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祁峟在朝堂的势力早已渗透到方方面面,并非废太子就可以简单根除。祁峟甚至能顶着“废太子”的名头,强行打开国库,为战死的士兵家属,发放体恤金。 并真诚地宣誓:“今日之辱,来日必当血洗,枉死的冤魂,他日必定能魂归故里!” 红玉坚信,当今陛下是个好人,陛下能处理杜家,那也一定能处理杨家!杨书和这个老匹夫,一定会不得好死! 红玉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她发现杨大人不仅收受贿赂,随意断绝案件,他甚至还妄图赎回北狩的嫡长孙儿——那个被钉在大祁朝耻辱柱上的男人。 仁宗和先帝都不重视边防,兵部不兴、武德匮乏已经不是新鲜事。但是将必胜的战争拖向败北、身俘后招供全部的战争布局策略,出卖同僚和属下、部下全部战死后还迎娶敌军的女儿,和和美美地在敌国过起舒服日子的人渣,简直屈指可数。 不客气地说,她红玉虽然女流一个,但这么不要脸的东西,还是第一次见。 便是人渣畜生的亲生母亲杜氏都矢口否认他是自己的儿子,在其被俘投降的消息传回京城的第一天,便公然断绝二人的母子关系。 她拒绝接受这个没皮没脸、苟且偷生的人渣是自己的儿子。 偏偏杨尚书这个老东西,还心心念念着他的乖孙,一心一意把他救赎回来,然后送到地方历练几年,等到风声消停了,再将孙儿调遣回京。 老匹夫当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但想让这事的风声过去? 陛下能同意,她们这些底层庶民贱民也绝不同意! 只要这个败类胆敢踏上大祁的土地,她保证这个蠢货立马死无葬身之地! “大人为何事烦恼?可否说与红玉一听?” 红玉娇娇软软地坐上案几,温柔拿走盘曲在侧的软鞭,眨着眼睛暗示无辜挨打的小厮离开。 “宫里那位的事,你还是不要打听了。” 杨书和沉浸官场几十年,守口如瓶的觉悟还是有的。 但红玉也不是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她甚至称得上是博览群书的才女。只肖瞥几眼摆放在案几上的名册,便能知晓宫里那位做了什么。 无非是识破了杨书和的阴谋算计,打算将“不该死”的人强行处死呗! 看着将要被问斩的全是勋贵重臣的亲属,红玉还能有什么不明白,只轻蔑地笑笑,漠然地看着焦躁难安的杨大人,心想:此情此景,最自身难保的,想必是大人您吧。 陛下这分明是隔山震虎呢! 但她到底没说什么,只轻笑着坐在一旁,轻抚古琴。叮咚悦耳的轻快琴声,很快让杨书和紧绷的神经松弛,竟是趴在案几上昏睡了过去。 红玉低头轻嗅袖间轻盈寡淡的曼陀罗花,看了眼熟睡过去的杨大人,心不在焉地将名单翻了又翻。 心想:这大祁朝的酒囊饭袋,可真不是一般的多。是科举制度出了问题?还是主持科举制度的人出了问题? 她百思不得其解。 她不知道,拜杨书和所赐,她的一举一动,尽数被锦衣卫监视。 于香料音律一行钻研最细的女千户赵晓曦,单方面将她列入了待发展未来弟子的名录。 雍和殿。 祁峟意兴索然地翻看着话本,经典的“千金女看上穷小子,为爱下嫁,穷小子金榜题名、一飞冲天,打脸岳父小舅子。” 心中一阵嗤笑。 金榜题名的人多了去了,能跻身政坛上流的人,又有几个呢? 便是你状元及第,不受皇帝权臣重视,也不过修书写史的命。运气好点,还能去地方,混个实权官职。运气差点,直接熬死在翰林院,终其一生,不过七八品芝麻小官。 甚至于殿试,可能是他这一生,唯一能面见圣颜的机会。 金榜题名就能打脸岳父小舅子了吗? 难。 金榜题名就算改写命运了吗? 确实也算。 思及此,手中的话本瞬间不香了,祁峟头疼起九月的殿试题目。 他即位以来的第一次殿试,一定要好好出题,一定要惊艳众人。 祁峟慢悠悠踱步到书房,拿出珍藏许久的爽文小说,“乞丐皇帝推翻残暴皇朝统治,十万人马打赢百万大军,最后威加宇内、君临天下!” 强则强、弱则亡。 如何强? 缘何亡? 很好的题目。 很贴合大祁朝的现状。 祁峟满意极了,但是又觉得这个题目的纸面表达过于通俗,遂拟了旨意,送予礼部,让礼部众臣,集思广益,修改美化一番。
第13章 打秋风的 八月末,乡试结束数天。 某日傍晚,天高云淡,天朗气清。 礼部尚书崔海河带着商议出来的先皇谥号,并着九月恩科的题目前来求见祁峟。 祁峟很会抓重点,一下子就看见了放在末尾的“哀”字。哀帝哀帝,甚合他心意。 德之不建曰哀;遭难已甚曰哀;处死非义曰哀。 先皇德行不好,私德不修,公德也无;政治失意,遭受重大挫折,一生都是她人操纵的傀儡;死因非正常,外戚、权臣操纵了太医院,甚至牵扯上巫蛊祸乱。 可以说“哀”字是很契合先帝的谥号了。 至于其余诸如“英、孝、文、睿、景”等的褒谥,都被祁峟完全忽略了去。 庙号,开国曰祖,承嗣曰宗。 但祖有功而宗有德是深入人心的事实。 先皇在任期间,三分之一的土地被割让出去,礼部的人再怎么昧着良心,也不好腆着脸,替先皇请上庙号。 祁哀帝,就这样一锤定音敲定了下来。 至于杜氏太皇太后的封号“仁慧”,礼部也一并剥夺了去,族谱和史册只记载其为“仁宗皇后、哀帝太后杜氏。” 九月恩科的题目,祁峟看着“人事推移,变化可测;须臾之间,变化无穷;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强弱之势可变,乾坤之位可移;请以‘强、则、强、弱、则、亡’为韵脚,写诗作赋,不限字数。” 一时沉默。 他好像高估了礼部大臣的文化水平。 这也没比他高出太多。 但嘲讽的表情也不可太过明显,免得伤了臣子们脆弱幼小的心灵。 至少人家拟出了让他非常满意的先皇谥号! 祁峟美滋滋地看着亲笔题下的“祁哀帝”,龙飞凤舞、酣畅淋漓的书法着实让他满意!瞧瞧这笔锋、瞧瞧这构架,后世之人观之,夸孤一句书法家皇帝,一点也不过分! 祁峟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开心,恨不得早日找到雕刻家,立马将这平面的字,刻画成立体的碑。以流芳百世万世,供后人观瞻。一想到“祁哀帝”的名号将连同他的亲笔书法一同传之后世,祁峟真是开心的不得了。 晚膳都多吃了好几碗。 翌日清晨,祁峟兴致勃勃地起了个大早,他打算微服私访!去看看六部臣子的工作情况! 小柚子等宫人太监自然是拦不住他。 小太后远居慈安殿、别说她对祁峟的行踪一无所知,就算她知道祁峟接下来要去干什么,她也没有立场、没有身份阻拦。 祁峟畅通无阻地赶到礼部尚书崔海河家,他到的时候,崔海河还在睡梦中酣眠。 一听皇帝驾临的消息,在国丧期间睡了个懒觉的崔海河立时吓个半死,浑浑噩噩地穿戴起全套朝服,带着全家老小到正院里给祁峟叩头。 崔尚书浑身颤栗,害怕的不得了,倒是崔尚书家的一个小孙子特别活泼,行跪拜大礼时也悄咪咪侧着头,打量祁峟。 祁峟身居高位,自然是能看清小男孩的小动作,但他自诩是个仁慈和善、不拘小节的人,也就没把三四岁小孩的失礼情况放在眼里。 是了,祁峟管活泼可爱的小男孩叫“不知礼数”。 “陛下驾临,臣有失远迎,陛下圣躬金安。” “免礼,爱卿快快请起。” 祁峟皱着眉头,低头看了眼衣着华丽郑重的崔海河,头发花白的老人一身繁琐;再低头看眼自己,白色的粗布麻袍,白色的粗布头巾。 对比鲜明惨烈。 祁峟很不开心。 他的臣子,领着他发的俸禄,怎么穿着打扮,比他这个作君王的还要华丽富贵。 不合理! “孤此番前来,是想带着爱卿微服私访的,爱卿如此衣着,有些碍事多余了。” 祁峟神色淡淡,不辨喜怒。 崔海河就不淡定了,他下意识地反驳祁峟的话,道:“国丧期间,微服私访,不成体统,有悖祖训。” “陛下三思。” 祁峟只似笑非笑地开口,声音鬼魅难辨,“是吗?” “陛下勤政爱民,实在是百姓之幸,大祁之幸!太|祖太宗若是泉下有知,定会笑得合不拢嘴。” 崔海河连忙改了话术。 “臣这就去更衣!” “孤准了。” 崔海河退下去后,崔家大公子将祁峟引到了书房。 崔家大公子芝兰玉树,是京城中顶顶有名的清流公子,他文采出众,做得一手好诗,也绘得一手好画。可惜身体欠佳,娘胎里带了病灶,平日里闭门谢世,很少见客。 祁峟这次也算是来得巧了,崔家大公子刚从清幽药谷养病回来。 崔大的文采不似安家公子杜家公子那般虚浮,是真的斐然出色。然其眉目间浓浓的郁郁之色,字里行间的哀婉苦闷,也是掩藏不住。 祁峟不理解风华正茂的贵公子为何郁积于心,只觉得这样芝兰玉树的人才不能为他所用,实在可惜可叹。 崔大公子是个大方的,祁峟在其书房中看见了许多“只闻其名不见其形”的古籍孤本,心里馋得要死。 崔大察觉了他的心动,二话不说就赠予了他。 要知道,在他们大祁王朝。 官员们交上一定数量的珍稀孤本,是真的可以升官发财的! 崔大无心官场、崔父一品大员。 崔家于仕宦一途,基本是走到巅峰了。 根本没必要送孤本讨好皇帝。 可是崔大送了,还不止送了一本两本。 送了整整一箱! 可把祁峟高兴坏了,没想到微服私访这一趟,还没开始,就收获颇丰,简直是好运极了。 祁峟面上淡定,心里快活无比地命人将书运回了皇宫。 一刻不待耽误的。 他害怕晚上那么一时半会儿,崔家人就后悔把书送他了! 那可是涉及农事、军事、围棋……方方面面的书! 还有逍遥公子的小说原稿! 那可是逍遥公子的小说原稿! 祁峟最喜欢的精神食粮!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的存在!他最爱的下饭菜!他真的超爱! 祁峟终于明白了他对崔大的好感来自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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