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要是思绪灵感枯竭,让大臣代写也不是不行,但是需要祖母您血书抄录一份,才算作数。” “但别忘了,九十天,杜家满门。” 太皇太后紧咬牙关,恨恨提笔,一字一泪,写道:本宫干政数年,为政不公,德行有失,纵容外戚敛财贪墨,包庇叛国投敌之徒……,坐视党政结派,戕害宫妇子嗣若干;为君不善,为尊不慈……,特还政子孙,自甘远事避世,一应歪曲苛乱之政,陛下自行拨乱反正,无虑“三年不改为父之政”训斥。 白绢黑字,多少战败割地的饮恨,多少忠贞无辜之士无辜惨死的遗憾,多少百姓血泪的挣扎求生被剥削史,字字清晰,记录成书。 祁峟满意地看着字迹杂乱、墨团重重的罪己诏,只觉多少年横亘在喉头的鲜血与压抑,终于尽数除去。 祁峟重重看了眼古朴凄凉的墓园,从今往后,他将是简葬的最大支持者,人生不带来的来,便该死不带走的去,生后财富盛名,不过史书一笔。 他祁峟,最是不在乎名声,更是不惧怕史书。 莫说是他的父母亲,便是他自己,也不会在陵寝中放置数不尽的金银财富。 死后极乐? 皆是痴望奢想! 启程回宫,祁峟还没来得及躺下休息,景王爷便带着从杜家搜刮的金银珠宝,地契房契……,神色凝重的进宫请安。 原来杜丞相执政这些年,不仅横行买官卖官之事,还垄断操纵了底层院试乡试的出题改分。 真是罪该万死啊,堂而皇之的买官卖官,用白米黄米记录收受的贿赂大小,用白米黄米区分后台的软硬…… 从根本上扭曲选官任官的考试,从根本上摧毁国家人才的选拔储备,任由歪风邪气,在朝堂地方上漫延,真是,罪无可恕! 景王的人也顺带抄没了袁忠、月桂、寒蝉等人的私府,抄没出来的家产居然比三品大员30年的俸禄还要高上数倍。 宫女太监的家里,居然也购置了小厮丫鬟30有余,真是奢靡到极致。 祁峟召集六部大臣并内阁辅臣入宫议事。 依着祁峟的意思,将杜家大爷二爷腰斩于市,其余成年众人,男性充军女性罚入江南制造局;幼小者驱逐出京,永世不得科举为官。 这事就算过去了。 偏偏众大臣不如他意愿。 内阁辅臣们寻思着“腰斩是被仁宗皇帝废弃的残苛刑法,不宜启用。” 他们否定祈峟的提议,道 :“腰斩之刑,暴君所用。本朝太|祖更是制定了刑不上大夫的律令,还望陛下三思。” 祁峟:…… 祁峟无语,祁峟无奈。 “陛下,”小柚子急匆匆进入,匍匐在地上,沉声道:“慈安殿来信,太皇太后驾崩!” 祁峟勾了勾唇,笑容邪恶:真是天助孤也。 感谢皇祖母送来的助攻。 “既如此,那就腰斩改车裂吧,孤要两位舅老爷,五马分尸,抛尸于野。杜氏族人,悉数处死;未婚女子、黄口稚子免死。” 内阁官员:这怎么还,越来越残暴了呢。 不理解,被迫尊重。 户部尚书杜泽忽然跪下,诚恳道:“陛下,那臣呢,陛下也要赐死臣吗?” 祁峟:“三舅姥爷就带着妻子,去御兽房,给孤饲养小动物吧。” 杜泽心里清楚,陛下这是将自己贬入奴籍的意思。 好歹保住了小命一条。 杜泽心里难免荒凉,一时竟有些庆幸自己无儿无女,不至于罪及子孙后代。 吏部尚书对祁峟的决策很不满意,怒斥祁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狼子野心、狼心狗肺。 祁峟也不恼怒,只摸了摸鼻子,无辜道:“孤以严刑酷法治天下,正吏治,有何不可?”
第11章 秋后问斩 众臣皆唯唯,吏部尚书悻悻闭了嘴。 眼下边患危急,地方灾害迭起频发。 今时不同往日,治国用重典酷法。好像也不是不行。 毕竟遭受此项处罚的,是权倾朝野、人事不干的杜家人。 祁峟懒得和大臣们周旋,挥手让人全部退下,临走交待礼部速速商议出先帝的庙号。 龙涎香徐徐袅袅,幽静在雍和殿扎根发芽。 景王见一众臣子先后走远,才冷着脸,道:“太皇太后的身后事,敢问陛下作何打算?” “能简则简,一切从简。” “皇嫂好歹是仁宗陛下的原配嫡后。” “孤准许祖母陪葬皇陵。” 祁峟冷冷开口。 “太皇太后即长且尊,如今也还政于陛下,请陛下,以皇后之礼厚葬娘娘。” 祁峟耷拉着眼睛,深不见底的瞳孔威压摄人,嘴角紧绷,抿成一条直线,“皇叔爷爷,边境不宁,战事不休,粮草、伤药、弓箭武器、铠甲棉服,桩桩件件,样样烧钱。” “京内承平一片,皇叔爷爷就当真以为天下四方,俱是海清河晏了吗?” 景王爷冷肃着脸,“边境艰危,规矩礼仪便可废弃不用了吗?” “少办一场丧仪,节省下来的钱,就可以鼓舞边境士兵的勇气了吗?” 景王越说越有底气,声音也逐渐大了起来。 “整顿军队,又岂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强军练军,又哪里差这这点小钱。” “陛下若是吝啬于金钱,那太皇太后葬礼的一切费用,由我景王府出钱!” “本王亲自全了皇嫂的体面!” 祁峟:! 皇叔爷爷真真是慷慨! 祁峟也不着急反驳景王爷的话,只差遣小柚子去慈安殿寻小太后,让小太后带着账目赶往雍和殿,为这位清正冷傲的景王爷,仔仔细细地算笔账。 大祁男人不管钱,景王妃和景王世子妃又是能干的,婆媳俩联手将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景王府的主子们,从来没差过钱,这才让景王有了钱不值钱的错觉。 小太后是个聪明人。 特意挑了礼部尚书崔海河呈上的账目,仔仔细细读给景王爷听。 “按我大祁朝的规矩,皇后入葬需头戴全新的九龙九凤嵌珠黄金冠冕,身着崭新的金缂丝绣牡丹花凤褂,外罩全新的金色淡水珍珠披肩,身下需垫着串满红蓝宝石的金陀罗尼经被……” “以金玉佛像、珊瑚佛头塔、琉璃灯盏、金玉酒樽、金玉执壶……共计九百九十九件金银宝器一同下葬。” “加之以,丝绸、五谷若干箱。” “珍禽走兽若干只。” “……” “共计需至少300万两白银。” “加上运输、贮存、扎纸人……,全套丧仪耗费的人工民力,大约需20万到50万两白银。” “停,打住。” 景王不耐烦地挥手制止了小太后字正腔圆的声音,道:“边境艰危,本王寝食难安,特捐出五百万两白银,补贴军用。” “皇嫂就简葬吧,一切从简,能简则简。” “本王死后,也无需厚葬,一口薄棺抬进仁宗陵寝,长眠皇兄身畔就是了。” 景王无奈地和祁峟达成共识。 小太后和祁峟相视一笑,满满是省下了银子的自豪。 小太后和景王离开后,祁峟百无聊赖地坐在龙椅上,思考如何享受人生。 御兽房养了二百来只豹子,豹子跑的快,生机勃勃英姿焕发,实在讨人喜欢,要不,干脆,再扩大下房舍,增添些豹子? 老虎懒洋洋的,一天到晚不是在睡觉就是在发呆,一点没有百兽之王的威武,把那两对刚出生的,猫咪大小的幼崽留下,其余的,统统赶回山林算了,眼不见心不烦。 再留只毛色华丽的老虎,剥了皮做虎皮毯,冬日里用,一定威风。 御花园里的孔雀鱼也是时候加些新成员了,华丽丽的大尾巴在水里荡漾摇曳,实在惹人欢喜。 白羽的公孔雀缺只配套的母孔雀。 绿羽的母孔雀缺只配套的公孔雀。 可不敢让它俩凑对,万一生出只又白又绿的丑孔雀,那就不好玩了。 库房里那顶白玉麒麟冠冕,没有合适的衣服搭配它。 御衣坊新送来的那件紫色常服,也缺了双能配套的鞋子。 夏天过去了,珍珠上市的时节到了。 是时候让湖州知府进献些珍珠了,他要求不高,直径大于等于18mm,颜色是金色、紫色的珍珠都可以,他来者不拒! 只有又圆润又大个的珍珠,做出来的衣服鞋子才漂亮,编出来的璎珞玉佩才奢华! 祁峟满脑子都是消遣娱乐的事,虽然吃喝玩乐让人快乐,但也难免空虚,他很快就将注意力再次转移到科举选官上。 是时候,新开恩科了。 思索片刻,祁峟立马颁发旨意,声明原定八月底的乡试按计划举行,不因国丧延后。八月一过,九月立马进行殿试! 他要天下英才,尽入他怀! 好歹他亲爱的皇祖母,临死前送了他份大礼,准他:一切苛政,自行更正。 他祁峟一定不会辜负了皇祖母的好意。 杜家专权三十余年,把控了院试乡试的出题改分,导致选上来的人,多是一些通过特殊途径,提前寻到真题得到答案的投机分子。 这些人,要是有真才实学也就罢了;倘若没有,单纯是酒囊饭袋一群,那么不好意思,他祁峟眼里,实在是容不下废物,尤其还是身居高位、大权在握的废物! 祁峟思索着更改院试乡试的出题模式,可转念一想,如若加大了出题难度,那么,最底层的人民就丧失了科举的出路。 一边种地一边读书的农家子只怕更难有出头的机会。 只有让世家子和农家子一同进学,一同考试,双方站在一样的起跑线接受考核,才更有利于国家选出聪明能干的人才。 但是眼下,祁峟瞟了眼被精心保护的书架,心道艰难。 他是万人之上的至尊天子,私库里尚且没多少珍稀的藏书。 更何况家徒四壁、点不起油灯的田舍郎呢? 知识、书籍,垄断在繁华了千百年的文人手中。 如何让人心甘情愿地将藏书贡献给朝廷,如何扩大书籍的印刷颁发规模,如何建造遍布天下的学宫,如何进行教育考试的改革……如何从白丁中选拔官吏,如何考核现有的官吏业绩,如何监察权力的行使运作。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祁峟不容忽视、急需解决的重大问题。 大祁建国百来年了,最初的法令体系,不好用了。 寒蝉凄切,风声潇潇。 祁峟令宫人太监们在御花园支了贵妃椅,舒舒服服地卧在河畔钓鱼。 蚯蚓制成的饵料新鲜肥美,单纯的孔雀鱼急不可耐地咬钩,祁峟存了心思逗它们玩,鱼群一张着嘴巴聚集在鱼钩下方,祁峟便立马拽着杆上挑,让鱼儿们望食兴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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