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 祁峟冷哼一声,到底是暂时放过了韩国公。 手眼通天的锦衣卫早就去了溪南、北境各处,调查韩家所贪墨、收集的盐引茶引,用在了何处。 此时此刻,祁峟非常想知道,韩家私下里,到底做了些什么。 新帝登基的第一次正式朝会,以褫夺东陵侯、敏宁郡主的爵位、封地告终。 朝议结束,祁峟带着礼部尚书崔海河回了雍和殿。 他将钦定的三甲名录递给了崔海河,让崔海河和吏部的人合理安排人员归处。 “三人都打发到地方历练五年。” “都是好苗子,好好培养。” 崔海河自然是应下。 明明也没忙什么大事,祁峟就是没由来地疲倦,他懒洋洋地趴在主位上,手中摆弄着极其珍贵的砚台,凉凉抬眼,“崔爱卿,你说,安南的战争,能顺利避免吗?” 崔海河一时心情复杂,看着祁峟难受悲哀的样子,他心里也不好受,到底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眼底总归是多了一抹柔情,“地方局势,谁又能说得准呢?” 祁峟恹恹地闭了眼,不再搭话。 安南成了他心头的倒刺。 “陛下”,小柚子进殿,低声道,“太后来访。” “让她进来。” 祁峟无所谓地点头,顺带挽留了作势要走的崔海河,“爱卿无需回避夏妍。” 夏妍,太后的名讳。 心思玲珑的崔海河莫名get了祁峟的意思:他与太后,日后怕是,能混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关系。 “陛下”,夏妍脚步轻快地步入雍和殿书房,人未到,声先至,“姜黄姑娘愿意在太医院挂名,在宫中挑选弟子,传授医术。” “挂名?” 祁峟狐疑,“什么个意思?” 夏妍喜气洋洋地解释,“就是,她愿意在宫中收徒授学,不收取任何月奉报酬,只做个名誉太医。” “免费的?” 崔海河狐疑。 “免费的!” 夏妍无比肯定,“但姜黄姑娘这么善良,我们不能亏待她,所以,我答应了她一个请求。” 祁峟眉心跳了跳。 “我准许她每月一次,在京都举办义诊活动,太医院无偿提供草药!” 崔海河:! 谁说太后是傀儡来着,这不挺有实权嘛。 他略作思索,发现正儿八经的皇宫主人目前也就眼前这两位,至于其他宗室,算了,先不考虑他们,太后爱咋咋地吧。 “草药?” 祁峟灵机一动,溪南高山险地,多的是珍稀草药。 溪南穷了这么多年,空旷了这么多年,终于有机会发展了。 正好借着这次重兵驻扎的机会,好好发展溪南。
第23章 资敌叛国 “夏妍,安小公子的随葬品,你打算作何处置?” 祁峟随口一问。 夏妍显然没提前料想过这个问题,思索片刻,迟疑道:“四位贵女的陪葬品并棺椁归还家族,安小公子的陪葬品,也就是陶氏女遗留下来的嫁妆充实国库。” “陛下以为如何?” 祁峟默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温柔娴熟、遵规守礼的小太后就在他的熏陶下,变得离经叛道起来,成了“简葬”的有力支持者。 这是好事,只是不完全贴合他现在的想法。 “陶氏当年阖族流放,是因为拖欠商税的缘故?陶氏现下可还有后代活着?” 祁峟漫不经心。 夏妍一下子就被问住了,她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少年时期总随着父兄守边打仗,近些年大祁军事远不如狄国强盛,北方防线一缩再缩,她也跟着辗转流离了许多地方,及笄后才回的京城。 她对京城早些年的八卦秘闻知之甚少。 崔海河却是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他轻松接过了话题,解释道:“陶家说是流放,实际是满门赐死。陶家一应女眷孩子,还没出京呢,就死的死、伤的伤了。” “大祁律法对商人尤其严苛,当年各地丰收,粮价大跌,陶家趁机敛聚了大量谷物,准备低价买高价卖。却不料第二年,百年不见的旱灾席卷各地,陶家囤粮无数,最终却没忍心高价抛售,只免费抵作了赈灾物资。” “虽说陶家是无偿放粮的。” 崔海河补充道:“但当时国库颇丰,杜后和哀帝颁发了大量资金,以安置流民、重建灾区。” “雄厚的资金被层层盘剥,落到陶氏手上,自然没剩几个子儿;旱灾饥荒过后,百姓的腰包更是一个比一个瘪,陶家的主要生意客户严重流失。但杜后哀帝不知晓这些,他们只知道皇家贴补了那么多金钱给商户,陶家却交不上税了。” 祁峟夏妍皆默然。 “然后呢?” “然后皇商陶家就受罚出京,彻底败落,淡出历史了。” 祁峟没什么反应。 夏妍却连道可惜。 “以陶家人的经商天赋,若非遭遇如此天灾人祸,我大祁每年的商税不知道能多上多少,国库也不至于空虚至此。” 崔海河跟着感慨。 “太后所言甚是。” 祁峟不置可否。 他皇祖母执政初期,还是很有魄力手腕在的。当年饥荒大旱,很多商户大发国难财,高价抛售了不少粮食。除了陶家,余下皇商皆缴纳了数倍于往年的税收。 别人都交的,怎么独独你陶家交不的? 杜后心里忌惮陶家也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 更何况当年的粮税全部免除,朝廷一应支出,不是啃老本,就是指着商税过活。 最富裕最发达的陶家交不上税,怎么想怎么匪夷所思。 当然最终杜后也逐渐清楚了其中隐晦猫腻,挪用灾款的大小官员悉数免职、驱逐出境。 陶家的罪名也被赦免。但陶家荣光,早已不复往昔;甚至陶家直系子嗣,都无一存活。 “孤记得陶氏外嫁女不少,她们现今如何?可有后代?” 祁峟继续询问。 崔海河年轻时是个顶顶八卦的,尤其他还特意关注过陶家,遂毫不费力地开口解释,“陶家得罪了皇家,陶氏外嫁女即便因为婚姻免去了罪罚,其夫婿婆家,大多也是难以接受她们的存在。” “陶氏女多数‘被死亡’,没留下孩子。” 祁峟再次沉默,他突然想到了杜家的姑娘们。 不知他那些婚嫁了的嫂嫂妹妹、姨奶姨母,近来可好? “但是,”崔海河话锋一转。 祁峟紧绷的神经跟着舒缓起来。 “陶家嫡长女陶婉,也就是安小的嫡亲大姨尚有一子存世。” 崔海河慢慢回忆,“陶婉的夫家是普通商户王家,陶婉婚后久无所出,王家急迫地不得了,但也无能为力,只能生忍着。毕竟,陶王两家手中的权势富贵可谓云泥之别。” “陶家覆灭那年,陶婉诞下一子后撒手人寰,王家给孩子取名为‘王错’,意为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由错误的人生下的错误的孩子。” 一连串的错误,别说是夏妍,祁峟听着也头疼。 “王错,正经八百的王家嫡长子,却被王家以‘罪妇陶氏婚内出轨、胚胎暗结,不顾身份颜面,强行诞下的私生子’教养,日常生活比一应奴仆还要凄惨。” 祁峟心里越发同情。 但同情向来是养尊处优者俯视众生的怜悯,毫无用处。 “王错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天资聪颖,过目不忘不说,还格外擅长珠心算,算账又快又准。” “如此逆境下,还能身负一技之长,是个聪明的。” 祁峟不咸不淡地夸赞,心里已然有了较量,但到底没下定决心。 崔海河打眼观望着祁峟的表情,使出最后的杀手锏,道:“安小很是照顾这个表弟,将他名下的所有店铺农庄转由王错经营,王错是个脑子活络的,好几处濒临破产的店铺都被他盘活了。” “是个人才。” 夏妍呢喃着下结论,思索着如何为王错求个恩典。 祁峟脑子里显然也有了思绪,但他还有一事不明白,遂开口问道:“王错若是陶婉私生子,王家不愿供养他读书入学也好理解,但陶婉的嫁妆,不该尽数归他吗?他可是陶婉独子。” “回陛下的话,”崔海河擦了擦额上冷冒的汗,小心道:“王家做生意,急功冒进,好几次都赔的倾家荡产,陶婉的嫁妆,都贴补给王家做启动金了。” 陶婉可是陶家最鼎盛的时候风光嫁出的嫡长女,还是为人正妻,虽说算是下嫁,可陪嫁的财产,哪里是简单的十里红妆。 据说陶家给的陪嫁,买下王家名下所有的店铺都绰绰有余。王家人到底得多败家、多愚蠢,才能把祖传的产业、妻子儿媳的陪嫁浪费的一干二净。 也是人才。 祁峟不解,祁峟大为震撼。 陶婉之于王家的大恩大德,王家就是当牛作马也偿还不起,给陶婉养个孩子很难吗? 而且这个孩子,有99%的可能,就是他王家的种! 真是卑鄙无耻的一家子。 “将安小的随葬品,交予王错打理。” 祁峟冷淡地下发命令。 崔海河夏妍同时长舒了口气。 “陛下英明。” 崔海河奉承道:“本就是陶家的财产,合该回到陶家子嗣手中。再者王错操持这份资产三四年,业务熟练的不得了。” “陛下您看重他,一定不会有错的。” 祁峟虽然看重崔海河,却并不完全相信这个马屁精的话,只寻思着有机会亲眼瞧上一瞧王错。 如果真是个有大才的,再委以重任也不迟。 祁峟揉了揉下巴,懒散地转移话题,“我们国人讲究死者为大、入土为安,依孤看,四位贵女和安小公子也不必迁葬了,就地立碑挺好。” “四个可怜女孩,长眠于一处,长伴于地下,也没什么不好的。至于安小,也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便是父兄债孽深重,安家业已阖族覆灭,合该身死债消。” “但务必解除四位姑娘和安小的阴婚仪式,好好的清白姑娘,莫名其妙地与人为妾,真真是憋屈。” 夏妍连忙应下,又道:“京城地贵,佃户繁多,许多百姓死后无寸地埋葬,卖身葬父卖身葬母的桥段屡出不穷。” 夏妍顿了顿,道:“望陛下给贫苦佃农一个恩典,京郊荒地,以安小公子和四位贵女的栖身之地为中心,向四周辐射扩大,准许广大逝者,入土为安。” 祁峟自是应下。 小太后夏妍想了想,又道:“与贫民佃户同葬而眠,对安小公子和四位贵女来说,都算得上是身后事艰难。望陛下记住她们的名字和付出,为她们立碑作传。她们的名字分别是:祁汣、柳长溪、谢雨眠、韩悦燃,以及安赟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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