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锦到的时候江怀雪也刚刚回房,也没再多说什么,裴书锦替他小心针灸,两人好似心照不宣,都不多言,裴书锦心里还是有些不自在,只庆幸于江怀雪看不见,这让他多少轻松了一些。 结果刚施完针,梁川又不请自来,敲开门让下人抱着棋桌棋盘就放到了厢房榻上,兴冲冲道:“三哥,我来找你下棋了……哟,小嫂子也在啊。” 裴书锦眼前一黑,只觉得这人阴魂不散,怕不是故意的吧? 江怀雪看样子也有些无奈,叩着玉扳指语气不善道:“你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我现在这样子,还能和你下棋?” 梁川过去就拉江怀雪,笑道:“哥,你要是看得见我还怎么赢?还是现在好,再说这不有小嫂子吗,让他帮你呗。” 梁川生拉硬拽地把两人撺掇到榻上,江怀雪安慰似的拍了拍裴书锦的肩膀,然后就动作自然地把他往身前一搂,裴书锦被困在棋桌和江怀雪之间,简直是如坐针毡,看着对面不怀好意的梁川就觉得来气,都没和江怀雪商量,执起白子来连杀了他三把。 “见鬼了!”梁川额上见汗,挠头道:“弃子争先……你这棋风,和三哥如出一辙地狠啊!” 裴书锦闷声下棋也不和人商量,就把江怀雪晾在后头,江怀雪无聊得都有点恼了,听见梁川的话却愣了一下,随后装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嘲笑梁川:“你这水平,可是越来越不济了。” 梁川有些气恼,扔了棋子,半天又抬起头来打量他俩,眼睛滴溜溜转,奚落道:“三哥,我看小嫂子很是有主意,这三盘棋的功夫也没问你一个字儿啊。” 裴书锦也愣了一下,脊背挺直,偏头看了江怀雪一眼,一边收拾棋盘一遍轻飘飘道:“杀鸡焉用宰牛刀。” “……”梁川正眯眼打量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满道:“你瞧不起人是不?谁是鸡!” 江怀雪出来打圆场,隔开梁川和裴书锦,摇头笑道:“少对号入座,时候也不早了,赶紧回去吧。” “三哥的心眼真是长偏了。”梁川站起身来,一边拂衣一边转头饶有兴致地盯着裴书锦。 裴书锦回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那眼神过分试探和轻佻,便有些不自在地皱了眉,提起药箱准备起身。 裴书锦和梁川前后脚要出门,梁川突然转头道:“……你俩都不住一起的吗?” 裴书锦脚步一顿,一时之间还真被问住了,江怀雪从后头拉住裴书锦,朝梁川佯怒道:“自己心里没数吗?还不是让你闹的。” 随后又装出一副轻声细语的温柔做派,对着裴书锦道:“没事,他这就走了,你还是留着吧。” 江怀雪这声音装的太过,与他平日里判若两人,裴书锦不由自主抖了下肩膀,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连梁川都有些受不了,不忍直视地捂着脸,露出一双眼睛,啧啧道:“三哥,你可腻死我了。你就是装的,我也要信了。” “滚!”江怀雪将手里捏的一枚棋子扔到梁川身上,不客气地将人赶出了门。
第33章 屋里又只剩下了他两人,裴书锦只觉得四肢僵硬,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渐渐回笼,他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连忙道:“那什么……我帮你换药吧。” 裴书锦扶着江怀雪坐下来,将他眼前的丝带缓缓解开,江怀雪皮肤细腻,丝带稍一绑眼周就有些泛红,裴书锦帮他小心上药,江怀雪一直闭着眼,那扇子似的浓密睫毛不安地动了动,偏好像扇在了裴书锦心上。 裴书锦放下药瓶,摁了摁额头,感到前所未有地心烦意乱,一边收拾那些瓶瓶罐罐一边低头道:“我看你眼周有些发红,可能是丝带蹭的,今晚便不要绑了,我就先走了,明早再……” 当真是越忙越乱,话还没说完,裴书锦就准备先走一步,许是太紧张了,受过伤的左腿发麻,一转身脚就磕在药箱上,左脚绊右脚,眼看就要仰面摔下去,江怀雪倒是反应极快,闻声立刻起来去拉裴书锦,但他动作太大,抱住裴书锦后往前踉跄了两步,也一脚磕在了药箱上,两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抱作一团就一起摔了下去。 “嘶……”两人刚一倒地,正昏头转向,突然有不打招呼就推门而入,江怀雪先反应过来,人还没爬起来,就先厉声道:“谁!” “三哥,不愧是你啊!” 又是梁川,裴书锦甚是无奈,也懒得抬眼看他,赶紧去扶江怀雪,江怀雪也不起身,往地毯上一坐,不耐道:“梁川,你现在当我这里是茶馆酒肆了?想闯就闯?” 梁川连忙讨饶道:“三哥别恼我,我是回去的路上发现把扇子落下了,我这可是家传的宝物,一时情急……三哥见谅啊!” 裴书锦去看榻上,梁川坐过的地方果然留着一把玉骨扇,梁川赶紧溜过去拿起了扇子,看江怀雪面色不善,又讪笑道:“这不?确实是忘在这儿,三哥,我不打扰你,这就滚蛋……” 梁川走到门口,又回头揶揄道:“哥,纵是春宵苦短,地上也难免寒凉,你还是得小心身子骨……” “滚!”江怀雪手边缺个衬手的家伙什儿,干脆把自己身上的玉佩扯下来扔了过去,梁川伸手就接住了,跳出门外,边关门边得逞笑道:“谢三哥赏。” 房门一关,梁川往院外走去,一脸的笑意荡然无存,他将手里的玉佩往身边随从怀里一丢,转着骨扇道:“有什么动静都盯紧了,避开江家眼线。” “不知抽的什么风。”江怀雪摁了摁额头,由裴书锦扶着站了起来,摇头道:“梁川这个人看着纨绔,却也是个胸有沟壑的人,从小娇惯长大,对什么都是势在必得。你这段日子就暂且住在这里吧,无事不要与他单独相见。” 裴书锦想到这些日子都要与江怀雪共处一室,也觉得不是个办法,这比梁川还让他头疼,但眼下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主意,只能先暂且在这里避避风头。 范榆田和蔡瑞这些日子在裴书锦原本的配方上改良了熏药和浴药,睡前江怀雪在随从伺候下去泡药汤,裴书锦正好也能躲个清净。 江怀雪屋子东窗正好对着不远处的一片桂花林,裴书锦推开窗户,天色已晚,山坡上只余一片漆黑树影,但是寒凉夜风仍是送来一阵甘甜清香,沁人心脾。 裴书锦便在窗前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江怀雪从身后叫他:“干什么呢?” 裴书锦这才反应过来,叹道:“你这里的桂花开得正好,临窗便有桂香月影,当真是美不胜收。” 江怀雪自是也闻到了窗外香气,思忖道:“蓬莱别院是在前朝遗贵私宅上扩建的,前年才建好,我也并不常来,如今倒是在此常住,什么景致却也看不见了。” “也不急于一时。”裴书锦扶江怀雪到床边,安慰他道:“年年岁岁花相似,明年再来看就好了。” 江怀雪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坐床头,有些困倦道:“别吹冷风了,关了窗快睡吧。” 裴书锦跑去关了窗子,又把熏药放进香炉里点燃,这次药香所用原材比他炮制时品质上乘许多,刚一点燃气香上行,芳香开郁之效更佳。 裴书锦回头看了江怀雪一眼,他穿一身杏色蚕丝里衣,浅表一层将珍禽淡色羽毛以金银丝线交错织就,灯火照映下动作间如细碎日光洒落水面,当真是波光粼粼,民间称之为“金鳞羽浪”。 这种手艺当世只有一门传人,丝织过程极其复杂考究,哪怕是一方手帕都要耗时月余,故而轻易不会动工,但也受到了王公贵族争相追捧,能得一身便可炫耀数年,后宫更是只有最得宠的妃子才能得一条“金鳞羽浪”的披帛。 裴书锦暗叹一声真是穷奢极欲,睡觉穿的里衣偏要这么讲究,这不是锦衣夜行吗,又没有人看,真是暴殄天物。 话虽是这么说,他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灯火阑珊处,江怀雪慵懒侧躺着,眉眼低垂,肤白胜雪,这一身衣服在他身上确实有些轻云蔽月流风回雪的意味。 裴书锦不由自主地失神了许久,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裴书锦诧异地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哪怕江怀雪看不见,可他平日里是断无可能做这种盯着别人不放的失礼之事的。 “发什么愣,药香点上了就快过来。” 江怀雪突然开口,裴书锦愣了一下,随即道:“嗯……你、你先睡吧,我先在这边坐一会……” “坐什么。”江怀雪坐起身来,皱眉道:“你打算坐一晚上?还是打算今后每天都坐那了?赶紧过来!” 裴书锦感到头痛,又好言商量道:“给我一床被子吧,我去外室的榻上……” “哦。”江怀雪指着身后道:“那你过来拿吧。” 裴书锦松一口气,赶紧到江怀雪那边,准备找一床被子,还没来得及动手,江怀雪一把就拽住了他,给他拉到了床上。 “行了,赶紧上来吧。”江怀雪道:“我哪有多余的被子,再说了,你睡在外面,万一梁川又想法子闯进来,岂不功亏一篑?” 江怀雪力气还不小,一把就将他拖到了床里侧,裴书锦稳住身子坐起来,打量周围,这软榻暖帐,足够宽敞,睡上好几个人也绰绰有余,可他还是不免尴尬,坚持道:“那我睡地上好了,反正也有地毯……” 江怀雪闻言没好气道:“睡什么地上?白云寺的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扭扭捏捏像个什么样子!” “……”裴书锦心想,那能一样吗,白云寺是权宜之计的冷硬通铺,如今这珠帘暖榻的,他真是有点消受不起。 可是他也不愿再和江怀雪拉扯,只好和衣往里挪了挪,无奈道:“那……那便叨扰你了……” 江怀雪这才满意躺下,将自己那织锦罗衾往裴书锦那边抖了抖,背过身道:“盖上,快睡。” 裴书锦只觉浑身僵硬,他不敢离江怀雪太近,只稍稍扯了一点被子盖住肩膀,与江怀雪背对而眠。 裴书锦浑身都不自在,根本难以成眠,盯着墙壁的纹饰,听着江怀雪清浅的呼吸声,只觉得心乱如麻,就这么熬到了后半夜,万籁俱寂,江怀雪早都睡熟了,他这才有了困意。 江怀雪屋子里暖和得很,枕头床榻都过于柔软,裴书锦睡着后便有种入坠云雾的昏沉感,差一点便错过了他平日起床的时辰。
第34章 裴书锦醒来后脑子还不甚清醒,他揉了揉额头,突然感觉到哪里不对,猛地睁开了眼。 江怀雪不知什么时候翻身到了他这边,紧贴着他的后背,胳膊还揽了过来。 裴书锦心中无奈,怪不得越睡越暖和,不光被子过来了,人也跟着过来了。 裴书锦动也不敢动,可毕竟人已经清醒了,能清楚地感知到江怀雪身上那清淡凛冽的茶香,那金鳞羽浪的袖子就搭在他胸前,下面是洁白修长的手,那皮肤细腻,指间圆润,一看便是没有吃过半点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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