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脾气上来,打了来人脑壳一下,没好气道:“还知道来!差点淹死我!” 裴书锦懒得听他逞威风训人,打了声招呼便裹着衣服默默走了,路上又想着自己万一伤风殃及江怀雪就不好了,就回了自己屋子,换了衣服煎药,草草喝了后睡去,倒也睡了这段日子以来难得的一个踏实觉。
第36章 次日晨起后,裴书锦照旧去给江怀雪请脉,江怀雪竟早早就醒了,厅堂门户大开,到了门口才发现梁川也在,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两人绷着脸各自坐着,屋子里气氛很是尴尬。 裴书锦正犹豫要不要进去,梁川的随从就从后头过来,贴在门口小心翼翼道:“公子,都打点好了,车马都在外头候着。” 梁川回头,恰好看见裴书锦,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又转过去摸着鼻子道:“那什么,三哥,刚才的话当我没说过,我这就走了。” 江怀雪声音并不热情,懒懒道:“好,让逐星送你。” 梁川转身就走,裴书锦与他擦肩而过,也没多在意,敲了敲门框道:“我来请晨脉了。” 江怀雪一听是他声音,愣了一下,随后也沉声道:“进来吧。” 裴书锦刚一进门,还没走到江怀雪身边,梁川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道:“三哥,让小裴大夫送我出门,这可以吧?” 江怀雪沉默了一会儿,又道:“你问我做什么?他不是在这儿吗。” 裴书锦有些奇怪,江怀雪这些日子对梁川可以说是百般包容了,临走却如此冷淡,着实让人费解。 裴书锦看了江怀雪一眼,又转向梁川,正色道:“走吧,我送你。” 裴书锦同梁川一路沉默走着,都快到门口了,梁川问道:“你想好了?真不和我走?” 裴书锦很不理解梁川这莫名其妙的执着,摇头道:“多谢抬爱,你也知道不可能的。” 梁川一张公子哥的俊脸皱了起来,像是吃了酸葡萄,欲言又止道:“你何必……” “算了。”梁川截断话头,叹道:“人各有命吧。” 梁川伸手,从侍从手里接过一个小包袱,递给裴书锦道:“昨日多谢你的衣服,更谢你搭救。” 裴书锦接过包袱,指尖却被硬物硌了一下,他打开包袱,发现除了袍子外还有梁川那把宝贝的玉骨扇,裴书锦将扇子递还给他道:“这扇子……” 梁川没有接,耸肩道:“送你了,留个念想吧。” 裴书锦皱眉道:“你收回去吧,无功不受禄,我们萍水相逢,也无需什么念想。” “哇。”梁川捂着心口道:“你这人好狠的心。” 裴书锦叹了口气,无奈摇了摇头,正要把扇子递给梁川随从,梁川又推了一把道:“收下吧,我梁川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也算救了我一命,他日若是有什么需要,拿着这扇子,梁家的“清风茶楼”遍布大江南北,没人不认识这把扇子。” 裴书锦还没应声,就见江逐星从远处过来,梁川咂舌道:“这玉面阎罗来了,我得走了。” 梁川带着随从,摆了摆手,脚下像是抹了油,一溜烟就走远了,江逐星倒是慢步过来,看了看裴书锦手里的扇子,若有所思道:“他给你的?” “嗯。”裴书锦为难道:“你帮我还给他吧。” “拿着吧。”江逐星思忖道:“总不是个坏事。” 江逐星没有再多停留,宽慰了裴书锦两句,也朝着梁川的方向去了。 裴书锦原地愣了一会儿,收了扇子,又走回了西苑。 裴书锦到了江怀雪门口,便看见高明从里面出来,裴书锦有些意外,江怀雪竟叫了高明请脉? 迎面撞上,高明也笑道:“裴大夫,我刚给江老板诊过脉了,这些日子老板体虚畏寒之症大有好转,只是肝失疏泄,有气郁化火之症……” 裴书锦皱了眉,江怀雪这些日子以来脉象还算稳定,并无肝火旺盛之时,怎地又横生这般毛病。 “高大夫辛苦。” 裴书锦客气回应,和高明寒暄了两句,等送高明出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江怀雪屋子。 他敲门进去,江怀雪穿戴好正要去堂会,闻声道:“人送走了?” “送走了。”裴书锦道:“我刚才看高大夫来过,还需要我……” 江怀雪突然笑了一声,声音颇带嘲讽道:“我看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都忘了,你干脆和梁川走不就得了。” 裴书锦有些莫名其妙,梁川的事从头到尾江怀雪都是清楚的,怎会突然就冷嘲热讽起来? 裴书锦皱眉道:“我当然知道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与我不过萍水相逢,为什么要和他走?“ 江怀雪不屑笑道:“萍水相逢就能救人性命,你真是普渡众生。” 裴书锦无奈:“你又捕风捉影听了些什么,就这样阴阳怪气?” 江怀雪更是没好气道:“我阴阳怪气?我看你才是虚伪至极。” 裴书锦好似突然被锤了一记,有些发懵,半天才反应过来,摇了摇头,只觉多说无益。 “不可理喻。” 裴书锦没有再理会他,转身出了门,实在无法再多看一眼他那居高临下的奚落神色。
第37章 自那以后两人都不主动低头,裴书锦推托伤寒未愈,每日改由高明请脉,江怀雪积淤之症已经见好,不用再每日换药,只是施针一事有些麻烦,裴书锦以施针见长,传自裴景然的手法,识穴精准却不见疼痛,力度时辰都控制的刚刚好,而剩下几人应付常人倒是绰绰有余,伺候起江怀雪来却有些紧张,几日下来都让他骂得够呛,裴书锦无法,只得手把手去教杜仲,好歹能勉强应付过去。 裴书锦自己虽然不想在江怀雪眼前行走,但是也不白拿月钱,这些日子江怀雪的脉案他仍旧是日日看,每日酌情增减药量,煎熬药物几乎也都是亲力亲为。 十月上旬,进入了初冬,木叶凋落,天已然凉了,蓬莱别院少了花红柳绿的颜色,剩的多是苍松翠柏的古朴厚重。 裴书锦有半个月没再见过江怀雪,江怀雪也并未主动召见,裴书锦倒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清净日子,只是不曾想到竟来了不速之客。 裴书锦正在药房忙着配新药,就有下人来敲门,说是他弟弟来找他。 裴书锦大为意外,紧赶慢赶,到了门口见了来人,竟真是裴思清,他那继母生的便宜弟弟。 裴书锦与裴思清并不亲厚,甚至有些相看两厌,平时话也说不了几句,他怎会突然找上来? 裴书锦走过去,略微无奈道:“你怎么来了?” 裴思清穿着一身价值不菲的大氅,看见裴书锦来了就挥手遣走了赶马车的车夫,揣着手朝着裴书锦抱怨道:“你怎么才出来!冻死我了!” 裴书锦也不好直接赶他走,和门卫打了声招呼,将他带进了轮值房,给他倒了杯热茶,皱眉道:“江城到扬州有五六日的路程,你来这么远做什么。” 裴思清嫌弃地推远了杯子,直截了当道:“你离家都四五个月了,耽误那么多功夫,每个月还就寄那么点钱回来,父亲母亲让我来看看,你在这里究竟做什么。” 裴书锦皱眉道:“若是寻常病症,一看就好,江家也不必大费周章。既是难症,一年半载的功夫也算是少的。我在此处的月钱大多已寄回去了,还要如何?” 裴思清站起来推开窗子,打量着院内景致道:“你倒是会躲在这里享清福,济世堂可都忙得不可开交了呢。父亲母亲说了,你若是本领有限,看不好那贵人的病,一时交不了差,就让我也跟着帮帮你。” 裴思清的那点本事,连裴书锦十岁时的水平都抵不上,又是受不了半点苦的人,他爹裴方远心里也有数,应该不会这么说的,想来也是他继母的主意,江家名声在外,便想着送裴思清来这里滥竽充数混个名望,最差也能见见世面认识些人。 裴书锦摇头道:“我在这里不过也是寄人篱下,做不了这个主,不可能让你留下,我带你去城里吃个饭,你在扬州自己玩两天,便回去吧。” 裴思清任性惯了,被裴书锦这么拒绝,甩手就摔了桌上的杯子,大声指责道:“我不远千里来投奔你,你竟是这种没心没肺的人,父母三番五次让你照拂我,你全然不当一回事吗?” 裴思清吵嚷的声音过大,很快有人过来敲门问道:“裴大夫……这便是你弟弟吧?发生什么事了?” 裴书锦一看是永兴,也算是个熟人,便有些不好意思道:“没什么,我待会出去一趟,进城安顿下他,你帮我打个招呼。” “我不要住客栈!”裴思清突然道:“这位大哥,你评评理,我不远千里来投奔他,我也是个大夫,父亲母亲好心让我来帮他的忙,他却要将我打发出去,有这样做事的吗?” 永兴为难地皱了皱眉,看了裴书锦一眼,斟酌道:“裴大夫,他说的也是,天也晚了,若是现在进城,你回来天就黑了,也不安全。这样,我们去去问二爷一声,看能不能先让他在这里住两天。” 裴思清闻言立刻道:“你看看你,就是这样做兄长的,还不如个外人上心。” 裴书锦了解裴思清,知道他油盐不进,请神容易送神难,眼下情景,也实属无奈,也只能先应了永兴。 他们正往院子里走,没想到江逐星跟了几个掌柜的边谈事边走了出来,永兴见状,赶紧上前道:“二爷,裴大夫的弟弟来看他了,您看能否让他先在此处落脚……” 江逐星闻言抬手打断了身旁一个掌柜的话,抬头看了裴书锦一眼,向他点头示意了一下,不仅没有拒绝,还随口分了一处别院让永兴好生安顿裴思清,而后行色匆匆带着一帮人就出门去了。 江逐星虽是好心,但事与愿违,这让裴书锦更头痛了,可是也没法向江逐星解释,只能先勉强安顿下裴思清。 “哇。”裴思清羡艳的眼神一直跟着江逐星的背影,感叹问道:“那人是谁啊,这般英俊的人物倒是少见。” 永兴闻言笑道:“那是我们二爷,外人都叫小江老板,这家里除了我们爷,就属二爷说话管用。” “哦……”裴思清闻言摸着下巴,意味深长道:“可惜了,只是个老二。” 裴书锦皱眉道:“瞎说什么。你要是这般无礼,就尽早走人。” 裴思清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对裴书锦的话充耳不闻,反倒自来熟地拍着永兴肩膀道:“小哥,有劳带路了。” 裴思清进了蓬莱别院心就野了,看什么都新鲜,兴奋道:“不愧是江南首富,这简直是占山为王啊,顾员外在江城也算是顶有钱的人了吧,他那宅子和这里一比,简直是寒酸!” “天,那是孔雀吗? ……还有鹤?!……这个盆景我在斗市见过,叫什么龙腾苍蓝,要一千两白银,就这么随便摆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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