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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清漓走近夏灵均，用坚实的臂膀把人环进怀里。 墨清漓发现，这一年时间，夏灵均确实长高了不少。 他的头放在夏灵均脖子上是刚刚好的舒适。 但人还是一如既往地清瘦。 “你醒了？是我吵到你了吗？”夏灵均安心地靠在墨清漓怀抱里，真是个宁静又暖和的清晨。 “在看什么？”墨清漓知道，夏灵均这是在宫中需要天天早起上朝养成的习惯，什么时候才会好好地跟自己一起睡懒觉。 “在发呆。”夏灵均笑着说，他的笑意终于不是敷衍中带着化不开的愁绪，发自内心的笑容明亮得像即将要升起的太阳一般。 “灵均，太阳马上就出来了，会从东山之上升起，驱散这江上的大雾。” 墨清漓就这么一直搂着夏灵均。 他们一起。 看着远处的第一抹微光从夜色中诞生。 这道微光是金黄色的，慢慢地变得越来越亮， 每一个稀松平常的清晨，太阳都准时地从东边出现，用金光刺破浓雾，将跌落于黑暗之中无助的人们捞起。 夏灵均站得有些累了，索性将全身的重量都向后压在墨清漓的身上。 “清漓，我现下觉得，还好我没有死在刚出生的时候，来人间一趟，还是值的。”夏灵均的眼睛一直盯着江面，人间很美，但他以前看不到这份美。 他原来觉得最美的地方，是墨清漓在黎州待的那个小木屋。 现下觉得，原来天地广阔，就连日日高悬于头顶的太阳，也这般美得惊心动魄。 墨清漓搂着他没有多少肉可盈盈一握的腰，“还好你活下来了，我也活下来了，不然还有谁会陪我看日出呢。” 墨清漓去过很多的地方，浅江，他也不是第一次来。 他一个人，看过很多地方的日出。 在草原上的时候，斗转星移，日月轮换，他永远在逃跑。 在雪原里做奴隶的时候，日光太过霸道，灼伤了一切。 在暗无天日的地牢内同类相残时，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见到太阳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陪他一起，安安静静地，看太阳如何升起，如何落下。 夏灵均将自己的手覆盖在墨清漓交叉的双手之上。“这里是江边，你看那些渔夫刚打捞上来的鱼一定很鲜，我们出去吃鱼吧。” “浅江的鱼确实不错，不过，现下还早，捞的鱼还没送回岸上呢，宝贝，我们再睡会吧。”日出虽然好看，但是，他一定得想办法让夏灵均这个好孩子养成睡懒觉的坏习惯。 墨清漓把人抱回了榻上，盖上被子，强行按着头睡觉。 等到墨清漓睡完回笼觉的时候，天光已大亮，客栈外面的走廊里时不时就有走动的声音传进来。 夏灵均也跟着躺下再眯了会，但他还是醒得更早一些，醒来不再乱动了，就盯着墨清漓那张脸仔仔细细地瞧。 墨清漓睡醒后给夏灵均穿好衣服，挽发束冠。 自己的头发则随意地用一根红色发带绑了一下。 他好像又回到了住在玄隐山上的时候，随意又慵懒。 夏灵均突然觉得，墨清漓好像一只皮毛顺滑的名贵狸奴，爱吃鱼又爱睡懒觉，若是太阳好的日子，他大概是可以在太阳底下睡一整天。 就是这只慵懒的大猫猫，是个捕猎的好手，能让百里之内的老鼠闻风丧胆。 江边，对于爱吃河鲜的人而言，确实是一件美事。 墨清漓轻车熟路地带着夏灵均去了此地口碑最好的。 这里原本只是一个江边的小渔村，但两国通商后，需要渡江的行商都会在此住一晚，有商人来往就会有钱，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繁华的小镇。 这份繁华固然比不上国都，但热闹得别具一格，天南地北的人，操着各具特色的方言，在街边叫卖。 这些来自两国的商人，虽然有不同的方言口音，但能互相听懂。 北启王朝统一了很久，这短暂的几百年动荡，没有彻底地在文化语言上隔绝各诸侯国的百姓。 住在边境的这些百姓，不管如今是南夏还是北启的人，或许都往上多数几代，会发现大家的祖宗在同一个族谱上。 人生短短一世，他们才不明白什么是帝王野心，什么是一统天下。 他们只是在战乱时代，偷得一时太平，做些小买卖糊口的芸芸众生。 做生意的人都热情，口才出众，夸其货物来滔滔不绝。 到酒楼的短短数百步路，走得并不顺利。 他们俩穿得贵气，一看就是大肥羊。 “这位小哥美得嘞，配我们家这布料肯定好看，这颜色衬得您高贵又俊朗。” “呀呀呀，两位公子，看看老身这玉簪吧，玉料是从西边奎州进来的，清州来的雕玉师傅，这设计这款式……” “公子你闻闻我们家配的香料，这味道，皎皎兮如云间月，皑皑兮若山巅雪……与您二位这气质正配。”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开业大酬宾，凡进店送烧酒一壶，两位公子进店吃点什么，诶，不吃？你们要去前面那家？那家不行，来我们家吧。” “烧饼诶，新鲜出炉的烧饼诶，皮薄肉厚的烧饼，哟，小公子，您要一个是吧？得嘞！” …… 这些人都上赶着给夏灵均推销，是因为，他真的会买，连价都不还。 夏灵均看得新鲜，不一会儿墨清漓手里就拎了一堆东西。 夏灵均拿着最后买到的烧饼，自己吃，也不忘揪下来喂到墨清漓嘴里。 这种在喂猫猫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终于到了酒楼，两人要了一个风景好的雅间。 “老板，给我们上一点招牌菜就行。”墨清漓之前来这个酒楼吃过饭，知道这里味道好。 酒楼老板也热情，一边上菜一边介绍。 “这是清蒸鳜鱼，我们店的招牌菜，都说桃花流水鳜鱼肥，桃花虽然没了，但刚捞出来的鳜鱼也肥美着呢。” “这是爆炒的黄鱼，用我们店自己酿造的酱酒浸泡了一个时辰，酒香浓郁。” “这是虾饼，将虾肉捣成肉泥再团而煎之。” “还有这道山鲜汤，里面的菌子、竹笋、野菜都是夜里采摘的，早上刚送到店里。” “这些是芙蓉豆腐、玉兰片、荔枝肉……” 夏灵均从这个老板脸上，看到了一丝似曾相识的狂热，对食物的狂热。 “老板，这些菜是您亲自做的吗？” “当然了，我原来是做厨师的，在这里赚到钱了，才自己开酒楼，小兄弟，快尝尝味道。” 夏灵均低头尝了一口墨清漓夹在他碗里的虾饼，虾肉紧致嫩滑，看着清淡，味道却很浓郁。 店老板见食客吃得开心，满足地离开去招待其他客人了。 墨清漓不仅自己吃鱼吃得很熟练，给夏灵均剔鱼刺这种事情也很在行。 夏灵均刚刚吃过烧饼，现在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墨清漓给他夹什么他就吃什么。 “清漓，你真好。”夏灵均吃了一会就坐在一旁盯着墨清漓看，墨清漓就连吐鱼刺都那么好看。 墨清漓抬眸，笑着问。“我和云相比，谁更好？” 夏灵均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诶？你干嘛要和他老人家比？” 墨清漓又接着问。“我和云相掉江里，你救谁？” 夏灵均被他逗笑了，“云相有人救，我不会游泳也救不了你，我跳下去跟你殉情。” 墨清漓宠溺地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对夏灵均的答案满意了。 他们就两个人，点的菜有点多。 墨清漓总是想让夏灵均尝到所有好吃的，但是夏灵均不光是睡眠不好，就连胃口也小。 吃不下饭又睡不着的孩子，怎么会身体好。 墨清漓已经在考虑，要不要回清州跟花婆婆学一下做菜。 花婆婆做的菜，刚开始吃的时候觉得清淡，但后来夏灵均还是挺喜欢吃的，。 最重要的是，花婆婆注重修身养性，性子养没养好另说，她炖的药膳都闻不出药味，用来养身子大概不错。 “灵均，你小时候可生过重病？”墨清漓觉得有些不对劲，一个正常的十八岁少年，不应该底子这么虚。 更何况生在皇家，天华地宝的养着，全国最好的御医守着。 “我小时候好像总是在生病，记不清了。” 墨清漓看向了江面，对岸的那位和亲公主，大抵知道是怎么回事？
第六十九章 往后的日子活得肆意些吧 夏灵均和夏明樾在渡江之前分道而行了。 夏灵均和墨清漓吃完早饭回到客栈时，只见夏明樾和君疏尘坐在客栈大堂。 夏明樾看见两人进来，朝夏灵均招手。 待夏灵均走近，夏明樾从椅子上站起来。 “灵均，我们就陪你到这里了，见到灵韵后替我向她问声好。” “四叔，你要去哪儿？”墨清漓那晚把夏灵均从宫中救出来后，夏明樾早就在宫外准备好了马车，没做片刻停留，快马加鞭地离开了叶城。 “哦，我们打算顺着浅江往西边走，去风城，听说风城秋日满城银杏，等我们到的时候，就是秋天了。”他们两人一直都是这样，身无长物，四处游走。 兴之所起便前行，兴尽而归。 “四叔……”夏灵均突然有些舍不得夏明樾走。 夏明樾从怀里掏了掏，最后掏出了一块雕刻符咒的小玉牌，递给了夏灵均。 “这是何物？”夏灵均接过，玉牌很小，还不到巴掌一半大。 “辟邪用，我师兄开过光的，你收好。” “谢谢四叔。” 夏明樾拍了拍夏灵均的肩膀。“灵均，人生如白驹过隙。王冕加身的功名利禄已经是过往云烟了，以后的日子，就活得肆意一些吧！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少年风貌尽此身，吾心安处才是故乡。” 夏灵均捏着夏明樾给的玉牌，看向自己这个看似吊儿郎当实际活得通透的四叔。 “我记住了。” 夏明樾又看向墨清漓，“墨门主，我们家孩子就暂时先交给你了。” “四叔放心，在下一定护灵均周全。”墨清漓上前一步，向夏明樾承诺着。 夏明樾眼中流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装长辈的感觉还真不错！ 夏灵均和墨清漓是下午时分包了一艘小船过江的，阳光洒在江面上，粼粼微波泛着银光。 偶有飞鸟掠过碧空，俯冲至江中，衔起一条小鱼就潇洒离开了。 这是夏灵均第一次坐这么久的船，以前只去过停靠湖边的画舫，稳稳当当，没有起伏。 小船有些摇晃，墨清漓牵着夏灵均的手，站在船头。 夏灵均回首望去，身后是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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