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冽担心,支使小蛮王去看。 结果乌宇恬风走到门口,就看见元宵坐在树屋外平台上,轮着巨大木槌、一下下重重砸下。 滚圆的石榴连皮带芯尸横遍野,木盆里紫红色汁液飞溅,小管事始终面无表情:咚、咚、咚手起槌落,砸出一盆子紫色、白色、青色交接的糊糊。 乌宇恬风:“……” 元宵听见他的脚步声,回头露出一口森白小牙:“午饭我们喝石榴汁。” ○○○ 又等了几天,黑苗巫首没得到他想要的消息。 乾达对驭尸术的尝试依旧失败,而他们放出消息后,鹤拓城依旧不为所动。没一个人从殿阁过来,亦没有听闻乌宇恬风要御驾亲征。 黑苗巫首肝火郁结,对着乾达没有好脸色。 乾达当面战战兢兢,背地里却脾气更加暴躁,闹得几个跟着他的黑苗勇士怨声载道,干活时也磨蹭起来,让乾达踹翻了黑铁圆锅、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他转身返回大帐内,坐在案几后生闷气。 半本《驭尸术》已被他来来回回翻看数次,上面的文字他已经倒背如流。可惜关键毒引处正巧缺页,让他一再于黑苗巫首面前丢脸。 乾达又取过放一旁的一张羊皮卷,上面列着他能想到的所有能用作毒引的东西,用过不成功的都被划了叉。 眼瞅着剩下没几样,乾达就更觉烦闷。 正待此时,大帐的帘子动了动,从外伸进一个脑袋,乾达一看,脸色更沉:“去去去,边儿去,我这会儿没工夫听你抱怨摩莲城的事!” 站在大帐门口的,正是弑父的摩莲城小公子——图鲁耶。 图鲁耶被骂也不恼,反冲乾达咧嘴笑道:“您帮了我不少忙,我这不是投桃报李来了么?” 说着,他也不管乾达愿意不愿意,冲帐外招招手,竟推进来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乾达原已动怒,结果在看见那人时,眼睛又陡然亮起来。 “我年纪虽小,”图鲁耶笑得暧昧,“但也听过当年事儿,您说,我送您这份大礼,够不够贴心?” 被图鲁耶绑进来的人,有一头卷曲的红色短发,面庞白皙、两颊上有许多雀斑,他身上穿着一件漆黑的长袍,胸口缀着一枚白银打造的饰品:一长一短交叠的横条上,钉着个卷发赤|身的小人。 乾达从案几后站起,盯着对方那双深蓝色的眼瞳,露出了笑脸—— “将人打晕送到摩莲城外,乌宇恬风,我便不信,这样你都不来!” ○○○ 秋露霜至,在天气彻底转凉前,乌宇恬风又带凌冽去了热海。 与上回不同,这次两人大大方方地泡了同一个大池,凌冽甚至对着小蛮王露出了一些属于“七皇子”的骄矜:衣服要乌宇恬风帮忙换,鞋袜也要他帮忙收。 墨色长发披散,腾腾暖雾中的凌冽,倒有些像传说故事里魅人心魄的妖邪。 乌宇恬风舔舔嘴唇,用手掬水撩到凌冽肩颈,心中暗想:故事里的妖邪,可不会这般香软。 凌冽自然地靠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温热的躯体比坚硬的池壁舒服太多,若非情势所逼,威名赫赫的北宁王其实更想做个富贵闲人:懒起锦衾,卷帘观花。 秋日的热海温泉别有一番景致:灰岩山下枫树泛红,枫林错落下的灌木和草坪依旧郁郁葱葱,草坪上各色鲜花盛放,远处两株枇杷树金果累累。 这样的四时美景共赏,只在苗疆能见。京中和北境的秋后都是万物凋敝,草地枯黄、花叶凋零。 中原词人总以秋主肃杀,然则苗疆的秋日却依旧生机盎然。 凌冽闭上眼长出一口气,将手脚都舒展——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苗人因故比他们豁达,遇事也没什么太消极的情绪,感情也外露。从阿曼莎到索纳西,凌冽在此境接触的所有人,都是爱憎分明、直白坦荡。 又想到小蛮王前几日那张委屈的脸,凌冽忍不住闷笑起来。 而任劳任怨给他当靠垫的乌宇恬风,其实也忍得可怜。只不过,凌冽忍的是笑,他忍的是欲。 神明在上,他真的已经很努力在心无旁骛地背经文了。 偏偏凌冽笑起来,微微颤动的身躯撩着水波荡漾,后背肌肤和着温泉水让乌宇恬风觉得胸口发痒,脑中那条名为理智的线嗡地一声绷断,再艰涩的经文也不顶用了…… 凌冽笑了一阵,刚想转身打趣小蛮王两句,结果身子一动就觉出不对劲。 他俩这是在泡澡,并非比武打架,水面上白雾缭缭,凌冽却感觉自己被一根刀柄抵住了腰,他无言地往后退了一步,谴责地瞪向小蛮王。 乌宇恬风原本还有些羞赧脸红,被始作俑者瞪,他反而来劲。 ——自那日凌冽主动“哄”他后,他的胆子也大了不少,骄傲叉腰,大言不惭道:“我年轻!我硬朗!我年富力强!” 凌冽:“……” 这小文盲! 前儿他心情好,主动教了乌宇恬风一首词,提到“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句,顺便就着解释廉颇老将军的盖世英豪、告诉小蛮王“硬朗”的意思。 结果这小家伙活学“滥用”,这时候竟有脸说出“硬朗”二字。 凌冽哭笑不得,忍不住直摇头。 乌宇恬风还挺自豪,站在水中,直摆着胯撩他。 凌冽本想纠正,结果目光一转,偏巧就落在了小蛮王“年富力强”的地方。 他登时臊红了脸,舔舔嘴唇、别开视线。 乌宇恬风挑挑眉,面色忽地一喜,他挺着胯往前,绿宝石般的眼眸中闪烁兴奋凶光—— “哥哥要吃吗?” “……?”凌冽懵了,“吃什么?” 乌宇恬风没说话,眸色却已深得近乎墨绿。他胸膛起落,手臂上的肌肉也微微外鼓。 凌冽飞速思量:他们此番出来,身边无小厮勇士,只带换洗衣物,可没什么食物。 那小蛮王所谓的“吃”…… !!! 他顿觉过来,像生挨了一记鞭子,一阵颤栗、头皮发麻。 凌冽急借着温泉水的浮力往后一让,结果没抓稳,腰上一软,便直接被温泉水没顶。 水面腾起巨大的水花,漾开的波纹中,还咕咚咚冒出好几个泡。 “……”乌宇恬风不闹了,忙扑过去,“哥哥!” 热海温泉的池子不深,但凌冽双腿无力,加上受惊过度,一时方寸大乱,呛了好几口水,挣扎中,还在小蛮王的胸腹和肩颈上,留下了几道抓痕。 “呼……”废了一番功夫,乌宇恬风终于将湿漉漉的凌冽从水中抱出,他让哥哥平躺在池边,扯过一条厚绒毯盖好,自己则担忧地趴到一边。 “咳咳……”凌冽呛咳两声,眼眶通红地拧他,“吃什么吃!!荒唐!” 乌宇恬风吃痛却强自撑着,等凌冽拧着他小臂外侧的肉转了半圈后,才委屈地“呜呜”两声:实不是他异想天开,而是哥哥待他太好,让他忍不住想歪…… 凌冽躺着缓了一会儿,将乌宇恬风骂了几道。 可惜北宁王是个斯文人,颠来倒去也就“小畜生”、“小王八蛋”、“小混球”那么几样,骂得多了,反像打情骂俏,他摸摸鼻子,顿觉没意思。 乌宇恬风又等了一会儿,见哥哥确实没话好说后,才笑嘻嘻地开口赔不是。 那模样,就好像将你整个书案掀翻、宣纸扯烂,一爪子踩在墨汁里的大黄狗,明明你已抄起了戒尺,它却以为你要和它玩抛接游戏,兴奋地用大脑袋蹭你,身后一条尾巴摇得欢快。 “……”凌冽没脾气了。 乌宇恬风摸摸鼻子,他想劝凌冽再下来泡一会儿,结果目光一动、就被黏住:玉人出浴,香脸半开娇旖旎*,凤眸羞合、雪粉扑肌。 诚然,乌宇恬风不是大黄狗。 但他却能比大黄狗更狗一些。 他舔舔下唇,忽然将凌冽从岸边抱起,在凌冽一声惊呼后,衔住他的耳廓,含含混混地说道:“哥哥不吃,但我想吃,我想帮哥哥吃——” “不用!我没有那个意……”凌冽的声音陡然变尖,尾音都带着哭腔,“呃——!” 此刻,他俩已重新泡在泉里。 乌宇恬风在雾气浓浓中挂上融融梨涡,“我会让哥哥有的……” “你放……!”凌冽惊喘,眼睁睁看着眼前小蛮王潜下去,面前一片水面上浮起了一团金灿灿的“水草”。他双腿乏力,本就只能靠小蛮王支撑,这会儿更是嘴唇翕动、不可置信地看着水面腾起的浮沫—— …… 折腾过后,凌冽累得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只能逃避地抬起手臂挡住眼睛。而吃饱喝足的乌宇恬风却精神百倍,贴心小意地替他擦身、套上鞋袜衣裤。 穿戴整齐后,乌宇恬风将凌冽抱到薰笼边,取来布巾一点点帮凌冽拧长发。 看着小家伙认真,凌冽也不好再说什么。 薰笼中的炭栎辟啵,静了一会儿,凌冽困意来袭,他懒懒地打个呵欠,便自顾自地往绒毯里缩了缩。乌宇恬风眸色温柔,在他闭上眼后,主动拢好那条羊羔绒毯子。 温存不过片刻,热海温泉外就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华泰姆!” 乌宇恬风:“何事?” 凌冽睁眼,隔着屏风看见殿阁勇士戴银饰的双足。 那殿阁守卫稍定一会儿,平息粗喘后才说了叽里咕噜很长一段苗语。其他内容凌冽都听懂了,但那勇士说,阚部首领在摩莲城外发现一个“隆胎蒙”时,他却没明白。 这词凌冽第一次听,不是“奸细”也不是“敌人”。 同时,小蛮王在听见这个词后,整个人都绷紧了,手也无意识地攥成拳。凌冽闷哼一声,急忙抬手按住被他扯痛的头发,一抬眼,却又在乌宇恬风那双翠色眼眸中,窥见了前所未有的阴沉和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宋.辛弃疾《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宋.李清照《渔家傲·雪里已知春信至》: “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 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 恬恬:O(∩_∩)O哥哥你想吃吗? 凌冽:你、你能不能做个人。 -- 感谢在2022-07-12 08:20:12~2022-07-18 09:33: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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