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峟准了王晔的想法,并大肆褒奖王晔,赏了他金银器数许,并把宗室子女入京考试的一应事务交给他打理。 只试卷由礼部新人出。 冯氏被废的消息还没散朝就被锦衣卫传遍了大街小巷。 赵晓曦和红玉姑娘穿着最全套的锦衣卫制服,腰间弯着银光闪烁的绣春刀,明艳斑斓的色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马鬃漆黑的骏马神勇而矫健,鞍鞯上坐着的主人更是意气风发。 一行人疾速驰往淮南王府。 “锦衣卫办案,无关人等退散。” “封闭淮南王府,活捉罪臣冯氏!” 锦衣卫行动迅速,一群人秩序井然地推开侧偏殿的大门,一寸寸向主院中心书房推进,惊惶的妾室小儿、丫鬟小厮…… 淮南王府的主子、下人依次跪下。 统统匍匐在地。 锦衣卫找到范氏的时候,范氏正在祠堂烧香。 烟火缭绕、肃穆庄严的祠堂里,范氏虔诚跪着,太|祖的灵牌摆在主位,前排分列着范家先祖的灵牌,历任淮南王的灵牌则被凌乱摆放在中间偏后的位置,…… 赵晓曦嗤笑一声,横过绣春刀别在范氏头颈前方,“你倒是有胆子,敢把庶人的灵牌混淆在王府祠堂。” “还敢让庶民享受王爷们的香火。” “真是能耐人。” 红玉也跟着哼笑,“你怎么不把太|祖的牌位也远远挪开呢?反正太祖也姓祁,不是你范家的老祖宗。” 范氏低着头,不说话,跪在软垫上,双手合十,虔诚地盘着佛珠,仿佛十来位锦衣卫只是摆设,入不得他尊贵的法眼。 红玉恼怒,挑刀断了他的佛珠,檀木珠子一颗颗崩落在地,溅出清亮的声响。 范氏终于抬头,直视赵晓曦,道:“庶民怎么了,庶民凭什么不能进王爷的祠堂。” “太|祖皇帝的爹娘不是庶民?太祖皇帝的爷奶不是庶民?” “他们不仅是庶民,还是无名无姓的庶民!” “他们活着受地主奴役驱使,死后不还是进了天子的宗庙,受万民供奉!” “我也做了王爷,我的爹娘爷奶也该进我的祠堂,受我等儿孙的供奉。” “我姓范,我儿子也姓范,如果先帝好好活着,那往后的每一任淮南王都姓范!” “儿孙祭祀祖宗何错之有?” 赵晓曦闻言愤怒,她握刀的手开始打颤,刀锋浅浅割进范氏的皮肉,“儿孙祭祀祖宗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你别忘了你的王位是怎么来的!” “你又是怎么对老王爷许诺的!” “老王爷若是知道你冷落他的独女,残杀他的外孙,一房一房的小妾抬进门,还妄图将祁姓王改成范姓王,他能允许你入赘?能允许你承袭王位?” 范氏还在狡辩,“老王爷生不出儿子,王爵面临被回收的风险,我抛弃脸面入赘他家,承了他家的爵,是给他面子,他谢谢我还来不及呢,还责备我?” “他有脸怪我?” “他教出来的女儿和小倌混在一起,还自降身份地给小倌生养孩子,他的女儿让我颜面尽失,成了京中的笑话。” “谁人不知我淮南王府有两个掌事的主子啊!”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 范氏说着说着居然癫笑着站起来,“我只不过不姓祁,不是皇帝的亲戚,我就该被针对吗?” “因为她祁钺有个好弟弟好爹爹,她就该处处压我一头吗?” “别的王爷三妻四妾,别的王爷说一不二,我呢?” “这后院的下人,我都使唤不动!” 范氏一个激动,把所有的灵牌都推在地上,“你们祁家人就是仗势欺人,就是不把我们这些女婿当自家人!” 赵晓曦出离愤怒了,碰巧一块范氏的令牌飞到她脚边,她想踹几脚泄气,却又不欲与死人计较,只收转了刀锋,割下了范氏的一只耳朵。 “不敬先人长辈、不尊皇帝王爷。” “这是你应得的。” “你的九族若是出了什么差错,也是你自找的。” 范氏还在发癫,祁钺和祁峟携手来了祠堂。 祁钺冷冷瞧着疯癫的前夫,道:“你也配和太|祖皇帝比?” “太|祖开国,土地都是倚仗将士们一寸一寸打下来的!” “你的王爵,是入赘我家才有的。” “至于我和小倌厮混,那也是你抬了平妻入门后才开始的!” “你靠女人发迹,还敢自比太|祖?” “真让我恶心。” 祁钺冷冷剜了眼范氏,“你的存在让我恶心。” 祁峟今日来淮南王府,本意是来看看祁钺,给她送个夫子陪读的。 却意外看见如此好戏。 他捧场地拍了拍掌,说话毫不留情,“畜生都知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道理。” “这种吃了饭砸碗骂娘的,你是第一个。” “王姊一家对你的恩惠帮助你是半句不提。” “揪着点算不上错的小事就开始斤斤计较,实在是……难以评价。” “许家是我外祖家、杜家是我父皇的外祖家,我也没见许氏杜氏的祖先进宗庙啊!” “男子入赘和女子出嫁,是一回事吧。” 祁钺在一旁迎合,“是一回事,入赘的男子没有夫权可言。” “日子是好是坏,全凭他岳家妻主的良心。” “这样。” 祁峟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样好呀,这样男子独尊的局势就打破了呀。 朝廷里姻亲勾结的现象也能被改善。 祁峟寻思着,许多当爹的,喜欢把女儿嫁进高门攀人脉,当联姻的工具;也有部分当爹的,喜欢把女儿当资产,精心挑选潜力股培育…… 总之无论如何,女儿的婚事都是家族的筹码,都是为了牟利。 那如果他更改婚姻模式,严厉禁止贵族官僚的女儿出嫁呢? 反正投身官家贵族的男孩子都有钱有实力娶老婆,那没道理贵族官家的女孩子招不起夫婿啊! 祁峟认真思考此举的可行性。 这样一来,官僚贵族的男孩子女孩子以一套标准培养,共同参与科举入仕、继承爵位的竞争。 那么,读得起圣贤书的人才翻倍,以血缘为纽带连接而起的关系网也将越来越少。 但是,寡妇二嫁尚且艰难,更何况女子招婿? 但他脑子一热,越想越觉得此法甚妙。 贵族官家的女子不得出嫁,那就意味着这些出身良好的女孩子们只能向下招婿;出身良好的公子们只能从民间娶妻。 贵族通婚将成为历史烟云。 而无论是男子娶妻还是贵女招婿,都是贵族高层对底层人民的慈善,钱财土地也会扩大流通范围。 只不过,这事儿,对公子小姐们,可能算不上友好。 强强联合被迫改为强弱结合,这……,男子尚还好说,无非是失去了妻族的助力…… 对贵女尤其不友好,女子和弟兄平分财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万一运气再差点,被凤凰男骗财骗心夺了性命…… 祁峟发热的脑子突然冷静。 他还是先处理好眼前的范氏为妙。 这种依靠女人一步登天,又抛妻弃子的男人绝对不再少数,若让范氏侥幸逃了过去,那后续的赘婿有样学样,可就不美妙了。 祁峟想了想,决定腰斩渣男,并将渣男的侧妃平妻贬为平民,发配去安南织布纺纱…… 渣男的孩子更是悲催,一律剥夺去贵族的身份和“范”的姓氏,蹲大牢去了。 当然祁峟对这种贵族出身、且有文化的囚犯还是极其友好的。 他没让这群孩子干体力活,而是让他们教监狱里的囚犯认字、算术、背诗、念书。 算是免费的、岁数小点、学问浅点、身份特殊点的夫子。 若非要细论这个身份特殊的点特殊在哪儿,那祁峟只能说,他把这批孩子列在大赦天下的范畴之外。 换句话说,这群孩子,要蹲一辈子牢房、出不去了。 也无法婚配,一辈子不会有子嗣。 祁钺对祁峟的处理是满意的,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她对范氏的恨也不会转嫁在孩子姬妾身上。再说这群姬妾,大多也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 只是她再怎么大度,她也不能接受范氏的子孙有咸鱼翻身的机会。 她是不忍心杀了这群孩子,但这不代表她愿意忍受讨厌鬼的孩子在眼前晃悠。 那关进大牢,确实是妥善的法子。 祁峟如此做法,她很满意。 其实祁峟还想向上追溯,处罚范氏的爹娘祖先,但范氏的爹娘祖宗,一家子人都是淮南王府的忠仆,范氏的亲爹甚至是替老王爷挡剑才死去的,范氏的亲娘随后殉情,他也不好把人家老两口的尸骨挖出来鞭尸,就算了。 但他心里始终不得劲,最终还是命人烧了范家的族谱,断了范家人精神上的树根。 祁峟也不是个书读得好、文章写得漂亮的人,他也帮不了祁钺什么忙,也没什么学习的经验能传授给她。 只能挑了个他非常喜欢、非常看好的翰林学士来指导祁钺学习。 祁峟喜欢严肃冷厉的读书人,他挑的这个翰林学士又是严肃冷厉中的严肃冷厉。 祁钺瞧他一眼就心里发憷、没由来心悸害怕。 这人实在太威严了,明明才二十出头,瞧着比陛下还要冷酷。 一开口就问她读过哪些政论、学过哪些诗书、兵书又看了几何、史书又瞧过几本…… 祁钺:…… 祁钺心虚,心道正经书一本没读过,但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祁峟看出了她的心虚,忙开口解围,“我读书也不多,《过秦论》、《六国论》、《治安疏》、《报任安书》、《谏太宗十思疏》……这些鼎鼎有名的,确是都曾读过。” 祁峟具体到篇名了,祁钺还是心虚,但她也不好美化自己的实力,只闭了闭眼,实话实说道:“我,一篇不曾读过。” 祁峟眼尖地瞧见翰林学士的脸色都变了。 但他真的很看好很满意这个翰林学士。 这人名唤杜庸,是何玉琢同届的考生,区别是何玉琢二十来岁高中状元,杜庸十来岁获得进士出身罢了。 杜庸因着年岁极小的缘故,赋闲了三年,又遭遇父忧,又闲了三年。 好不容易回了朝廷,又缺乏基层经验…… 祁淼森这届考生都陆续接近权力核心了,他还在赋闲阶段。 祁峟实在见不得人才埋没,但杜庸这种傲慢严酷、极其理想主义的读书人也干不好知县的差事。 祁峟派遣杜庸去处理水患,督造水坝,杜庸能挑出一百多处不合格的地方,搞得地方民工叫苦不迭。 当然,祁峟亲自去验收水坝的时候,是极其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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