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混乱之中,血劫剑被不知何时出现的步天行夺走,之后的事就不必再说了。 “对了。”古蟾冷不防添了一句,“步天行这几日没出现,其实是被步渊停关起来了,他生怕自己这宝贝儿子被血劫剑迷惑,请我去诊了好几次脉,那时候他神智倒很清醒,脉搏也很正常。” “只不过到了决战这一日,总不好再关着,步渊停才请众人一同看守血劫剑,没想到临到头来还是出了这样的岔子。” “原来如此。”秋濯雪垂眸道。 这还是杨青第一次置身于武林大事件之中,一时觉得毛骨悚然,又难免有些激动,不过最重要的是,他其实还是有点稀里糊涂的。 宋叔棠喃喃道:“这剑先是迷惑了柳枫剑客,又迷惑了步少庄主……现在相继还有人受害。难道这世上当真有这样的诡事,难道这两柄兵刃当真是神魔铸造而成的,只为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越迷津见秋濯雪眉宇不复方才紧绷,便知他已有想法:“你又知道什么了?” “只是有些拙见罢了。”秋濯雪微微笑道,“却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宋叔棠忙道:“恩公不妨直言。” “江湖上有一种把戏,叫做障眼法。”秋濯雪不紧不慢,“他们能滚油入手,棉绳烧而不断,秋某素来不相信鬼神一说,不过对这些障眼法却颇有些心得。” 杨青忍不住笑了起来。 宋叔棠瞠目结舌:“这是如何做到的?” 杨青几乎是立刻回答道:“油底是醋,醋沸而油仍温,手伸下去当然一点儿也不烫啦。至于棉绳烧不断,其实是浸透了盐水,绳外凝结盐壳,看上去就好像烧不断。这种江湖骗术,书里都快写烂了。” 这让秋濯雪不禁多看了杨青几眼,这些把戏虽有破绽,但也并非人人都知晓。 宋叔棠闻言,不禁皱了皱眉道:“此意是眼见未必为实?” “不错。”秋濯雪点点头道,“秋某正是此意,你看到血劫剑接连迷惑两人,又伤亡许多人,却不仔细想一想,在场群雄为何只有柳枫剑客一人行动?” 宋叔棠琢磨片刻,仍然不得其解:“还请恩公赐教。” “宋少侠,我且问你,倘若在酒鬼面前放上一瓶美酒,在老饕面前摆上一盘佳肴,在你这样的铸师面前放上一块天外陨铁。”秋濯雪垂眸道,“你认为结局会如何?” 宋叔棠沉默片刻:“恩公是说,柳枫剑客死于自己的贪念?而非是血劫剑的迷惑?” “不错,即便当时无人动手,我想那位幕后主使的计划一定也会相应有所变化,我清晨所追的那名小贼,绝非是偶然路过想进来喝杯茶水歇歇脚的普通行人。”秋濯雪淡淡道,“要是客人,本该光明磊落入庄,只有贼子才会偷偷摸摸。” “如此一来,足以证明血劫刀剑一事的确是有人故意为之,只是这刀剑上的秘密,咱们暂时还没能破解。” 宋叔棠又道:“可是,这也不过是恩公的猜测而已,倘若血劫剑上真是有人动了手脚,古神医怎会查不出异样?” 其实宋叔棠这番话,心里也矛盾得很。 作为江湖中人,他当然不希望血劫剑真是魔兵出世;可是作为一个铸师,难免相信兵刃有灵这样的事。 古蟾忍不住出声:“医道何其精妙,我这一生钻研药道都忙不过来了,更何况毒理。天底下那么多药谱毒经,我所知的不过是沧海一粟,看不出来有甚么稀奇的。” “人家称我老头子一句神医,可到底是医不是神,否则人家岂不是该叫我医神哩!” 古蟾虽毕生潜心医术,但需知医道博大精深,他所学越多,便觉所知越少,行医多年,最是讨厌拿神鬼之说来糊弄病人的江湖骗子,承认此事虽然有损他的名声,但还是力挺秋濯雪的看法。 其实古蟾此言甚是谦虚,江湖人既称他为神医,自是他治病救人极有一手,许多疑难杂症也不在话下,可医道本就需要时日与病人来钻研。 血劫剑此事,处处透着古怪,时日又短,他一下子查不出所以然来也是常事。 宋叔棠还当他是故意在说气话,连忙赔罪:“在下并不是有意冒犯。” 秋濯雪又道:“步天行杀死仆人后持剑一路往剑林而来,正如传说一般,沈二娘子杀死身边所有活口后,直奔徐还愁。若当真受兵刃驱使,不说其他,李剑涛就在旁侧,择主何必舍近求远?想来剑主并非是完全丧失理智,而是更像进入了一种癫狂的状态,身体仍受自我所驱使。” “所以他才会前往剑林……寻找越大侠。”宋叔棠忍不住看了一眼越迷津。 越迷津忽冷冷道:“你最好还是希望血劫剑只是凡铁。” 宋叔棠不禁问道:“为何?” “它若当真有灵,千方百计挑起残杀,选择的剑主却为一亲烟波客芳泽,便如此轻易地将它弃舍在地。”越迷津脸上流露出一丝讥讽,“此刻只怕恨不得跳回炉中重铸。” 秋濯雪:“……” 宋叔棠:“……” 古蟾:“……” 杨青情不自禁道:“越大哥,你说得好有道理啊。” 宋叔棠立刻就被说服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九虫病出自《证治准绳·杂病》。 代谢是改自《文子·自然》:“﹝道﹞轮转无穷,象日月之运行,若春秋之代谢。”
第四十六章 步天行的情况又有了新的变化。 按照古蟾的诊断, 步天行失剑后分明只是气血不足,况且第一天已醒了一遭,本该安然无恙才是。可不料第二日第三日, 步天行竟丝毫再没有要醒的意思,他的身体再是虚弱,再是需要休息, 睡上几十个时辰也该醒来了。 可他现在仍安睡在床榻之上,似乎不知饥饿,也不觉口渴, 若非脉搏还在跳动, 简直像是一具尸体。 爱子如此, 步渊停忧心如焚,更兼着内忧外患, 一时间不免憔悴许多。 不过倒也并非完全没有好消息。 万剑山庄的伤者虽多,但真正被血劫剑所伤的只有五人,他们接连在极接近的时间发狂, 可按照秋濯雪的了解,这五人发狂的程度轻重与时间快慢长短都有所不同。 功力越低的人, 发作起来就越快, 时间越长,程度也越重;功力越高则相对程度轻一些, 时间也短一些, 不过没有一人如步天行这般严重, 到几近殃及性命的地步。 而且他们所伤之人, 并不会一道感染这狂症。 按照古蟾的诊断, 被血劫剑所伤的人,发狂过一次后就会恢复原状, 只是他也诊断步天行不过是气血两亏,结果是步天行现在活像被血劫剑勾了魂魄,一睡不醒。 因此谁也说不好这五人是否会再发狂。 以致秋濯雪这几日基本上都陪在古蟾身边,以防生变。 这日为冷寒霜换过药后,两人一同出门,古蟾忍不住唉声叹气起来。 古蟾近来的心情并不太好,他受邀来此,虽本就是要治病救人,但血劫剑情况极是古怪,一时间也不免技痒,想好好研究研究,偏偏其他伤患发狂后便无半点后音,而真正拿过血劫剑的步天行,眼下的情况也让他摸不着头脑,实在有力无处使。 眼下确实伤了一堆人,血劫剑却仍是全无头绪,若想研究出什么,非要再多些病人不可。 其实普天下的病症岂非都是如此,从出现到破解不知要花多漫长的功夫,也不知需要多少病人来一一实验治疗,寻找出相应的解决办法。 不过且不说步渊停如今将血劫剑看得死死的,即便血劫剑就光明正大放在桌子上,古蟾自己也总不好为了研究血劫剑,叫人再挨上几剑,叫万剑山庄再多一具躺着的活尸跟几个狂人。 “古老,你怎么了?”秋濯雪看得出来古蟾情绪不佳,柔声问道。 古蟾有些提不起兴致,闷闷不乐道:“现在只能确定,光是靠望闻两样,绝不会被血劫剑所迷惑,只要不被血劫剑伤到,不握血劫剑,就不会受伤中毒。” “可是……”古蟾皱眉道,“我实在是想不出这是怎么做到的。” 秋濯雪问道:“古老是指血劫剑?” “你看,血劫剑在万剑山庄已少说有一月之久,不管是怎样的毒药毒水,药效都停留不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古蟾愁眉紧锁,“即便是拿血劫剑在毒水里浸泡多时,按照常理,也绝不该出现没受伤的步天行比受伤的人症状更严重的情况。” 不错,毒药纵然强到触肌即发作,可受伤之人,大多被血劫剑伤到皮肉,血液流通之下,无论如何,发狂的程度都该比完好无缺的步天行更严重才是。 可事实却偏偏是反过来的。 “更不要说,步天行身上还出现了失血之症。”古蟾晃了晃头,“就算是天底下再绝妙厉害的用毒高手,都绝不能在千里之外靠一把血劫剑,就在这许多人身上下两种截然不同的毒,又立刻解去。除非……” 秋濯雪沉吟道:“古老有何高见?” “老人家是在想,你之前不是在追一个小娃娃吗?只是被冷寒霜这小子耽搁了,才没能追上。”古蟾抚了抚自己的胡子,“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其实血劫剑只不过是为了引起众人的注意,这小娃娃才是在暗地里下黑手的用毒高手,营造成血劫剑勾魂的假象,就为了恐吓咱们。” “他要是在众人身上下毒,我来诊断时,又立刻解去,那当然是看不出问题来的。” 古蟾越说就越觉得自己这个猜想颇有道理。 秋濯雪:“……” 古蟾看着他的表情,忙道:“你别这么看我,你仔细想想,你不是追着那人到了冷寒霜的门外,然后冷寒霜就突然发了狂,又莫名其妙好了,是不是很可疑。” 秋濯雪不由得一怔,随即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古蟾莫名其妙道。 秋濯雪简直眼泪都要笑出来了,他叹息道:“古老,还好你是去做大夫,没有去做捕快,否则你这功德无量,就要变成真的无‘量’了。” “功德无……”古蟾下意识念了一下,震怒道,“那你说说看!老人家这猜测有什么错处!” 秋濯雪失笑道:“古老,你仔细想想,莫说其他人,你是觉得我与越迷津能任由人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么?” “当时你们俩又不在场。”古蟾振振有词。 “好吧,血劫剑事发时,我们二人的确不在场。”秋濯雪正色道,“可是你能想象有人在被我追赶的情况,还有时间隔着门窗对冷寒霜下毒,又全然不用露面,在我面前解开冷寒霜的毒?” “倘若真有这样的本事,他何必还要让冷寒霜阻碍我,下毒将我迷晕不就好了?” 古蟾理直气壮:“他要是这么做,血劫剑岂不是成了个笑话,因此当然不会对没受伤的人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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