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端起茶杯跟沈涟说:“方山露芽好喝的。”他就着我的茶杯尝了一口,说:“有些甜了。” 之后告辞卫八公子,我和沈涟出了卫府。我让驴车先去齐进家,驴车上我叮嘱他:“如今读书、习武之外还学看账,你当心身子。” 他说:“嗯。”一路上又有少女朝他丢锦帕,他接来揣到怀中,小声跟我说:“回去揩桌子。” 到齐进家门口,我说:“等到你十月十日的生辰,我再来探。”他边脱衣衫边说:”若非是你一个人来,就不要来探我。” 我答应他:”好,就我一个人来。”他就进院子了。 我在院门口时回头望,夕照下他赤/着上身击一柄木剑,上身的汗珠在阳光下折射着光。 同一天晚上,我第一次见着忙完的谭青,但我用四天才习惯看到他。 第22章 标题:色神谭青 概要:色相万千,行走世间 这天下午,有个复诊的江湖人士。他胸闷症大好了,他娘子问我:“李大夫,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说:“没有了。实在想图个吉利,买一盏纸糊的祈福灯放飞吧,带走病气。”他娘子应了,他夫妇二人足足给了一两银作诊金。 要说另一桩奇怪,就是卫彦来之后,我的病患不仅比从前更知礼仪,而且出手阔绰。我的月入能有十余两。我私下常想,恐怕我在草市镇是数一数二的富户了。 关掉前铺医馆,我端上茶盅去后院。葡萄架下,卫彦正跟一个青衫文士攀谈。我一去,那青衫文士抬头扫我一眼,说:“啧啧,你是李大夫吗?” 我说:“是的,你是?” 青衫文士说:“我叫谭青,是卫彦的朋友。”他冲卫彦挑挑眉,“你可得温柔些,李大夫看身形不通武功啊。” 卫彦呆呆地说:“很轻了?” 我面上发烫,心知谭青误会了。悄悄举起茶盅,挡住脸去厨房中做饭。谭青说:“我要去一趟长安分坛办事。”就往前门中走了,我在他身后说:“医馆前门锁了。” 他不回头,只爽朗笑道:“不碍事。” 十月二日,我端上茶盅去后院。后院葡萄架下摆着石头桌凳,卫彦正和一个娇俏美妇说话。那美妇正问他:“你的心法练到哪层了?” 卫彦说:“第七层。” “进境颇快。天一心法越往后越难。”那美妇指了一下石头桌凳,对我说,“唐突登门,未及备礼。见这院中缺桌凳,特地搬来送李大夫的。” 我道谢,美妇一闪又从院墙上翻走了。 我问卫彦:“这妇人是你什么人?” 卫彦说:“朋友。” 十月三日,我端上茶盅去后院。卫彦与一个肥胖富商坐在葡萄架下的石头桌凳上。他们面前摆着一个银酒壶,那富商仰头往嘴里抛花生米,倒十分灵活。 富商正说:“……你对敌经验又涨这样多。”冲我打招呼,“李大夫,前面医馆又关门啦?” 我迷惑地说:“嗯。” 富商说:“我得个银壶,”他指指银酒壶说,“送与卫彦。我先走了。”人又不见了。 我问卫彦:“这是你什么人?”我走到自己卧房中。卫彦跟着进来说:“朋友。” 卧房中的四神像有些脏污,我拿桌下挂着的沈涟分我的姑娘锦帕,边擦小财神抱着的小元宝边表示服气:“你有这么多朋友?我以为你交游不广阔。” “只一个,”卫彦说,“都是她。” 我确认:“都是谭青?” 他点头。 “你这个朋友,”我拿起小色神像,擦着色神手持的小面具感慨:“色相万千啊。” 然后想起问卫彦:“那我怎么认你这位朋友?” 卫彦歪头犹豫着说:“陌生人,都是。” 十月四日,葡萄架下的妙龄少女谭青指着石桌凳上的残余酒菜说:“李大夫,一块儿吃?” 我加入他两,卫彦给我碗中夹肉。我问谭青昨日迷惑:“你的色相如何能千变万化?” 谭青又笑:“重新认识一下,我叫谭青,不仅是卫彦的朋友,”她往我空杯中斟酒,“还是天一教中色神。” 我喝了一口酒,疑惑:“四神可以透露?” 谭青放下酒壶,坐回石凳中悠哉道:“神明受天下人膜拜,何须遮遮掩掩?”谭青问卫彦:“大侠也在草市镇上?我逛一圈草市镇时,有些武功痕迹阳刚威猛,很像他的路数。” 卫彦说:“是。” 谭青说:“我还是盛临八年见过他了。那时为他引路上南迦巴瓦峰见我们教主石向天,一晃都八年了。” 我建议:“你想再见齐进吗?” 谭青恍然大悟:“原来他叫齐进。”我正自悔失言,谭青说:“我与他没仇。左右无事,聚聚也好。” 我才问:“什么时候?” 谭青说:“明日?是不是草市河边那幢房子?我看那乌桕树上,他的武功痕迹最多。” 我说:“那可能不是他留的,他收了个徒弟。” 谭青问:“谁?” 卫彦才说:“沈涟。”我补充,“之前是我的小药童。” “他还收徒了。”谭青说,“那他首肯的话,明天我非得去瞧瞧了。” 于是一语敲定。 而我和卫彦一起去齐进家中时,沈涟刚从太学中放课。齐进立即首肯,他说:“我闷得慌,谭青来正好吃酒。”卫彦闪身飞出院墙:“告诉谭青。” 沈涟抱臂站在门槛上说:“能见识色神,我也要来。”我说:“你少沾酒,明日还要去太学。对了,近来太学中教些什么?” 沈涟答:“近来太学上午讲四书五经,我很快背会了。下午讲兵法,还有些意思。我多买了些兵书,房中堆不下。” 我说:”那你放回禾木医馆的房间中。” 他笑了一下说:“正有此意。”现下他脸上的梨涡消失了,不及去年可爱,看得我有些惆怅。 齐老夫人慢悠悠地出来说:“我与邻里说会儿话,不与你们吃了。齐进,你不要与人动手。” 齐进说:“我与谭青无冤无仇,怎会与她动手?” 齐老夫人慢吞吞地出了门。 晚间齐进又搬来一木桌酒菜,我们五人在乌桕树下围坐谈天,秋季乌桕树叶转为艳红,飘到木桌上尤其惹眼。 谭青今日作中年小贩打扮。齐进迷惑问:“我记得上南迦巴瓦峰时,引路的五阎罗谭青乃是个女子。” 谭青一笑:“那时我是五阎罗,如今我是色神。既为神明,何来男女?” 我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阎罗?四神我是知道的,我卧房也摆有神像。” 谭青问:“卫彦没与你说,我天一教有九级吗?” 被点到名的卫彦背书:“教主、四神、十殿阎罗、分坛、副分坛、支坛、副支坛、喽啰、信众。”声音没有丝毫起伏。 谭青解释:“茂朝二十三州,各州有分坛。州底下的各城便是支坛了。” 我说:“我去过长安四神庙,祷祝玄机是我师傅的好友,他和天一教有干系么?” 谭青一笑:“祷祝在教中与分坛一级,乃是专修来世挂的虚衔。” 我问:“我还听说纹花为记。”我抓起乌桕叶好奇,“纹这种红色的花吗?” 卫彦说:“是。” 谭青说:“信众那一瓣花可纹可不纹,喽啰开始两瓣,往上一级便加一瓣。” 我问:“那教主岂非要纹一朵大大的九瓣花?” 谭青说:“恰巧教主不纹。” 我问:“为什么?” 谭青说:“好像和天一心法有关,但一百二十年没人练完,也就不清楚了。” 这时齐进扶额叹气:“我说李大夫,你还真是对江湖全无通晓。”他自顾自吃起菜,沈涟一直默默听着不做声。 我说:“我不会武,只当故事听。”肘撞卫彦确认:“卫候是不是天一教财神?” 卫彦说:“是。” 我问:“那你曾是财神府中影卫,也是天一教中人了?” 卫彦说:“是。” 我悄声问:“你纹的几瓣?” 卫彦说:“两瓣。” 我奇怪:“你武功这么高,才只是喽啰吗” 谭青嚼着花生米说:“卫彦原本是财神府上无名影卫,的确只是喽啰一级的。” 我拉拉他劲装衣袖:“怎么未曾在你身上见过?”然后想起夜里与他欢好,自然没见过。 沈涟哼了一声,谭青轻咳,卫彦垂头低声:“回去,再说。” 我胡乱遮掩:“据说凡人见遍酒色财气,即是经历过贪嗔痴爱,风霜雨雪了。” 谭青说:“除非是教主或四神之一,常人要见遍四神还是很难的。其实我教中也没有几个见遍的。” 齐进吃完菜,浑然不觉一般插口:“诶,谭青你如何与卫彦相识的?” 备注:元·马致远《黄梁梦》:“一梦中十八年,见了酒色财气,人我是非,贪嗔痴爱,风霜雨雪。” 延伸是杜撰的,别信。 第23章 标题:逢赌必赢 概要:我便不信诡辩。不灵验即为不虔诚。 谭青答齐进:”盛临十二年,我当时还是五阎罗,去财神府上为教中支钱时,碰到他受训带伤,觉得他天赋过人。盛临十三年,我刚刚升任色神,又去财神府中时被他认出来。“谭青搓搓脸,“这是色神大忌。蒙他点出,我自己不能练天一心法,便教了他。” 齐进说:“那天一心法是你教他的!” 谭青往嘴里扔着花生米:“正是我。”他又说,“盛临十四年,我还得他搭救一次。” 我小声与卫彦说:“你那时过得如此精彩。” 他摇头:“主人身边好,影卫不好。” 齐进问:“你能任色神,还需要卫彦搭救?” ”不仅被卫彦搭救,还是我拼着最后一丝力气去财神府找他搭救。”谭青说:“盛临十四年,我教中六阎罗盗走化功散叛教,逃到长安城中。那化功散能封住内力,他的藏身之处设有阵法。我着了他的道才被打伤,用金锭封住伤口才保住一条命。” 沈涟插口:“那六阎罗是何模样?” 谭青说:“清秀腼腆的少年模样。以银线作兵器,六阎罗虽叛出天一教,但我教叛徒自有我教徒料理,容不得外人插手。”他警告沈涟,“你不要打化功散的主意。” 沈涟微笑:“我问问罢了。” 我想起来掰着指头问:“财神卫候,色神是你,那酒神和气神呢?” 谭青说:“酒是粮食所酿,而酒神远在塞外。至于气神……”谭青说:“考运气的,是赌徒。所以气神,实际该叫赌神。现任赌神叫曾东。” 齐进喝着酒插口:“你们那个赌神,最是叫人摸不着头脑,凭什么说他运气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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