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起来了……它怎么动得这样厉害?”燕淮手放在宁知非肚子上,蹙眉道,“我去叫人请太医。” “侯爷,不碍事的。”宁知非说,“我倒更想问问侯爷一件事,今日我听闻,仪鸾司找到了南平太子?” “嗯,人现在关押在大理寺狱中。”燕淮说。 大理寺? 宁知非突然一愣。 仪鸾司因是天子近侍,衙门就在皇宫的内部,其管理的诏狱就在衙门内,是整个大齐看守最为严密的监狱。 而大理寺的牢狱虽也在皇城当中,却位置偏僻,远没有诏狱来得安全隐秘。 为什么要把人放到大理寺? 而且,为什么捉到南平太子这么大的事,短短几天,风声走漏到连府中轮值的阳燧卫都一清二楚? 难道……宁知非看向燕淮,手指不受控制地攥紧了袍角布料。 “没错,是假的,根本没有找到什么太子。”燕淮说,“散布消息出去也好,把人安置到大理寺也好,都是故意的,顾信泞想尝试引诱南平公主现身。” “因为之前怀疑过仪鸾司内部可能有细作,所以目前此事只有陛下、我和顾信泞三人知晓,我将此事告诉你,也是怕你多心。” “侯爷这几日不让我出门,也是因为这个?”宁知非低着头,不愿意去看燕淮的眼睛,只是心底无端感到不知所措。 “嗯,我想那南平公主毕竟是你的……表姐,若是撞见了,被她认出来或许对你不好。” 宁知非松了口气,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也不干贺子烨的事。 燕淮掰开宁知非紧攥的手,却发现不知何时宁知非的手心里已全是指甲压出的红痕,像凌空的月牙。 燕淮突然怔住,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询问什么,但看着宁知非垂下的目光,终于还是没有张嘴。 次日是大朝会,散朝后韦焱留下了陆纪名和燕淮两个人去御书房。 韦焱去换朝服的功夫,陆纪名双手揣在袖中,笑眯眯地同燕淮闲聊。 “陛下今日留下咱们两个,恐怕是想问一问该如何处置南平太子,只是不知道陛下私下有没有给你透过底?” “陆相这边是说笑了,陛下的意思,学生怎么会知道。”燕淮也同样笑着跟陆纪名打太极。 顾信泞想出的弄出一个假太子的办法乍看起来有些拾人牙慧,和陆纪名他们搞出来的假公主类似,但实际却有很大作用。 对真正的南平公主而言,有人冒充自己或许并不会给予太多关注,可如果是她一母同胞的兄弟被抓,或许就是另一回事了。 说不定真公主愿意孤注一掷,想办法去救这个假太子,如此一来,公主的势力和身份一定有迹可循。 此外,如果真有一个南平太子,那他应该和公主一样知晓密信内容,陆相为了得到密信如此铤而走险,说不定也会派人前往试探,如此一来,陆相的狐狸尾巴也变得好抓起来。 “陆公子身体可还好?”燕淮问。 陆纪名干笑两声,脸上无可奈何的情绪却做不得假:“还是跟从前一样,只能好好养着。” 陆纪名也不想在皇宫里过多提及陆栾,免得刺激到韦焱,让他真做出把陆栾掳掠进后宫的混账事来。 “你家里的如何了?听闻前几个月因为赐婚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礼尚往来,陆纪名询问起燕双的情况。 “小家伙,一时想不开闹腾了几天,现下想通了,自然是没什么事了。”燕淮随口敷衍道。 “最近倒是没怎么见从前经常跟在你身边的那个侍卫?”陆纪名接着问。 “他身子不好,让他在府里好好修养。”燕淮含糊了几句,终于盼到了姗姗来迟的韦焱。 如陆纪名所料,韦焱进门后便直截了当地询问起南平太子的处置办法。 “确定真是南平太子?”陆纪名问。 “自然是确定了,难不成陆相不信?”韦焱反将一军。 陆纪名摇头:“陛下哪里的话,只是毕竟时间久远,难保有沽名钓誉攀龙附凤之徒,如今看来是我多心了。 ” 韦焱冷哼了一声:“陆相的心,向来都是多的。” 陆纪名立刻躬身行礼,口称不敢。 “废话就不多言了我还是想听听两位爱卿的意思。”韦焱道,“两位都是我的心腹,直言不讳即可。”宇岩污 燕淮接到了韦焱的眼神暗示,于是开口道:“臣以为,南平既已灭国,任一个无兵无民的南平太子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不如同瑞王世子妃的做法类似,圈禁京中,再安排个皇族联姻,也不至于寒了南平旧民的心。” 韦焱没有给出评价,转而看向陆纪名。 陆纪名:“臣觉得不妥,有道是养虎为患,那南平太子虽手无寸铁,但只要有这层身份在,便会有层出不穷的好乱之士,打着给南平复国的幌子,四处挑起争端。 “为了大齐疆域安稳,决计不能留下南平太子的性命。” “我又何尝没有这般考虑过?”韦焱顺着陆纪名的话说道,“只不过朝廷若是大张旗鼓杀了南平太子,让南平旧民如何想?恐怕会寒了不少百姓的心。” “所以臣刚刚问陛下,确定对方真是南平太子吗?” “陆相的意思是?”燕淮问。 “南平太子早就死了,这不过是个冒名顶替的赝品罢了,为防止日后三五不时冒出来几个自称南平太子的人来,应将此人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言下之意,不论南平太子真假,一律按冒充太子的罪名处置掉。 陆纪名语气平淡地说着这些话,韦焱听着不由冷笑起来:“你够狠心。” “陛下,治国总得狠心。这人跟瑞王世子妃不同,他是南平国名正言顺的储君,尝到过权力的滋味,又中途失去,必定耿耿于怀许多年。”陆纪名说,“他如今是什么都没有,但难保以后找不到机会。陛下可千万不要因为一时恻隐之心,养虎为患啊。” “陆相此言差矣,南平灭国时,那小太子才多大年龄?事都记不清的岁数,何来对权力的耿耿于怀?”燕淮眯起眼睛,唇角挂笑,“陆相千万不要以己度人了。” “太子记不清事,他身边的人呢?国仇家恨,总有人要在他耳边反复提点。” 两个人有来有回辩驳了许久,各有道理,韦焱没有当下给出论断,而是墙头草一样两边应和着。 将近午时,韦焱才朝两个摆摆手,止住了这场看似毫无进展的争论。 “两位爱卿的话,我听着都有道理,具体如何,还是要从长计议。南平那个太子,我想了想还是先送去诏狱关起来吧,总在大理寺关着到底也不是个办法。” 此番将人留下,也并不是为了得出处置“南平太子”的办法,毕竟仪鸾司手里从来都没有这么一个太子。 韦焱和燕淮共同演的这出双簧,实则就是为了告诉陆纪名南平太子不日就会被送到诏狱。 诏狱不比大理寺狱,位于皇城更靠近中央的位置,戒备森严,有进无出,想从诏狱劫囚几乎是天方夜谭。 陆纪名如果动了想从南平太子这里找到密信的心思,就必须在这几日开展行动了。 换狱之事不止告诉陆纪名,仪鸾司还会想办法让魏则谙知晓,至于出现在大理寺狱里的到底是谁,就只能拭目以待了。
第53章 53阿姊 在仪鸾司把“南平太子”从大理寺狱移到诏狱的前一天,燕淮又去了一趟鸿胪寺下属的驿馆。 耶律锦到汴京已经有几月,但韦焱一直没空理她,耶律锦也毫不介意似的,完全没有催促朝廷的意思,安分守己地呆在驿馆的一亩三分地里,整日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南平太子的事情你听说了吗?”燕淮仗着和耶律锦有所谓的同盟关系,大摇大摆地过来送错误讯息来了。 今晚是劫狱的最后机会,他想知道,耶律锦会不会为自己素未谋面的堂兄出一份力。 同时也想确认辽国在大齐境内到底有没有潜藏的武装势力,那日刺杀自己的人,有没有可能是辽国的。 “当然听说了。”耶律锦说,“你会把他也交给我吗。如果你让我带他走,我会护他周全。” 耶律锦的话令燕淮心生疑惑。 何谓“护他周全”? “如果找到公主,可以让你带走,但太子不行,太子和公主,毕竟是两码事。” 即便真的南平太子在,大齐也不可能让耶律锦把他带走。 南平毕竟是被吞并进了大齐的国土,辽国一旦有了太子,很大概率会打着为南平复国的旗号,一路打过去。 如今辽国势力不断扩大,如果再将南平太子拱手送去,无异于给了对方充足的理由向大齐动武。 “那你们打算怎么办?”耶律锦眨了眨眼,看起来貌似竟对燕淮的拒绝感到意外。 “陆相的意思,是打算斩草除根,陛下也觉得挺有道理。”燕淮有意将失态往严重了说。 “那他的孩子呢?需要我带走吗?” 什么孩子?燕淮忽然一愣,刚想将疑问问出口,又立刻收了回去,顺着耶律锦的话说:“当然也不能留。” 耶律锦脸上的表情突然僵住,反复朝着燕淮看了几眼,半晌吐出来一句话:“那我也帮不了他,你们想要如何处置,随便吧。只是如果有我堂姐的下落,一定要告诉我。” 这便是打算彻底置身事外的意思了,不会对南平太子出手。 从耶律锦处离开后,燕淮就一路沉默着。 程鹤远刚刚在外面等着,并没有听见耶律锦的话,燕淮也不打算告诉他。 耶律锦刚刚的话,非常突兀,就仿佛……仿佛南平太子真的活着,而且还同她有所联系。 燕淮觉得心惊,又好像本该如此似的。 似乎心里的某种悬浮猜想忽然落了地,有了数,甚至觉得突然松了口气。 -- 罗岱替宁知非弄来了张躺椅,摆在院里。 冬日里阳光本就稀少,宁知非会趁着午后日头正好的时候躺在上面睡上一小会儿。 他这些天一直在想办法找到机会去见落梅。 宁知非闭着双目,手掌轻抚着腹顶,思绪陷入了僵局。 他必须瞒着燕淮,独自见到落梅才行,可如今,小小的院子成了困住他的牢笼,想要踏出一步也难。 思绪渐渐陷入混沌,意识朦胧即将睡着的时候,宁知非忽然下意识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接近自己,随后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 宁知非没有立刻睁眼,维持着睡着的姿势,他能感觉到似乎有人在逐渐靠近自己,有一只手,犹疑地向着自己伸来。 几乎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宁知非一把握住了自己面前的那只手,将对方死死钳制了起来。 睁开双目,眼前出现的却是一个宁知非做梦也无法想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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