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思清感叹了一路,到了安顿他的院子,满意道:“我们那小地方跟这里简直完全不能比啊,怪不得你不想回家。” “……”裴书锦无奈:“这里的一切都和我们没有关系,你在这里记得谨言慎行,休整几日,过些日子便走吧。” “切。”裴思清一边摸着古董花瓶一边不屑道:“你就是古板又假正经,我最烦你说教那一套,少多管闲事。”
第38章 裴思清和他娘一般,能说会道,甚至是巧舌如簧,裴书锦与他是说不通道理的,如无必要更是不愿意与他同处,连说话都觉得多余。 裴书锦照旧早出晚归做自己的事,还抽了两天的空闲和蔡瑞一道又将江家废弃的大量药材施赠了出去,也不过忙了两三天,没怎么呆在蓬莱别院,就又发生了让他意想不到的事。 他同蔡瑞刚回来,正好赶上晚膳时辰,两人饥肠辘辘,还没吃上两口饭,就觉得周围有人窃窃私语,正感奇怪,抬头就见刚吃完饭的范榆田朝他露出揶揄神色,笑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裴大夫,好手段啊。” 自打江怀雪赶走几个刺头,剩下的人与裴书锦相处日久大多都已改观,他们中几个原本也不是什么恶人,只是见风使舵,加之不服气罢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看裴书锦自省自律到近乎苛刻,医术见解又确实不凡,江怀雪打赏的金银也几乎分文不取,大多人对他都很是客气,很久没听到这样阴阳怪气的话了。 裴书锦奔波几日,略有些伤风,闻言皱眉,轻咳一声道:“什么?” 许渐清也恰好在一旁,把筷子一扔,竟打抱不平道:“大家共事已久,有话就直说,都阴阳怪气的干什么。” 范榆田知道许渐清脾气不好,并不和他冲突,朝裴书锦道:“是啊,大家共事已久,还真以为你是不慕名利,结果呢,没教杜仲几天,就把自己弟弟整来了,现在好了,你们裴家兄弟,一个不行了一个顶上,非要占尽风头了是吧。” 裴书锦更是疑惑,但还是耐心道:“裴思清只是在这里借住几日,他的医术并不足以独当一面,何以影响各位呢?” 许渐清也皱了眉头,手肘轻碰了他一下,低声道:“你没听说?” “什么?”裴书锦更是稀里糊涂。 许渐清干脆利落道:“你那弟弟,英雄少年,路数不凡,来了没几天,就顶了杜仲,去江老板跟前伺候了。” “裴思清?”裴书锦难以置信,下意识着急道:“他怎么能去给江怀雪施针?他连穴位都识不清,下手更是没轻重。” 在场众人闻言一愣,看裴书锦这样子确实不像是有备而来,范榆田眼睛一转,打圆场道:“裴大夫,既是如此,我看你可要小心了,你那弟弟不是一般人,比你年纪还小吧?来了几天都已经和我们拜过码头了,出手也阔绰,现在高明高大夫和他关系很是不错,你再和江老板这么僵着,过不了几天,这院里“裴大夫”的称呼就要换人了。” 裴书锦没功夫想那么许多,只是心下有些着急,杜仲虽然手法生疏,但终究是有些底子的,裴思清根本是滥竽充数,这要是给江怀雪扎出个好歹可怎么办。 蔡瑞是他们中头脑最简单的一个,他出身江北官宦之家,一路也走得四平八稳,快三十岁的人了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一边吃饭一边安慰他:“江老板那么严苛的人,杜仲下手稍微重一点都要被骂得胆战心惊,你那弟弟肯定也是能应付过去,才能留下来,不用担心。” 许渐清翻了个白眼,拉起裴书锦就走,到了门外四下无人处,才道:“我和你说,我们几个好歹是一条船上的,共事已久,范榆田也不过是嘲讽两句,没多大恶意。但这院里可有好事之人,我那日无意听了些闲话,编排很是过分,说你眼见失了宠,便把弟弟弄来,还有什么兄弟相争的……难听得很。” “而且你那弟弟不简单。”许渐清说着掏出了一个红珊瑚扳指,示意道:“刚来就给大家都送了见面礼,阔绰得很。我知你与他不同,但不论怎样,单看裴思清长得那模样,谁都会把你和他想在一起,他做什么你都逃不过被指点,加些小心吧。” “多谢。我……实在是不曾想到……”裴书锦自知事到如今他更是掌控不了裴思清,只感到一阵头疼无奈。 裴思清这次定是有备而来,他能打点出那些贵重财物,就知这必然也是有他父母的授意,也许裴书锦本就是个来探路的,等他站稳脚跟送来裴思清才是真正目的。裴思清眼下如愿以偿,无论裴书锦去同他说什么都没用了,可能还要变本加厉,相较而言,江怀雪或许还能将进去两句道理。 与许渐清话别,他也没心思吃饭了,赶紧往西苑去,让侍卫通传,要见江怀雪。 没想到人还没走茶就凉了,大家都知道他已经有一段时日不在江怀雪跟前行走了,不像以前对他诸多宽待,查得很严,江怀雪又不传见他,要见上一面已是很不容易了。 裴书锦连着两日吃了闭门羹,但还是百折不挠,每日都去,坚信江怀雪总得要见他一面。 有几个侍卫还记着往日情面,对他还算客气,提点道:“裴大夫,爷此刻正在闲雨亭……你要不去试试……” 裴书锦道了谢,又赶忙往闲雨亭去,虽已入冬,今日却算是和暖,隔着一道桥就远远看见江怀雪在听琴晒太阳,还有堂会里几个掌柜的也在一起煮酒烹茶,裴思清同几个人一道伺候在侧,端茶倒水好不积极。 裴书锦紧走几步,刚到桥头就被拦住了,守卫一本正经道:“未得通传,闲人莫入。” 裴书锦隔着守卫望了一眼,闲雨亭近在眼前,他怕江怀雪听不见,故意大声道:“那劳烦您通传一声,就说裴书锦有要事求见。” 永兴正好在江怀雪身后,闻声看了过来,给了裴书锦一个眼神,而后就俯下身去问江怀雪。 永兴跑过来,脸上略带难色,悄声对裴书锦说:“裴大夫,爷他不想让琐事搅了雅兴,你要不先回去,等有机会……” “他好大的雅兴。”裴书锦轻嘲了一声,执拗道:“他不见我,我就在这里等,只要他回房不都得过这道桥吗。” 永兴劝了两句,见裴书锦也不为所动,摇了摇头,赶紧又回了江怀雪身边。 裴思清早就看见了,对着裴书锦遥遥笑了一下,满是讥讽奚落之意,而后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在江怀雪耳边说了两句话,就要跑去替乐师奏琴。 裴思清虽不是富贵出身,可裴方远和他母亲从小对他骄纵,因此颇有些附庸风雅的公子哥作风,家传医学学得稀烂,弹琴唱曲投壶蹴鞠倒是样样都过得去。 就连裴书锦也不得不承认,不论裴思清品行如何,弹出的曲子却清冽干净,如山高水远,激荡悠扬,颇有几分灵气。 但裴书锦可没功夫欣赏,他越看裴思清越觉得陌生,以前在家时他晨起晚归坐诊,和裴思清接触不多,每每见了也都是相对无言,眼下他仔细打量这个身形面容都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人,他比自己还小两岁多,到底是哪里来的这样的心性和手段,又到底想做什么?
第39章 一曲终了,如空谷绽幽兰,临水照花影,在座众人皆是赞不绝口,挑剔如江怀雪也微微颔首,趁着这个兴头,裴思清又在众人吹捧下和乐师合奏,最后有几个掌柜的又上来要和他们斗琴,一时之间场面好不热闹。 裴书锦等了近一个时辰,天虽不算严寒,到底还是冬日,站久了手脚便有些僵硬了,受过伤的左腿也开始隐隐作痛,他趔趄了一下,扶住桥头栏杆,有个相识的守卫见了,便凑过来低声劝道:“裴大夫,他们喝酒取乐,你何苦站在这儿吹风,你穿的单薄,快回去吧。” 裴书锦还未来得及说话,身后就过来一人,守卫们抱拳齐声道:“二爷!” 江逐星并未应声,将身上狐皮大氅脱下来给裴书锦披上,皱眉道:“你站这儿多久了?嘴唇都冻紫了。” 裴书锦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逐星回来了?冬粮开仓都打点好了?” 江怀雪突然出声问话,江逐星示意守卫让开,拉起裴书锦就进去了。 “爷,都打点好了,赶在年关前可以上市。”江逐星话头一转道:“裴大夫找您有事,我将他带过来了。” 江怀雪举着茶杯的手一顿,面色见冷,沉声道:“你倒是会自作主张。” 江逐星皱眉:“爷,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裴大夫一直等在风口,染了风寒怎么办。” 还不待江怀雪说话,裴思清也不知打得什么算盘,突然冒出来,语气自然道:“二爷,我这里多带了一件斗篷,你先穿上再说话吧,天气凉,你的大氅给了哥哥,你这连日奔波,小心自己受寒才是。” 裴思清看似稀松平常的关心,但这话一出,在场气氛都变得有些不对,江逐星皱了皱眉,摆手道:“不必。” 江怀雪面色已经很不好看,语气更是冷硬,对着江逐星别有所指道:“你倒是会关心人。” “不必为难江大哥,本就与他无关。”裴书锦没耐心听他们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它,单刀直入道:“我现在见江老板一面不容易,有话就直说了,你的病情现在刚有起色,针灸用药不可大意,我可以不在你眼前行走,但你至少要让杜仲和许渐清继续请脉问诊。” 江怀雪闻言好笑道:“你何时做起了我的主?我做什么,用什么人,还要听你的吩咐?” 裴书锦按耐住性子,尽力规劝道:“本来我是不该管的,但是不论你用谁,裴思清他不行,他年纪小,医术更是浅薄,如若真有点什么事,他担待不了的!” 江怀雪白皙的一张脸笼在墨狐大氅下,转着手中玉杯,不自觉奚落道:“年纪小,医术浅薄……当初众人闹到我跟前,不就是这么说你的?用你就行,用旁人不行,你倒是霸道。” 裴书锦让他堵得哑口无言,裴思清见状又出来添油加醋,委屈道:“哥,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们是亲兄弟,同是习自家传医学,我若能治好江老板的病,不也一样是成全了裴家的名望吗?我虽小你两岁,但也是一心治病救人的,从小到大,你总是不信我,一个机会都不肯给我,眼下幸得江老板信任,我定当全力以赴,不会轻易放弃的。” 裴书锦难以想象裴思清年纪轻轻竟有这般颠倒黑白的本领,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起来竟半点不露怯,他只觉好笑,摇头道:“裴思清,我倒是想问问你,你来这里到底是做什么的?你若真是个大夫,犯得着在这里端茶倒水弹琴奏曲吗?” “哥,你这是什么话。”裴思清皱眉道:“江老板信任我,这是我极大的福分,只要能为江老板分忧,让他心情好上一些,我有什么是不可以做的呢?医人不只是医病,更重要的是医心,哥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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