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翰庭哂笑一声:“主帅是明白人,也应当知道放火烧林是最省事最不折损兵力的做法。与其到时二位还要犹豫寡断,不如现在便由下官代劳。毕竟时不我待啊,二位。” 章曈自然看不起尤翰庭这副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样子:“若事态紧急,那便由我带兵进到林中围剿他们。” “我同你一起去。”文逸不放心章曈独自入林。 “主帅未至,副帅也要离营,若营中出了什么事……”尤翰庭喃喃自语,更像是说给文逸听。 “监军不是在吗。”文逸微微一笑,“若营中出了什么事,本帅回营唯监军是问。” 尤翰庭气定神闲笑着颔首:“下官领命。” 二 丛林茂密,不能驾马,章曈与文逸徒步带兵入林,仔细搜寻着敌军的踪迹。 “文二,有件事我一直怀疑。”章曈命人四散分开,犹豫开口。 “何事?”文逸用剑拨弄着杂草,仔细搜寻着南安军的痕迹。 “我来的时候从武定取道。听说南贼打到了武定也派人去支援过,但到的时候南贼已经被尤翰庭都围剿殆尽。回报的探子说按南贼死伤的人数只有百十来人,且尤翰庭到的也算及时,完全不足以灭了有家丁护院的吕家满门。” 文逸闻言一怔,停下手,抬头猜道:“那按照章兄的意思,是尤翰庭贼喊捉贼,亲手灭了他自己岳家满门?” “不排除这种可能。”章曈神色凝重,默认颔首。 “将军!”鹤鸣忽然焦急指向不远处。 两人急忙顺着鹤鸣的手指望去,只见几个人影闪过,穿着衣饰像是南安人。 “追!”文逸拔剑上前。 “文二!勿要轻敌!”章曈在战场上摸爬滚打的时候比文逸久,自是明白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道道,见状便觉不简单。 且若在平时文逸也不会这般,只是眼见便要大败南安,他不甘放弃任何一个得胜的机会。 丛林深处,一个诡谲的眼神瞄向了文逸与章曈,悄悄挥手,身后几个弓箭手架起了袖箭,瞄准文逸。 “站住!”文逸飞身上前,眼见那几人越来越近,将剑掷了出去,拦住了那几人的去路。 “你们……” “嗖——”文逸话声未落,一柄长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了文逸的胸膛。 紧随其后的章曈忙喊:“文二小心!” 文逸自觉耳后有风,险险躲开:“中计了!” “嗖——嗖——”又是几支长箭,直向文逸要害。 文逸手中已没有了武器,只能随手捡起一根坚硬的枯树枝,靠着较为敏捷的身手躲避着。 章曈上前帮助文逸挡着一方箭雨,又命鹤鸣速去叫人支援。 “主子,那可是章刺史家的公子。”弓箭手的声音有了一丝犹豫。 “无妨。”林中人烦躁道,“他们不知我们是何人,既然章曈也来了,那便给文逸陪葬。” 弓箭手闻言只得从命,射出的箭一支比一支狠辣。 不远处的文逸与章曈两人背靠着背,时刻提防着破空而来的冷箭。 然百密一疏,一支长箭直向文逸射去。 “文二!”章曈一个飞身上前,将文逸抱住,两人一同滚下了陡坡。 林中人止住了弓箭手:“那箭上有毒,他们凶多吉少,我们撤。”
第77章 下辈子吧 一 所幸陡坡下是一大片枯朽的腐叶,两人摔下来后只受了些擦伤。 章曈托起文逸,环视一周后笑道:“你我二人命可真大。” “我们是结拜的兄弟,自然福祸相依,气运一样好。”文逸确认两人安全后,笑着拍拍章曈的肩膀。 谁知章曈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气,额上立即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章兄?”文逸瞧见章曈的异样起疑,连忙向其后背看去。 只见一小节断箭刺入章曈的肩背,正在淙淙冒着暗红的血。 “你受伤了!”文逸一惊。 “不碍事,上战场打仗怎么能不受伤呢?我之前受的伤深可见骨的都有,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章曈忍着痛,故作轻松地将那断箭拔下。 冒出的鲜血立即变成了污血,文逸吓了一跳,下意识便要拿手去探:“箭上有毒?” “别碰!”章曈也觉察出来,疼得满头大汗,止住了文逸的手,“箭上有毒,那血也应有毒,你别碰!” “不行,得快些把毒挤出来。”文逸焦急,说着话便要上手。 “不成。”章曈一把扯下了自己衣袍,紧紧裹住自己的伤背,见血不再渗出,稍松了口气,“按照如今的毒势,这恐怕不是普通的毒。那人淬了足够的量,是要直接置人于死地的。你别,别碰!” “章兄!”文逸扶住了章曈的身子,眼角红了起来,“你为何要替我挡箭!” 章曈虚弱地笑了笑:“如今你大姐姐的亲人只有你了,你便是你大姐姐的命,所以你不能有事。” “我是我大姐姐的命,你的命我大姐姐便不在乎吗?章兄!你也不能有事!”文逸背起章曈,“我不找南贼了,我现在带你回营。你是我姐夫,你不能死!” 然章曈眼底发黑,已说不出话来了。 文逸背着章曈一路狂奔,迎上了带兵赶来的鹤鸣。 “将军!”鹤鸣看到已经昏迷的章曈,焦心上前,正要接下章曈。 “等一下,他中了毒箭,血是有毒的。”文逸痛心道,命来人将身上的斗篷解下,裹住了章曈,才将他交给鹤鸣,“快传军医!” “老大人的援军已经到了,请文大人同我们一起回去。”鹤鸣唤了文逸一声,便焦急地带章曈回了军营。 二 文逸随鹤鸣一同将章曈送回营中。 章琰正负手站在大帐外焦急等候着,完全听不进去一旁尤翰庭和声说的宽心话,见鹤鸣背着神识不清的章曈进了营门,心惊迎上前去:“这是怎么回事?” 文逸如同做错了事一般,垂首愧疚道:“章兄替我挡箭,箭上有毒,便中了毒。” 章琰没有责怪文逸的意思,只摸了摸文逸的头:“先送进大帐,传军医!” 文逸见章曈被送进大帐,稍稍松了口气,忽然眼前发黑,一头倒了下去。 章琰一惊,连忙接住文逸:“文二?文二!来人,也抬进大帐!” 文逸一连昏睡了三天三夜,再次醒来的时候是在夜里,云朗守在一旁。 “章兄!”文逸惊醒,只见榻前睡着云朗,“云朗?” 云朗骤然醒来:“大人,要用些水吗?” 文逸头疼得厉害:“我这是怎么了?” 云朗为文逸倒了一杯水:“大人背章小将军回来的时候染上了毒血,也中了毒,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所幸章大人的药来得及时,才保大人无碍。” 一听到章曈的名字,文逸费力地伸手抓住云朗的手臂:“章兄呢?章兄现在怎么样了?” 云朗垂下头,神色有些为难。 “我问你章兄怎么样了?”云朗越是不说,文逸越是焦急。 “章小将军服了药后不见起效,还在昏睡着。”云朗低声说出。 文逸的手骤然一松,掀被下榻:“我去看看他。” “大人身子还未好全,要当心身子。”云朗忙放下手中的茶盏,又扯下文逸搭在衣架上的斗篷去追。 文逸裹上斗篷,赶到大帐,只见章琰正负手站在帐前眺望着高悬的明月。 文逸不敢忘记礼数,拱手行礼:“章大人。” 章琰回过头瞧向文逸:“文副帅可无事了?” 文逸一时羞愧难耐:“我无事了,是我对不住章兄。” 章琰摇了摇头:“不怪你,都是这孩子的命数。” “不是的!若不是为了救我,章兄也不会中毒箭,该躺在帐中的是我!”文逸的眼圈愈发红了。 章琰瞧着偏执的文逸,垂首叹了口气。 “老大人,老大人!将军醒了!”鹤鸣焦急掀帘出帐去唤章琰。 章琰闻声连忙跟随鹤鸣进帐。 文逸本要随着一起进去,但自责难耐羞见章曈,只在帐外暗暗庆幸章曈挺过了一难。 然而没过多时,鹤鸣出了门,面上尽是愁苦,对文逸行了礼:“文副帅,我家将军要见你。” 文逸心头释然一喜,刚要上前,却见鹤鸣脸色不对,奇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章兄不是醒了吗?” “将军他……”鹤鸣泣不成声。 文逸心里猛地一悸,抬步冲进大帐。 帐中榻上章曈面无血色,气若游丝,半张着口微微喘气,完全与之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霄壤之别。 章琰正默然坐在榻前,宛若苍老了十岁,见文逸进门,便起身让开了位置:“你们说说话吧,老夫先出去了。” 文逸行过礼,上前瞧着如此脆弱的章曈,红着眼圈哽咽道:“章兄……” 章曈微微睁开了双眼,曾经璀璨如同繁星的眼眸如今近乎失神:“文二,你没事了吧?” 文逸忍着眼泪猛摇着头:“我好了,你也得好起来。” 章曈费力笑了笑:“我好不了了。” “说什么傻话!”文逸忙反驳道,就怕章曈一语成谶,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箭上有毒的事,你记得瞒着你大姐姐。她有时候性子急,说不准会不顾后果做出什么事。”章曈有气无力嘱咐道。 “我怎么瞒得过我大姐姐!章兄,我大姐姐还等着你去娶她呢!”文逸瞧着奄奄一息的章曈,声音呜咽道,“是我对不住你,该死的人是我啊!” 章曈笑着轻轻摇头:“其实今上并没有让我来驰援你,而是派遣西南军团练副使林池带兵驰援,他迟不动身,似是在推延战时,我才贸然带兵来救你。” “就算我不死在这毒箭上,贸然私自带兵,也会被军法处置。” “今上与章家关系匪浅,怎么会处置章兄,你莫要危言耸听。”文逸啜泣。 章曈呵呵笑了两声:“从来没有什么匪浅的关系。今上既然看重你,又为何明知郸州是死局,还要将它交到你手上?” 文逸一时哑然。 章曈缓缓伸手握住了文逸的手:“所幸我爹带着援军赶到,已经派人去清扫密林中的南安残兵,这仗是要打赢了。能救下你,我已经知足了。” “这辈子,她等不来我了,下,下辈子吧。”章曈苦笑一声,紧紧握着文逸手臂的手,蓦然落了下去。 “章兄!”文逸悲恸哭喊,却再也唤不醒那骄矜尊贵的少年。
第78章 我怎么会殉情 一 章曈身故的哀表与南安战败之后退回南关以外的战报一起传回王都,同时被呈上的还有西梁撤兵的战报。 祁承将那几封奏疏扫视一遍,看到落款为章琰的哀表时有些奇怪,拿起翻看,读到章曈的名字时他明显愣住了:“泽仁怎么会去郸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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