歼灭!” 外面的风声越发愤怒,似有千万战鼓隆隆作响,大殿内响起风穿过的回声,令众人的心头更添一层寒意。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一个清澈的男声自殿门口传来—— “阿烨!你这是做什么!” 众人回头一看,就见五皇子宇文言疾步进来,面带怒意与失望: “你对得起父皇对你的一番心血和宠爱吗?” 凌雪棠闻言,再次冷笑两声——众人甚少看他笑,只觉得他那冷笑那么的怪异与令人悚然:“宇文言!你少来与我提宠爱——当日你联合西祗将我毒死带回南越之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我是你哥哥!” “呸!我哥哥是凌雨棠!你算哪门子的哥哥!” 宇文言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似乎绝没有想到,他的心里竟然是如此作想。 宇文妙华插嘴:“五皇兄,他已经疯了!他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连父皇都想杀,他还会认你这个哥哥吗?” “我自然不会认!”凌雪棠毫不犹豫地说,声色俱厉,“我要的是什么,我爱的人是谁,你们,宇文言,你和宇文烈知道吗?我生长在北祁,父母兄弟朋友个个对我恩重如山,而你们呢,竟要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看着故国覆灭,是你们把我推到不忠不孝无情无义的深渊——当日我能背叛北祁,今日我同样能背叛南越,以前我能眼睁睁看着我的妻子受刑,今日,我自然也能狠得下心叫你们去死——!” “这是你们自己造的孽,是你们自己一手造成的!” 宇文言怔怔地看着他,绝没有想到,他会变成这样,事情会发展到如斯地步。 凌雪棠看着他无言以对的模样,再次哈哈笑了几声,只是那声音中带着心酸与苦涩:“我刚在南越醒来的时候,我就说过,我不想当什么皇子,我只想回北祁去,我的玄玄以为我死了,一定会很难过很难过的,他那么单纯,像个不知春愁秋恨的孩子一样……可是你们处处监视我,不许我回去,还在我的饮食中下药,我就像个废人,像条狗一样任你们摆布……” “后来,后来你们瞒着我联合西祗入侵北祁,鲸吞北祁大部分的国土,甚至,还在我的面前得意扬扬,炫耀南越国富民强、战无不胜……我就那样眼睁睁地看着北祁一点一点沦陷,四周的人都喜气洋洋欢欣雀跃,连门房都在夸耀说自己亲戚的儿子立下多少军功杀了多少北祁人。” “宇文言!”凌雪棠忽然怒声叫道,“那是我的国人,是我们家玄玄的子民!你知道我听在耳里,心里有多难受多恨吗!” 国人饱受敌军蹂躏,一恨;慕仙宜身为太子不能阻止敌军入侵,定然心中悲愤,而自己不在他身边,不能陪伴他安慰他与他相濡以沫,二恨;自己在皇帝的监视下,在他的宴会上,竟然还要强颜欢笑,三恨! “我想过自尽。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去死吗?” 宇文言却酸涩地笑了:“因为慕仙宜,我说的对吗?” “没错!”凌雪棠无声冷笑,“因为他还没死,我怕南越占领京都之后,对他做什么,或者他殉国,我只好苟且偷生,忍辱负重,即便看着他受刑,也决不能露出一点不忍心的模样来……我忍到手臂上都是自残的刀疤,就是为了今天!” 他说着,眼锋一转,目光锐利地刺向苏中麟:“我的玄玄死了,都是因为你们,是你们把他逼死的!苏中麟,你不是喜欢让玄玄为你的孙子披麻戴孝游街吗?明天,我就让你和你的孙子也为我的玄玄披麻戴孝游街!” “宇文烨!你这个疯子,你不能这么对我!我可是南越的齐国公……”苏中麟立刻高声叫起来,甚至朝着凌雪棠快步走去,一副要和他同归于尽的模样,“竖子可恨,老夫要与你同归于尽!” 凌雪棠一个侧身,一脚踹向他,只听肉体沉重地摔在地上的声音—— “砰!” “来人,给我带下去!还有,将岐王府里的那些苏家人也都给我打入天牢里!” “是!” 众人咋舌,眼看这凌雪棠是要秋后算账了,心中纷纷庆幸自己不曾为难过慕仙宜。这其中,却还有一个人心虚不已,脸无人色—— “宇文妙华。”凌雪棠淡淡地叫了她一声,声音中含着寒光剑影,他斜睨着她,并没有给她躲避目光的机会,“我记得你曾叫人打过玄玄的耳光,打到他昏过去为止……” 宇文妙华打了个哆嗦,双手在胸前使劲挥舞:“七皇兄,我那时不知你如此看重他……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啊七皇兄……” “哼。”凌雪棠阴戾地笑了一声,看她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臭虫,“你还记得,玄玄当时说,若他有翻身之日,会如何对你吗?” 宇文妙华的脸“唰”一下煞白,立刻连滚带爬地跪倒在他脚下,哭喊道:“皇兄,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你可以打我骂我,掌我的嘴直到昏过去也可以……你不能杀我啊皇兄……” 凌雪棠不为所动,俊脸面无表情地看着远处:“来人,把她的双腿砍了,扔到野山里去,看着狼把她咬碎了吃下去,再回来。” “是!” “皇兄,皇兄我知道错了啊皇兄——”
第一百九十四章 转忆同看雪后山 十一月中旬,南越天启帝在江陵暴毙,南越在北祁守军悉数赶往江陵,遭前北祁元帅李旗军队在江陵偷袭,大部分都为其歼灭,一部分残兵游勇仓皇逃至南越。 同时,南越明王宇文烨在北方反水,转投北祁朝廷,迎慕景珞入京,所有南越大臣悉数被擒,北祁旧臣恢复原来职位,而在北祁灭亡后当过贰臣的那些官员,悉数被解职贬为庶民。 一时间,南北两国皆是朝野震惊——北祁人绝没有想到,都已经亡国至此,居然还能复国;而南越人更没有想到,皇帝居然会在江陵暴毙,明王宇文烨居然会反水,掉过头来对付南越军队! 此时北祁欢呼雀跃,而南越朝廷却是乱成一锅粥——皇帝死了,两个皇子一个反水一个被扣押,而好些南越重臣也都被扣押起来,在临安的皇子和大臣为了推立新皇,却是争得头破血流,一时间也没有心思去管北祁到底如何了。 在慕景珞入京之前,凌雪棠暂代管理一切事务。 他仍旧住在公主府——这里险些成为明王府,好在总算不曾改名换姓。 他的父母亲凌寄元和夫人、兄长凌雨棠都悉数回到了镇国公府,而南越五皇子宇文烨,却被扣押在府里,等待发落。 十一月二十七日的这一天,京都迎来了入冬后第一场大雪,又是一年大雪时了。 凌雪棠披着玄色的斗篷,站在廊下,看着大雪纷纷扬扬,如柳絮一般落下来,院子里的修竹和芭蕉被白雪一点一点覆盖住,没一会儿功夫,天地便成了一个白茫茫的干净世界。 不远处有一个暗色的身影,撑着一把浅黄色的桐油伞,缓缓进院落来。厚底的靴子踩在雪上,发出吱吱的响声。他越走越近,伞下露出一张俊朗温和的脸: “雪棠——” 凌雪棠将视线投向他,叫道:“哥。” 凌雨棠走进廊下,收了伞,朝着双手呵了口气,问道:“怎么,有兴致看雪?” 凌雪棠闻言,微微垂了脸,苦涩地笑了一下:“想起一句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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