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聿莞尔。 许不矜接着道:“后来师父来了,说陆伯父将我的情况告诉了他,还说他与我爹娘交情不浅,要收我为徒,去山上学本事。我见沐昀双眼红红的,就像……就像那头小羊羔,然后,我就央求师父带沐昀一起回山庄。” 顺着他手指看去,一头两三个月大的小羊羔,跟在母羊身侧,边咀嚼着草根,边蹬着小短腿,攀着陡峭荒凉的山壁,脚下一个踏空,便要从山壁摔下来。 许不矜一个纵身抱住羊羔,再落回平地,捋毛轻抚,轻声安慰:“你呀你,叫你三心二意。” 小羊咩咩地叫,似乎吓傻了,也不蹬腿动弹,乖乖地缩在许不矜怀里,探了探脑袋。 许不矜搂着它走向颜聿,嘻嘻笑道:“哇,快看它受惊的小眼神,还有小鼻子,小嘴巴,好可爱!你摸摸它。” 颜聿手指微蜷,轻触了下小羊娇嫩的耳朵,眼神温柔道:“放回去吧。” 许不矜不舍地把脸凑上去蹭了蹭小羊,感受那毛茸茸的触感:“我后悔了,不该抱它的,抱起来就不想撒手,我们不能带它一起走吗?” “……”颜聿笑着摇了摇头,眼神示意另一头缓缓走来的一位妇人,红黄袍服,脚踏长靴,典型的游牧民族的打扮,看来是这片牛羊的主人。 许不矜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他和颜聿牵着一头小羊羔,在枯黄的草甸里漫步的画面,悻悻放走了小羊羔。 妇人走近了,说起一口漂亮的汉话:“两位路途辛苦,前面是我家的毡帐,请去喝碗热茶暖暖身吧。” 许不矜道:“请问……还有多久能到客栈?” “客栈?方圆百里只有我们一家子,可以在我们的毡帐休息一宿。” 颜聿道:“不会打扰吧?” “不会不会。”妇人的丈夫还矮她半个头,也很热情好客,收拾了儿子的毡帐给他们,“正好他去外头办事,今日回不来。” 许不矜进了圆帐,左瞧瞧右看看,觉得很是新鲜,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圆帐帐外一层是由白色羊毛和牛筋编织而成,账内则一片彤红,红帐、红毡,红柜,连扎帐子的绳子也是红的,脚下红毯填充着华丽的彩绘和精美的刺绣,整个毡帐布置得美轮美奂,像是劈出了另一片天地。 他捏着下巴道:“这是不是太喜庆了一些?” 颜聿却道:“我觉得挺好。” 许不矜瞧完一圈,终于发现不对劲,帐子里只铺了一条毡子。 这段时间,两人但凡能找到客栈都要了两间房,实在找不着客栈,就找个安全隐蔽的地方,分坐在火堆旁轮流休息,同屋睡的时候一次都没有。 眼下这铺子躺是能躺两个人,但是连日来风尘仆仆赶路,颜聿仍是一身整整齐齐、清清爽爽,连鞋面都比他的脸干净…… 许不矜低头嗅了嗅腋下,万分嫌弃地别开脸,迅速退出毡帐:“大、大娘,附近有水源吗?” “翻过前面那个坡,就有一口坠星泉。” “好嘞。” 许不矜冲进帐子拿了一身干净衣裳,给发懵的颜聿留下一句:“我去去就回。”随后便跑得没影了。 坠星泉比想象中要大,在光照下粼粼波光透着深邃的蓝,宛如一面银镜坠落草甸,有着动人心魄的静美。 美则美矣,初冬时节,到底冰凉刺骨。 许不矜褪了外袍,脱了鞋,一伸脚进去就像踩在锋利的尖刀上一般,刺得全身直打哆嗦。 不管了,堂堂七尺男儿,这种程度压根都算不上磨砺,许不矜你可以的! 他上下牙咯咯发颤,强忍寒意,在浅滩处站定,深吸一口气,钻入水里,从头到脚都浸湿个透底,渐渐适应了泉水的湿冷,然后就着昏黄的暮色搓搓洗洗,速战速决。 突然泉水震动,许不矜钻出水面,瞧见天地交际处,飞沙扬尘,跑来一队人马,连忙从坠星泉跃出,避到林子里穿戴衣物。 只听当先一人跃下马匹,舀了两碗泉水分与后面的人,豪迈道:“落阳大哥请放心,你们兄弟四人对我恩重如山,你们的忙,我沢拓一定会帮。” “不就是找两个男人吗,等我回去叫上草原的兄弟们一起找。” “多谢。” “你我过命的交情,不必说谢!” 许不矜里衣湿哒哒的,穿脱困难,只胡乱往身上套了,听到这番对话,透过树林间隙仔细分辨,果然在那对人马中发现了四个汉服男子,其中一人背着一把剑,一人拄着拐,不是落石惊山又是谁? 要找两个男人,就是指他和颜聿吧。居然连落石惊山都找来这了,还让他们借到人手……想到与落石惊山之间的往来恩怨,看来去神栖梦泽的路上更要小心了。 许不矜不放心颜聿一个人,没有多作停留,回到毡帐。 “总算回来了。”颜聿在帐中来回踱着步子,望见他衣衫不整、乌发湿乱的模样微微一怔,“你去沐浴了,这么冷的天?” 太久没洗,身上发臭,怕躺一块闻到味了,招颜聿嫌弃。当然这话许不矜说不出口,只低声应道:“嗯,洗了神清气爽,睡觉舒服。” 他一路疾奔回来,想着如何避开落石惊山等人的追寻,没顾上运功把衣裳弄干,水珠不断顺着发梢滴落,不一会儿就在脚下积了一滩水渍。 许不矜走到脸盆架处,脱了鞋袜,正要去够挂在高处的帕子,颜聿先他一步取走,蹙着那双好看的眉,轻轻擦拭他的湿发:“往后不可再如此任性。” “好。” 颜聿擦拭的手法温柔,按捏的力度适度,许不矜干脆坐到地上,闭上眼,舒服地哼哼两声,想到坠星泉,就把刚刚看到听到的告诉了颜聿。 头上的手停了一下,继续揉捏道:“他们追得倒是快。落石惊山都来了,恐怕,戚掌门当真是召集了整个江湖的门派找我们。” “不怕,有我在。”许不矜自鸣得意道,“不是我吹,浩渊心法我已经达到第六层,等上到七层,放眼江湖,没几人是我的对手!”说到最后,整个人激动地突然站了起来。 颜聿没预料他会有这么一下,下颚被重重一撞,“嘶”了一声。 “我撞哪了?疼吗,疼吧?怪我,怪我!”许不矜挠了挠头,见颜聿捂着下巴,就把他的手掰开去,仔细查看。 他走了这许多路,本就热血翻涌,全身发热,掌心也沁了汗,捏起颜聿微微发凉的下巴,粗糙的指尖轻轻摩挲,本来表皮看着没什么大碍,倒被他摩挲得红了。 颜聿轻推开他:“没事……” 许不矜再凑上去,自责道:“怎么没事,都红了!” 颜聿:“……” 他想说点什么,只是被撞得凶了,脑子尚且懵着,只好拧眉揉了揉眼角。突然,下巴的手撤去,转而扣在他颈后,收紧用力。 疼处吹来阵阵热气,痛感渐渐被酥麻的痒意所掩盖,传遍四肢百骸。 颜聿眉心一跳,睁眼看去—— 像是哄小娃娃一般,许不矜两腮鼓起,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认真,就像午后救的那头小羊羔,看起来人畜无害,天真烂漫,不谙世故,可一旦对视就移不开目,抱起来就撒不了手。 偏偏他还洗去一路尘土,周身气息清爽干净,发梢携卷而来泉水味道清冽甘甜,让人想凑得更近。 颜聿乌黑的眸子遽然一黯,挣脱开去,将帕子往他怀里一掷:“你自己擦吧。”手指收回袖中,仍止不住发抖。 这么一撞,许不矜哪还有心思擦头发,抬眼瞧去,见颜聿莹莹如玉的脸庞微微泛红,却不知是让帐子里的红绸映的,还是让莽莽撞撞的他给气的。 他用帕子胡乱抹了一下胸口的水渍,便嫌帕子小擦起来麻烦,于是动手解开里衣,团成一团,擦了擦前胸后背,眼前突然灵光一闪,道:“颜聿哥,我刚刚想到,我们现在休息,半夜起来赶路,任外头那些个呆瓜翻个底朝天也找不到我们!” 颜聿低垂眼眸,整理心绪,漫不经心,几不可闻道:“嗯。” 许不矜掀开褥子,哧溜一下躺了进去,拍了拍边上的空位:“那我们趁早歇息吧!” 颜聿怔怔抬眸,便见他袒胸露背,将自己扒得只剩一条里裤,常年练武的胸膛结实宽阔,沟壑清晰,块垒分明,颜聿呼吸一促,即刻又背过身去,双手紧紧捏着衣襟,嗓音压得低沉:“你睡,我不困。” 又要看书?不对,出发前,许不矜是看着颜聿一件件收拾包袱的,因为走得匆忙,里头并没来得及放书啊。 许不矜纳了闷,也不知颜聿怎么就突然变了脸色,看着烛光勾勒着一轮微颤的背影,心里感觉有点空。 ---- 这么点东西,写了两个晚上,真是不敢相信!想把穿女装的部分放进来,实在是扛不住了~
这两章都是增进感情的,唔,不然后面就没机会了。
第36章 换上女装
许不矜心内郁结一番,慢慢就睡了过去,没过多久,迷迷糊糊中听到外头有马蹄声和说话声,隔壁帐子有人走出走进,隐约听得妇人与之对话,虽然听不懂他们说的什么,但能听到“沢拓”“汉人男子”等词,许不矜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沢拓、沢拓,难道男子的声音这么耳熟,不就是在坠星泉与落石惊山说好了掘地三尺也要把他和颜聿找出来的那个人吗!
许不矜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只见帐子里灯熄得只剩一盏,颜聿靠门侧耳听着外面动静,以嘴型道:“那人走了。”
沢拓就这么走了?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未雨绸缪,我们还是早点跑路吧……”许不矜一边想着,一边捡起衣裳穿上,相比之前似乎多了些分量,低头一看,身上是一件宝蓝色右衽拖地长袍,衣领、袖口多处镶着云纹金边。
“你的衣裳还没干。这是我之前找大娘借的。”颜聿说着,递来一条丹红的腰带,“看起来还算合身。”
妇人的丈夫个头没有许不矜高,好在游牧民族的袍子又长又宽,穿起来也无不妥,就是颜色艳丽了点。
许不矜捏在手里,心头一番纠结,随口道:“那你呢?”
颜聿躲开半步:“我不用换,我这衣裳好好的。”
他不躲还好,一躲反而助长了许不矜的坏心思:“沢拓没见过我们长什么样,只知道要找两个汉人男子,你不穿,我一个人穿也没什么意思,不如你同我一起换上,路上还能顺利很多。”
说完也不管他点没点头,跑去柜子里一通翻找,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找到一套红蓝相间,艳丽不输他那身的。
颜聿抖开来,眼皮一跳:“这是女装……”
“哈,是么?你看我这什么手气,简直有如神助,一挑就是适合你的,”许不矜装作毫不知情,“你想,大娘比大伯高半个头,你穿肯定合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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