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是,你放心。”宁知非笑着把人往屋外推,“你也累了一天了,抓紧回去歇着吧。” 姚子倾犹犹豫豫,回头看了好几眼。 “再不走我揍你啊。”宁知非装模作样挥了挥拳头,姚子倾才赶紧摆手,钻回了房间。 姚子倾离开后,宁知非才彻底放松下来,扶着腰坐到了床头,略微弯下了一直挺直的后背,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露出了些许孕态。 将近七个月的肚腹已经令他时常感到劳累,但他习惯了不在人前暴露自己的弱点,只有人后才能毫无顾忌。 宁知非飞快地规划好了今晚的行动轨迹,等上半柱香后便换身行头,趁着夜色前往宣墨楼。 他有侯府的令牌,巡防的金吾卫不会拦他。 从侯府到宣墨楼,抄几条近道,费不掉多少时间,如果一切顺利,半个时辰便能回来。 等拿到解药,他自然回去找燕淮领罪。 确定好一切,宁知非才起身,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了不引人注意的夜行衣。 宁知非解开外袍,还没来得及脱下来,突然听到有叩门的声音。 那声音并不响,带了些迟疑和犹豫。 “谁?”宁知非立刻把夜行衣草草塞回柜子,一边迅速系上外袍的衣带,一边询问道。 敲门声瞬间停了下来,宁知非走过去,推开了门。 只见燕双垂头站在门外,门被打开后,他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我……”燕双忐忑地看着宁知非,“我能进来吗?” ---- 下章就是,阿双来找爹爹撒娇
第50章 50交心 “我……我能进来吗?”燕双站在宁知非房间门口,说话的声音磕磕巴巴。 他走到宁知非院子门口时就后悔了,但还是犹豫着敲响了门。 总要面对的…… 但单独对上宁知非的眼睛时,燕双立刻不敢说话了,心里只剩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忐忑。 他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讨厌自己?姚子倾说的不算,非得宁知非亲口告诉自己才行。 但燕双不敢开口问,他此时此刻似乎变得十分懦弱。他讨厌这样懦弱的自己,却别无选择地只能继续懦弱下去。 燕双在自己房间里的时候,回忆了许多之前和宁知非相处的点点滴滴,发现自己似乎说了很多非常过分的话,或许早就伤了宁知非的心。 燕双觉得自己需要道歉,可又觉得道歉也无法弥补。况且少年人奇怪的自尊心比天还高,他轻易讲不出道歉的话。 “少爷?你怎么来了?”宁知非对突然出现在门口的燕双也同样心怀忐忑,他已经适应了之前同燕双相处的模式,突然需要转变,也令他无所适从。 虽然之前决定了,无论如何都要隐瞒住燕双的身世,但既然燕双已经知道,宁知非没有那么铁石心肠,强迫他的孩子装作无事发生。 外面风大,宁知非常年习武并不畏寒,屋子里没生炉子,燕双担心放走了房内最后的一丝热气,没继续在房门外逡巡,关上门进到了外间。 “少爷,先坐吧。”宁知非引燕双进里屋,拿帕子擦了一下床前桌边的凳子,随后拎起桌上茶壶,眉心皱了下,“没热水了,我去烧。” 说去烧水是借口,他只是现在独自面对燕双实在太紧张,需要喘口气。 “不用了,我不渴。”燕双拦住了急急忙忙想要离开的宁知非。 宁知非看起来应该是打算休息,衣带并没有系上,圆领袍松松散散地罩在身上,被隆起的肚腹顶起了一块柔和的弧度。 “你……非要叫我少爷吗?”燕双对宁知非的称呼很失望,他趁着夜色前来,并不是为了听宁知非叫自己少爷的。 宁知非坐到燕双对面,眼神躲闪,但他很快抹去了心底的忐忑,强迫自己露出笑意:“那你喜欢我喊你什么呢?” 燕双也不敢直视宁知非,眼睛落在他的肚子上:“随……随便。” “那我跟侯爷一样,叫你阿双好不好?” “随你……”燕双眼前没有镜子,但他从此刻脸上滚烫的温度也能猜到,自己的脸现在一定很红。 “那……我……你想让我叫你什么?”燕双讲话的时候,耳朵里可以清晰得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雨打在鼓面上,有种杂乱的吵闹。 “什么都可以。”宁知非对燕双从来都是别无所求,只要他能幸福快乐,想做什么都好。 燕淮总说他这样会惯坏孩子,但宁知非却觉得,毫无所求的爱,是许多人穷尽一生也得不到的。既然燕双能轻易得到,为什么要强行剥夺。 燕双没回答宁知非,他只是用中指指尖轻轻掐在了掌心上,掌心处轻微的疼痛感令他鼓起了些许勇气,再次朝宁知非问道:“我知道,你或许有许多不得已,我也并不是想逼你或者怎么样,我只是想知道,你讨厌我吗?” 宁知非摇头,脸上露出了诧异神色:“怎么会?我有做过什么令你误解的事吗?” “那……”燕双深吸了一口气,接下来的话,才是他真正想问的,“你爱我吗?” 宁知非突兀地笑了起来:“傻孩子……” 燕双忐忑不安的模样,让宁知非想起了他的父亲。虽然燕淮现在看起来总是游刃有余,但从前也有过患得患失的时候。 那时候,每逢夜深人静,他总要抱着宁知非反反复复询问,确认自己真的被爱着,确认宁知非允许自己亲密的接触,是完全出于爱意,而非纵容或是习惯。 于是宁知非也稍稍弯身,将燕双抱在了怀里。 或许他早该怀抱着他的孩子,却足足晚了十四年。 宁知非感受不到燕双心脏的跳动,因为自己的心跳声音过大,掩盖掉了一切。 “爹爹……爹爹你别不要我……”燕双哽咽着,眼泪从眼眶里一滴滴落出来,他能明显感受到每滴眼泪滑落的轨迹,但他舍不得松开宁知非去擦眼泪,只能任由着眼泪决堤而出。 “阿双,好阿双,我……爹爹一直都在你身边,从来,从来没有不要过你。”宁知非抬起头,拿手掌去擦燕双脸上的泪痕,而燕双一直紧紧抱着他不愿意松手。 这样的姿势维持了许久,燕双终于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宁知非,问道:“我今晚,可以睡在这里吗?” “当然。” 迅速地答应过后,宁知非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看来今晚去见落梅的计划是彻底泡汤了。 但他实在没有办法拒绝燕双的任何请求,他担心燕双因此怀疑自己是被抛弃,宁知非不敢冒任何风险去伤害他这个脆弱敏感的孩子。 因为燕淮有时也会过来睡下,所以宁知非的床榻很大,两个成年男人睡在一起都绰绰有余。 燕双还是少年,骨架没有长开,两个人睡上去床上还会留有很大富余。 只是宁知非习武不畏寒,即便数九隆冬房间里也不会生炉子,但对燕双来说,后半夜肯定是会觉得冷的。 宁知非重新系上衣带,敲响了姚子倾的房门,让他帮忙把廊下的炉子搬进来生火。 “那炉子许久没用了,还要折腾半天,算了宁哥,我把我屋里的炉子搬来给少爷先用着,你廊下的炉子我就拿回去凑合一晚上了。” “那辛苦你折腾一趟,等开了春请你喝酒。”宁知非朝姚子倾道谢。 姚子倾摆摆手:“喝酒就算了,宁哥哪天能让侯爷给我放两天假就行。”这些日子没怎么休息,他可累坏了。 炉子搬进来后,房间里很快就暖和起来。 宁知非烧了些热水,和燕双一起洗漱,燕双拿帕子擦脸的时候一直盯着宁知非,觉得和宁知非一起做这些事,非常陌生。 从出生他们就生活在一起,几乎日日都能见到,可像这样和宁知非在一起,却是第一次。 燕双觉得自己心里多出了些什么,讲不出来,像股黏腻的暖流,只觉得在宁知非身边,做什么都安心。 洗漱完毕后,燕双就上了床,宁知非也脱了袍子,把房里的灯熄灭,只在床头留了一盏小小的油灯照明。 “换了张床,睡觉习惯吗?”宁知非月份大了,平躺着不舒服,便侧身睡着,面对着燕双。 燕双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缓缓点了点头,随后目光又落在宁知非的肚子上,问:“我以前也是这样吗?” 宁知非摸了摸肚子,笑起来:“当然。不过你那时候很乖,在肚子里的时候不怎么闹腾人。生下来也小小的一团,皱皱巴巴的,刚出生就哭,声音跟小猫一样。” 宁知非回忆着燕双婴儿时的模样,但燕双出生的时候他昏睡了许久,醒来时燕双已经跟刚出生时长得不一样了,这些都是燕淮告诉他的。 燕双不好意思地脸红起来,也侧过身面对着宁知非,又问:“我能摸摸它吗?” 宁知非握住燕双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燕双不敢用力,也不敢随便动,掌心轻轻贴在宁知非的肚腹上,只觉得有点软。 阿薇最近这些天,晚上有段时间会来精神,动来动去很闹腾,现在差不多到了时候,很快燕双的手心处就感受到了鼓起来一小块,又很快缩了回去。 “啊!会动!”燕双惊讶地缩回了手,他的弟妹在爹爹肚子里,竟然是会动弹的。 “没关系,别害怕。”宁知非笑起来,“当然是会动的,你当初也是这样的。” 燕双的手重新贴了上去,他胆子渐渐大了,手跟着胎儿活动的轨迹移动,跟它一起玩。 阿薇毕竟精力有限,很快就安静下来,燕双的注意力也从小家伙的身上转移,重新看向宁知非,朝他问道:“我之前是不是对你说了许多很过分的话呀?” 燕双神情小心翼翼,宁知非看着心疼,怜爱地摸了摸他的后脑:“你又不知道……你也是为了爹爹,我都明白的。” “你不怪我吗?”燕双往宁知非身边靠了靠。 “傻阿双。”宁知非把燕双拉进自己怀里,模仿着燕淮安慰自己时的模样,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你是爹爹的孩子,无论何时,爹爹都不会怪你。同样,无论何时,我做了什么,也都是为了你……希望你也不要责怪爹爹。” 当年,他能为燕双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推开他。 因为见到了太多残忍的事,他深切地明白自己的血脉会为他的孩子带来什么。 做成安侯府的庶子,总比做他的孩子来得幸福许多。 “父亲他,会和郡主成亲吗?”燕双已经有些困乏,讲话的声音也有气无力起来,但依然坚持不断地问着问题。 宁知非轻轻拍着燕双的后背,安抚着他,声音也放低了许多:“别担心,无论何时,你父亲都不会抛下我们。况且……” 见燕双睡着了,宁知非的话也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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