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他一抬眸,便看到了站在雪中,身形羸弱的叶抒。 他面色苍白,身形挺立在风雪之中,为他增添了几分破碎感。 果然是两个犟种。陈扬心想。 赵缚听到了动静,裹着那件银狐大氅从营帐中走了出来,见到叶抒的身影时,他的唇线不着痕迹地向上勾了勾。 总算将他等来了。 不枉他这些天费心费力地扮演着痴情种。 得到了陈扬的允许,叶抒很快便有人领着走到了赵缚的营帐前。 他这几日显然是没这么休息好,脸色憔悴到了极致。 在见到赵缚的那一瞬,叶抒的脸色明显地变了。 他欲言又止地问道:“你……还好吗?听无言说,你病了……” 所以他过来看看。 赵缚垂着眸子,三分病态却靠着七分的演技,硬生生装出了命不久矣的即视感。 他说话前,重重地咳了好几声。 陈扬见不得这般矫揉造作的场面,寻了个合适的时机告退了。 赵缚走过去,连拖带拽地将叶抒拉到了自己的营帐里。 里头很暖和,要比外面的风雪天暖和多了,可终归比不上屋里暖和…… 他此番一是来看望赵缚的病情的,二则是想来劝他早些离开。 明明他当初,比谁都要着急,可如今有了人来接应他,他却开始自愿浪费时间了。 赵缚看穿了叶抒的欲言又止,他抢先一步走过去握住了叶抒的手,将他拉入了自己怀中。 他将下颚抵在了叶抒的肩颈处,未餍地蹭了蹭,声音里也染上了几分明显的苦涩,“叶抒,留下来吧,我需要你。” 叶抒浑身绷得笔直,丝毫不敢有所动作。 他不明白赵缚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可是他又觉得赵缚的怀抱很温暖。 他有些贪心,不想走了……
第57章 定不相负 谢无言得知叶抒要和赵缚一同启程前往剑南道时,简直气得七窍生烟。 他戳着他的太阳穴怒骂道:“要不要我给你看看脑子啊?你怎么想的?那么多前辈的前车之鉴你是一点也看不到?你跟着他一起,你会吃亏的!你会死的!” “叶抒,我们只是普通人,和他那样的贵公子走不到一起的,他可能现在对你感兴趣,可之后的日子呢?难道他只活这一阵子吗?等他对你没了兴趣,你有没有想过,届时你又该如何自处?” 叶抒想说,他是个男子,若赵缚不再需要自己了,他便潇潇洒洒地离开便是。 可他听着谢无言痛心疾首的开导,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他怕谢无言更加骂他脑子不好。 “今日你跟着他走了,总有一日,你会后悔你现在做出的决定。”谢无言放下狠话。 叶抒心想他大抵是不会后悔的。 他所作所为,皆是随心所欲。 假若他日真的后悔了,也无妨,天地宽阔,总有他的容身之所。 他定能养活自己,也能过得肆意潇洒。 哪怕没有赵缚。 最终谢无言和叶抒闹得不欢而散。 叶抒是不想跟他争辩的,可偏偏就是他这般闷葫芦的脾气,惹得谢无言更加不痛快了。 跟着赵缚的军队离开时,谢无言躲在他的茅草小屋里,没有出来送别他。 叶抒坐在马车前,望着小院看了许久,直到陈扬再三催促,他才失落地转身进了马车。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钻进马车的那一瞬间,谢无言便掀开了帘子走了出来,站在院子中盯着车队离开的方向落了一滴清泪。 - “冷吗?”得偿所愿的赵缚心中高兴极了,他此刻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各种小动作不断,询问叶抒时,还特意伸手去摸了摸他的手背。 他的手掌心温暖滚烫,贴在叶抒的手背上时,像是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在他的肌肤上烙印下一块红痕。 叶抒下意识地缩开了手,并摇头道:“不冷。” “那你饿不饿?”赵缚又不知从何处变出一个装满了蜜饯的小袋子,塞到叶抒的手中。 “这个是我小时候最喜欢吃的,你尝尝看。” 赵缚说话时,眼里难得多了几分柔色。 叶抒不太习惯这样对他嘘寒问暖的赵缚。 但他如今转变这么大,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现在有人能够更好的保护他,总归不用每天都过得担惊受怕了。 赵缚见叶抒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喜色,那仅剩的一抹耐心也逐渐地被消磨干净了。 他收回了手,低头整理好衣服,便端坐着闭目养神。 既然叶抒不愿同他多说什么,那他也不去做这些掉价的事情了。 叶抒抬眸瞥了他一眼,也没再说些什么。 只是手中那沉甸甸的一袋蜜饯果脯,让他忍不住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现在和赵缚算是什么关系呢? 挚友吗?好像又不太像。 谁会将自己的至交好友搂在怀里,还蹭他的脖颈呢? 可他们之间,又没有一个人主动地去挑破这层关系…… “赵景行……”叶抒轻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 双眼紧闭的赵缚从喉间溢出一声轻嗯,“怎么了?” “我们……我……”叶抒想要将所有的话都问个清楚。 可是话到了嘴边,他那些勇气又都烟消云散了。 可都已经开口了,又总不好什么都不说。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地转了个弯。 他问:“剑南道便是你的家吗?那你为何会到金陵来?” 可话一问出口,他就想捡块石头拍死自己,怎么能问出这么蠢的问题来啊! 赵缚微微睁开双眼,将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全都纳入眼底,见他纠结扭曲的神情,唇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了一抹弧度。 大抵是心情好,他便回答道:“我舅舅在剑南道任职,母亲早些年嫁到了金陵,我同你说过的,我母亲逝世很多年了。” 说起这个话题时,赵缚的情绪又沮丧了不少。 叶抒也觉察到了他的不高兴,连忙拍了拍他的胳膊,并说道:“嗯,我知道,你说过的。” 赵缚眼中有泪,他继续说道:“我父亲家大业大,娶了很多妻妾,子嗣也多,我的母亲,便是被父亲的妾室们害死的,母亲死后,我在宅院中,便不得宠了,为了活下去,我一直装得孱弱多病,难堪大任,早些年他们我的存在构成不了威胁,他们确实对我放下了戒备,但如今为了争夺家产,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他们便会将我视为变数,只有将我置于死地,他们才能心安。” 叶抒闻言,瞪大了眼睛。 他听闻过,一些大家族里,资产丰厚,子嗣多的话,确实会为了争夺家产而闹得不可开交。 可是赵缚这些年过得便是这种生活。 叶抒抿了抿唇,看向赵缚时眼底浮现了一丝淡淡的伤疼。 在那样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之中,从小便失去了庇佑,叶抒根本就不敢想象,赵缚经历过些什么。 也难怪他性格会这么孤僻,疑心病也很重了。 赵缚用力地攥了攥手,压下自己心底的起伏,带着几分苦涩的开口说道:“所以我需要你,叶抒,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前半程了,我想要你陪着我走完剩下的路程。” 听完了赵缚的遭遇,原本心中还有些疙瘩尚未解开的叶抒,此刻对他也只剩下心疼了。 见还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赵缚又继续开口说道:“之前不是不愿意告知你,而是我的家世实在是太过复杂了,我害怕会吓跑你……害怕你会因此离我而去,毕竟没有人愿意沾染上我这样的麻烦。” 闻言,叶抒连忙表忠心道:“不是,你不是麻烦!我不会将你当做麻烦的。” 赵缚眼角落下一滴滚烫的热泪,他问:“真的吗?” 叶抒点了点头,语气坚定道:“我答应你,我会陪着你,助你达成所愿。” 听到了他想要的答案,赵缚勾唇扯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他伸手,将叶抒揽进自己怀中,并许诺道:“叶抒,我定不负你。” 他虽然想要将叶抒当成一把为他杀人的刀,可他也同样希望自己的成功,能有人可以分享。 而叶抒,便是他如今最好的那一个选择了。 这样的承诺,让叶抒心尖为之一颤。 他能明显地感觉到身体中有一股电流划过。 酥酥麻麻的。 这样的承诺,便算是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给挑开了明说。 “叶抒。”赵缚喊道。 “嗯?”叶抒抬眸应他,视线相撞的那一瞬,他便落入了一双含情脉脉的深邃眼眸中。 赵缚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模样。 他淡粉色的薄唇轻启,“我唤你阿抒好不好。” 叶抒长这么大,连女子都没正经见过几个,哪里受得了他这般套路,他此刻早已沦陷在了赵缚为他构造的深情之中,旁的声音一概都听不进去了。 就连赵缚说了什么,他也没有思考,便沉醉地点头道:“好。”
第58章 春潮 天色渐晚。 陈扬骑着高头大马行至马车旁,抬手在车窗处轻轻敲了敲,低声询问道:“公子,快到驿站了。” 按照陈扬脑海中的想象,此刻他们家殿下应该正在和叶抒鸳鸯戏水,因此他才特意提前些提醒他们,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地,出了什么乱子。 赵缚微微颔首轻嗯了一声。 叶抒的伤口还未完全好,甚至有时候动作幅度稍稍大些,伤口便会溢出鲜血,浸湿绷带。这一路上坐在马车里,他也不太习惯,所以他便枕着赵缚的腿睡了一会。 他的睡眠浅,听到说话的声音,就醒了过来。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抬手揉了揉眼睛,似乎还有些犯困。 他问:“是快到了吗?” “嗯,快到驿站了,我们休息一晚再走。”赵缚说道。 叶抒点了点头,乖巧地坐在一旁,觉得无聊,又从袋子里拿了一小块蜜饯塞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开来。 这是他很多年没尝过的味道了,还是师父师娘在时,他们下山才会给自己和师兄妹们买这些小玩意。 如今再吃,似乎心境不太一样了。 赵缚手中握着一块质地上乘的羊脂玉玉佩,他的手指不断地摩挲着,眼底的情绪在光线昏暗的马车里有些晦暗难明。 叶抒见状,也不好去打扰他。 他又无聊得很,便转身掀开了马车的窗帘,看向车外不断倒退的景物。 瞥见马蹄没入深厚的积雪中,又扬起无数雪沫,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句诗:“四山旗似晴霞卷,万马蹄如骤雨来。” 他胡思乱想之际,车马也渐渐停了下来。 紧接着陈扬便翻身下马,毕恭毕敬地站在马车前说道:“公子,我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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