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说出口,便见沈铎寒深邃冷冽的眼神探来,薛瀚生立即垂首道,“臣多言,不知陛下如此,可是为了后宫那位?” …… 日落之前,萧乙重新回到碧溪宫。 前脚刚歇下不久,后脚随风也跟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恕罪,属下未能成功拿回解药。” “你先起来再说。” “是。属下见到了谢神医,他给了属下这个。”随风站起身,从衣袖中取出七彩琉璃瓶。 萧乙接过来打开一看,是一粒小药丸。 “这是软骨散两个时辰的解药,谢神医说,希望和公子达成合作。”随风说。 如此这般,萧乙心中了然,问道:“他可是想让我杀了沈铎寒” “正是。谢神医说,既然公子找上他,说明已经恢复记忆。他希望公子能证明自己有杀了沈铎寒的决心和能力,这样他也会给公子提供后续帮助。” 就在这时,太监拉长的尖细嗓音骤然在殿外响起,打断二人对话。 “皇上驾到——” 萧乙迅速将琉璃瓶中的药丸取出,塞入口中咽下肚。再深吸口气,站起身来,尽量平复心情。 既然要杀沈铎寒,又何须再拖延,两个时辰足够了。 缓缓闭上眼,感受到身体的疲软虚脱感一点点消失,内力逐渐恢复。 “参见陛下。” 随风的话语声响起时,萧乙也回过神来,跟随着一起跪下。 他的视线凝聚在地上,自沈铎寒踏进殿门开始,他便没有抬过一次眼眸。 感觉到有人靠近,停在跟前,眼前落下一片黑影。 无数的画面从脑海中闪过,不受控制一般,最后定格在七年前,他第一次见到沈铎寒时,也是这般。 他跪着,沈铎寒站着。他说,这条命从今以后就是七爷的。 当时以为这个俊美无铸的男人是天神降临,救他于水火,却不曾想,一切的水火皆因这个男人而起! 何其可笑…… “起来吧。”沈铎寒伸手扶他。 萧乙身体瞬间僵硬,闪躲了一下,站起身。 “谢陛下。”他依旧垂首,没有抬头,身侧的双手狠狠攥成拳,任凭指尖掐进肉里。 身体无法遏制在隐隐发抖,不知是因为愤怒、恨、悲痛,还是因为即将开启杀戮的兴奋。 “你们都下去吧。”沈铎寒左右遣散旁人,待大门关上,他朝着萧乙又走近几步,“今日感觉如何了,头还疼吗?” 他的话语声中有着萧乙从未听过的关切与柔和,甚至可以用温柔来形容。 可这话在萧乙听来却甚是可笑。 “陛下可记得那日,你我二人一同坠入崖底,在洞中度过的一夜。”他没有回答沈铎寒的问题,而是缓缓走开,来到窗边望向天空。 夜幕刚刚降临,既不见月亮,也不见星光,天空漆黑一片,犹如死水。 “朕自是记得。”沈铎寒也走了过来,停在萧乙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向空中,“你今日心情不好?” “陛下何时如这般关注我的心情了。”萧乙面无表情地说着打趣的话。沈铎寒听出端倪,浅笑一声,从背后拥住少年:“萧乙,你若愿意,朕纳你入后宫,做朕的男妃如何?” “男妃……”萧乙嘴角扯出一丝苦涩与嘲讽,感受着内力逐渐充盈身体,他缓缓从袖中摸出匕首,嘴里依旧继续问着,“陛下究竟为何……这般待我?” 沈铎寒环在萧乙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头倚上少年肩头,轻轻落了一个吻在少年耳畔:“因为朕心仪于你。” 一滴泪从眼眶倏然坠落,萧乙咬了咬嘴唇,将匕首抽出,问出最后一句话:“陛下是九五之尊,后宫会有无数佳丽,可萧乙不想同别人分享。倘若萧乙问,陛下可否愿意抛下这一切和我归隐山林,陛下当如何回答?” 耳边传来一声叹息,萧乙闭上眼,已然清楚答案。再睁眼时,眸中满是决绝。 转身,出手,近战搏杀向来是他最擅长的,更何况这把匕首,还是沈铎寒所赠,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沈铎寒毫无防备,只听噗嗤一声,利刃没入胸膛。几乎是条件反射,他一掌击出,将内力尚未完全恢复的萧乙击飞。 “你……”他的眸中满是不可置信,一手捂上胸口,缓缓倒在地上。 “呵呵呵呵……”萧乙狂笑着,喷出几口鲜血,从地上站起身,走到沈铎寒面前,看向沈铎寒的目光尤为残忍,“沈铎寒,你的每句话都虚假无比,你的触碰让我觉得恶心,只有杀了你,才能让我快乐。” “咳咳!咳咳咳!”沈铎寒咳出几口血来,一手扯住萧乙裤脚,挣扎着开口,“你现在仇已经报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有没有,爱过我。” “沈铎寒,你我都心知肚明,那不能称为爱。” 萧乙毫不犹豫地抽身,翻出窗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好一个,不能称为爱。”沈铎寒颓然笑出声,一个黑色身影顿时出现在他身边,将他扶起,递上一枚丹药:“主上!” 沈铎寒接过丹药,吞入喉中,再反手点上胸口几处穴位,拔出匕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主上,是否立即发动对萧乙的追捕?”黑衣男子问道。 “先不急。”沈铎寒看着掠影的刀锋,轻轻拭过上面的血迹,眸色逐渐森冷,“你去跟着他,两天后把他带回来。” “是!” 第62章 夜色无边, 一道白色人影在宫中疾行,几个纵跃间便来到宫墙之下。 “咳咳!……咳!”待翻墙而出,落地瞬间萧乙猛地咳出几口血, 捂上心口。 那一掌直击前胸,好在对方是收了力, 不然今夜恐怕是逃不出来的。 连忙用内力调节一番后,他一把扯下头上包扎的纱布, 朝着西南方向掠去。 长澜街。 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而一旁逼仄无人的暗巷, 几个面露狰狞一脸恶相的流民正将一男子拖入巷内。 “各位大哥, 我是真的没钱了!”那男子以手护住头部, 连声求饶, “我只是个穷书生, 刚刚所有盘缠都给你们了!” “还敢说没有, 那这是什么?”其中一人拽下男子腰间的配饰, 狠狠踹了男子一脚, “这玉坠子质地上乘,我看你这身衣裳倒也华贵, 还说自己是穷书生?” 说完,似是不解恨, 又要将男子一顿暴揍。 “住手!”就在这时, 一道清澈的声音骤然出现,几人顿时一惊,左右四探。只见一道白色身影从天而降,简单利落的几招便将几人踹倒在地。 “哎哟!!”几人忙不迭从地上爬起, 屁滚尿流往巷子外跑。萧乙闪身至几人面前:“将刚才抢的东西都留下。” “是是是。” 另一旁,男子已然看傻了眼。待萧乙走到跟前, 他张口便痴痴唤了声:“仙子。” 萧乙眉头蹙了一下,将钱袋和玉坠递给男子:“还好吧,能站起来吗?” 男子这才回过神来,再一细细打量面前这少年。白衣蹁跹,眉眼俊俏,五官精致而不女气,这分明是一绝代风华的俊美少年啊! “罪过,罪过,是停云失礼。”男子接过钱袋玉坠,站起身来,朝萧乙微微拱手道,“在下孟停云,从浙州赶来参加科举考,今日刚抵达北郡便遭遇这等事,多亏了兄台出手。若兄台不嫌弃,在下可否请你前往附近饭馆用上一餐?” “不必了,我只是碰巧路过。”打过招呼,萧乙转身走出暗巷。 明日去望月楼同那谢琨见上一见,待取了解药再离开,那今日还得留在北郡城。只不过…… 他伸手在身上摸了一圈,衣裳换了个遍,出来时竟是什么都没带。 腹中空空,身上还有伤,过不多久内力又没了,到时不找个住处怕是一夜难捱。 念及此,萧乙停下步伐,扭头走回暗巷。孟停云还留在那处,望着萧乙离开又折回的方向,一脸若有所思。待人走回跟前,他温和笑开:“兄台可是改主意了?” “嗯。”萧乙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今日救你一命,你就管我一晚食宿吧。” “在下自是愿意。”孟停云笑道,“只不过在这之前,公子可否告知名讳?” 萧乙微微眨了下眼:“我叫宋言,言语的言。” “宋言兄,走,我请你去附近最高档的饭庄!” “可方才你不是对那几人说,你是个穷书生?” “……” 栖隐饭庄二楼厢房,二人临窗而坐。 其间,孟停云问道:“我见宋兄衣着谈吐皆不似寻常人,莫非也是一同来参加科举考的?” 萧乙咽下口中的肉,漫不经心回道:“不是。我刚杀了人,现在在逃命。” 孟停云早已瞥见萧乙身上的血迹,倒也不多惊慌,只笑道,“宋兄心善,便是杀了人,想必也是那人该死。只是宋兄身手这么好,不知是杀了何人,会落得仓皇逃命的地步。” “当今天子。” “……”只听“啪嗒”一声,孟停云的酒杯碰翻到底。 借着捡起酒杯的功夫,他至屋外四探一番,再回身关上屋门,“便是对当今圣上再不满,此话宋兄也不可乱说。” 萧乙不语,放下筷子,望向窗外。 从他离开皇宫到现在,至少也过去一个时辰了。此处正处热闹繁华地段,竟然还没有官兵追查过来。 当真奇怪。 见他一脸深沉凝眸的模样,孟停云给他斟上一杯酒,安慰道:“宋兄若是心中有什么不舒坦的地方,大可以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得上忙。” “嗯,倒确实有一事。”萧乙越发深沉。 “何事?”孟停云凑近些问道。 “你,能借我些钱吗?” “……此事好说,宋兄需要多少?” 萧乙想了想,他要离开北浔,去西辽找庞老夫人。如今什么都没有,要买马,还要备上粮食,这不是小的开销。 再观这孟停云,生得也算玉面郎君温和怡然,一身衣裳虽然脏兮兮却能看出用料考究,便是方才替他拿回的那玉坠子也色泽上品,显然非富即贵。 萧乙咬咬牙,开了口:“我需要一锭黄金。” “一锭黄金?”孟停云稍稍拧眉,“这倒不是什么大数额,只不过眼下我身上没带这么多钱。” 思索间,他摘下腰间玉坠,递给萧乙道:“宋兄,这个你拿去,北浔各大城镇都有恒裕钱庄,你只管拿出这玉坠,再报上我孟停云的名讳,便能在钱庄内取钱,想取多少取多少。” 这话颇有些豪横,令萧乙心中诧异。恒裕钱庄他自是知道,北浔第一大钱庄,若是他没记错,恒裕钱庄便是发源于浙洲。 那孟停云的身世,就显然不是他想的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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