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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叶城后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看远嫁到中都的姐姐，所以一路北上。 度过浅江之后，不远处就是中都，北启的国都。 中都本是天下之中，三面有群山守候，南面有浅江，重重关隘把守。 统一之时，四方来朝，九夷归服。 势弱之时，烽烟四起，饿殍遍地，起义军直逼王城，将中都洗劫一空。 昔日风水宝地变得满目疮痍。 北启险些在四十年前被灭国，但又逢神迹，用了将近四十年的时间又再次强大。 夏灵均自小在南夏听说的是，北启百姓穷苦，君王暴虐。 不知真实情况，究竟是何种光景？ “清漓，你去过中都吗？” “不曾去过。”墨清漓摇了摇头，看向前方。 “终于有你没去过的地方了，我还以为，你处处都走遍了呢。” “怎么会，天地广阔，还有很多地方我没有去过。” “那以后就是我跟你一起去了！”夏灵均兴奋道。 “去看江水奔腾，看大山巍峨，看大漠孤烟。” 夏灵均突然想起了，年前冬天在颍州时，和墨清漓回忆起云泱说的话。 他没想到，自由来得这么快，放下叶城内纷纷扰扰的纠葛后，看山是山，看水是水。 “宝贝，我们不仅看见了江水奔腾，还站在江面之上。”墨清漓手里拿着一块儿石子，扔到江面。 但江面浩荡，这个小石子激不起一点儿漪澜。 墨清漓的话及时将夏灵均从过去的回忆中抽出，“是哦，我已经看见大江了。” 说罢还在船上小小的蹦跶了一下。 小船行在江中，随着他的蹦跶，摇摇晃晃几下又稳住了。 “清漓。”夏灵均也随着船身的摇晃，顺势靠在了墨清漓身上。 “嗯？”墨清漓单手揽住夏灵均。 “无事，我就是想叫你的名字。”夏灵均笑得眉眼弯弯。 墨清漓宠溺地笑着，抬头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悬于高空的烈日。 “我们回里面吧，太阳太大。”墨清漓直接拦腰抱起了夏灵均，回到了乌篷内。 夏灵均跑的时候，带上了苍狄和苍桀，此时两人待在船尾。 “船家，还有多久能到？”苍狄有一些晕船，待在船上有些难受。 “快了，马上就到。”撑杆的船家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常年在江上迎来送往，黝黑的脸上满是饱经风霜的痕迹。 苍桀还是一如既往地沉默，蹲在船尾，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船家没有哄骗苍狄，果然很快就到了北岸的渡口。 夏灵均和墨清漓走出来，苍狄忙进去拎行李。 “两位公子是要进城吗？今晚恐怕到不了，不如在这边歇息一晚。”这个船家帮着把行李拎到岸上，熟络地说着。 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西下，确实不适合赶路了。 船家又忙着说，“我闺女是开客栈的，就在前面不远处，店里干净，风景也好……” 船家见这二人出手大方，给他们的乘船费是寻常的几倍，便想帮自己闺女拉拉客。 “那劳烦你带路吧。”墨清漓点点头。 船家将自己的船停稳放好，忙带着几人去了他闺女开的客栈。 “也不怕两位公子笑话，我这闺女，命苦啊，嫁到夫家没几年，就守寡了，一个人带着孩子开店，不容易，我这个做阿爹的，只能帮忙拉客帮衬帮衬了。”船家一边带路一边解释着。 “哦？这么说来，令千金是个有本事的”夏灵均却是惊讶于此，看这船家的模样，家里也不像是富余的，孤儿寡母能自己开店，倒是厉害。 “什么千金不千金的，我们普通老百姓哪有那些讲究，也没什么本事，不过是陛下仁慈，不仅准许女子开店做生意，像我闺女这种情况，每年官府还会免些税银。” “仁慈？”夏灵均咀嚼着这两个字。 看来，北启的帝王不是个暴君。 “诶呀，我忘了两位是从南边来的，南边的人总是说我们陛下坏话，信不得，我老汉读书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但陛下登基以来，我们日子是越来越好过了。”船家说着说着，还抹泪了。 “我小时候啊，家里穷得连野菜都吃不上，这几年都能吃上白面馒头了，尤其是通商以后，老汉也能凭自己本事赚养老钱了。” 船家滔滔不绝，夸着他们圣明的君王。 夏灵均细细听着，北启的这个君王，很得民心。 夏衍也被称为明君，不过是在百官口中和史官笔下。 南夏的百姓虽然过得不算水深火热，但绝不会提到夏衍就感激得泪流满面。 说话间，就到了客栈门口，是一个临江的两层小楼，与其他客栈比起来是有些小，但门口种了一排颜色各异的花，收拾得很是温馨。 “闺女，快来，有客人。”老汉到了门口，忙冲着里面喊道。 “来了来了，贵客里面请。”老板娘风风火火地出来，带着一块蓝布头巾，脸上未着粉黛。 “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老板娘，要三间房。”墨清漓回道。 “好好好，您几位跟我来，小福，快帮忙拎东西。”老板娘领着几人上楼，她口中的小福是个半大少年。 小福准备去接苍狄手中的行李，苍狄一个做侍卫的大人自然不会让小孩子来接。 夏灵均看了，问道：“这孩子是？” “是我儿子，店里请不起伙计，他散学回来后帮忙做些事情。”老板娘已经领着两人走到了楼上，开了三个房间。 “散学？他还去上学堂吗？”在南夏，一般百姓其实是不去上学的，会去读书的都是世家子。 就算是清州柳夫子的书院，收的也都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毕竟，普通人就算读了书，也没有机会被举荐。 “是啊，是官府办的学堂，一年学费也不多，我也不求他有什么大出息，能认得几个字，以后能看懂账本就好。”老板娘站在门口。 夏灵均和墨清漓挑了视野最好的一间房，剩下两个人各一间。 老板娘看这两个公子举止亲昵，心下了然，嘴角含笑，但未说什么。 “不知几位晚饭想吃些什么，我店里都是新鲜食材，不过是我自己炒菜，花样没那么多，都是家常菜，公子不要嫌弃。”她这个店都没有伙计，更不要说请大厨，什么都是自己干。 “随便做些就好，送到房里来吧。”墨清漓打量着房间内，这个客栈不大，整个二楼放眼看去，不到十间房。 屋内没什么陈设，但床铺褥子都是洗干净的，地面桌面也擦得一尘不染。 “好好好，公子等着。” 夏灵均走到窗边，支开窗子，便又可看到浅江风光，天色渐渐暗下来，江边仍然还有不少行人在走动。 这里的风光与对岸无异。 但此处江边修有石堤，石堤内数十米开外才是这一排商户。 商户门口铺有石子路，比对岸繁华。 沿河有小商贩在叫卖，都点着灯笼，不少游人沿着石堤在散步。 墨清漓探头过来：“待会儿我们也可以下去走走。” 夏灵均看着楼下往来商贾，喃喃道“北启是个繁华的地方。”只是从一个小小的渡口便看出了差距。 “这下你放心了吧，重穆不是什么暴君。”墨清漓也往下撇了一眼。 “是我狭隘了，今日一见，才知以前都是坐井观天。”夏灵均自嘲地笑了一下，楚月想要的明君，恐怕得来这里找。 “不过，好君王未必是好丈夫。”夏灵均话头一转，他还是不放心。 “你姐姐远在中都，都还能和三王爷有联系，她的处境，说不定比你想象的好多了。”墨清漓从这些人的只言片语中，大抵能够拼凑出，这位公主的性子。 墨清漓将夏灵均的头掰过来，仔仔细细地看着。 “唔？我脸上有脏东西吗？”夏灵均看着墨清漓突然凑近的大脸，这人在看什么呢？ “不是，我在想，你们一家子狐狸，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兔子。” “你在说我傻。”夏灵均瞪着眼睛，伸手去够墨清漓放在自己头上的大手。 “我的傻孩子，你怎么会傻呢。可机灵了，下雨会回家，饿了会吃饭。”墨清漓的手被他拿下来后就顺势握着了。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不对。 “你还是在说我傻。”夏灵均甩开他的手，走到了桌边坐下。 “生气了？好了，乖，我错了。”墨清漓就是故意逗他生气，现在又笑嘻嘻地来哄。 日子过得无聊，只能逗小兔子玩。 夏灵均没有真生气，他看出了墨清漓在逗自己，很给面子地笑了。 客栈老板娘很快就端着饭菜来敲门了，看样子是提前备好的食材，炒起来快。 就四个菜，老板娘动作利索地把菜端在桌上。“两位公子，就做了几道拿手家常菜，您二位看看可还合口味。” “这是什么？”夏灵均指着其中最大的一个盆问道。 “这是麻辣鱼片，用的是草鱼。”这里是江边，鱼是最易得的肉。“还有这个干笋炒肉用的笋是年初晒的冬笋，味道很好。” 剩下两道菜一个是炒蘑菇，一个是肉丸汤，还有一壶老板娘自家酿的米酒。 老板娘介绍完就下楼了。 墨清漓将壶中的米酒倒在杯内，尝了一口，甜的。 夏灵均伸筷子去夹那红彤彤的鱼片，刚放进嘴里就立马吐出来了，给自己灌了杯茶。 “辣到了？”墨清漓忙给他又倒了一杯。 “嗯，好辣。” “大约是这店里的老板娘喜欢吃辣。”墨清漓也夹了一筷子，神色无异的吃下去了。 “清漓，你不觉得辣吗？”夏灵均一直以为墨清漓也吃得清淡。 墨清漓摇了摇头，“我这些年四处走，哪里的口味都吃得惯，我让老板娘再重新做些不辣的菜。”说完起身准备出去。 “不用了，我们随便吃点，除了这个其他的都不辣。” 墨清漓思索片刻，舀了碗汤，将鱼片在汤中涮过，再夹到夏灵均碗中。 涮完以后，夏灵均吃着刚刚好能入口。 这顿饭吃得挺累，吃完后，两人出了房间，下楼到大堂的时候。 老板娘热情地打着招呼，“两位公子要出门吗？江边夜里风大，穿厚实些。” 两人笑着谢过老板娘的好心提醒，并肩出去了。 江边确实风大，幸好夏灵均向来穿得厚实，他这破身子，到了夏天都惧寒。 这里地势整体偏高，站在石堤边上，能听到江水奔腾着向西边跑去。 这个石堤修筑得很高，现在是丰水期，江面离地面都还有这数丈距离，除非遇到百年难遇的洪水，否则水涨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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