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明月影的脸色突然一变,血色倏然消退得干干净净,身体一晃,就往后倒去。 就在明月影软倒之际,忽觉得腰上一稳,心下稍安,强撑起最后一口气提醒:“快走!” 话才说完,她整个人已经软软地倒在了秋濯雪的怀中。 许多人也许知道越迷津的剑很可怕,然而如何可怕,却很难用言语描述出来。 在大厅里悄无声息地倒下两具尸体之后,其他人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并不是没有看清他的手,而是无法明白他是怎么杀人的。 越迷津的第一剑从右侧拿着判官笔的人开始,剑锋只轻轻擦过肌肤,那人的整个脑袋就掉了下来。 头颅落地的时候,还茫然地望着自己脖颈上冲天的血,还有手中掉落的判官笔。 这一剑并没有停,而是轻而快地刺向了第二个拿着九环刀的人,九环刀笨重坚实,需要极大的力气,虽快不起来,但在威力与重量方面相当有优势。 九环刀没能赶上覆水剑的速度,刀刃与剑锋刮擦开来,蹭出一连串火星,发着令人牙酸的磨损声,比方才的弦音更刺耳。 紧接着就是“嗤”的一声,是胸腔被刺破后,血沫的声音。 越迷津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从胸膛抽出剑后,第三剑没入了飞扑上来的第三人咽喉之中,那勇猛的拳风激起了他脸颊上的长发,却没动摇覆水剑一分一毫。 第三人咽喉上的肌肉抽搐着动弹,鲜血随着覆水剑一同涌出,他不甘地瞪大眼睛。 九环刀与第三人的尸体一同落地,发出沉闷的钝响。 这三剑所有人都看清了,朴实无华,并没什么稀奇,每个人都想得出几十种花招来挡下这一剑,甚至他们清楚,死了的人也必然有这样的本事…… 可每一剑却都精准无误地夺走一条生命。 天底下用剑的人并不少,能够像越迷津这样出剑的却不多。 其他人的身体忽然顿住,甚至急退了两步,却还是没有拦住越迷津,越迷津的第四剑,夺走了第四条生命。 又一具尸体沉重地倒在地上。 加上之前从二楼飞出来的那具,大厅之内转瞬间已倒下五具尸身,纵然是刀口舔血的剩余几人,脸上的肌肉都不由得抽动起来。 在江湖上杀人并不是件少见的事,有人杀人,就有人被杀,更何况吃聚宝盆这碗饭,生死更是家常便饭。 可人终究是人,即便是杀手,在完成任务之后也会尽情去发泄情绪,豪赌、嫖妓、大吃大喝、挥霍无度—— 其中当然也会有一些以杀人为享乐的怪人,这些人往往死得都很早。 可像是越迷津这样的人就很少了,他一连杀了四个人后,似乎连一点疲惫都不觉得,眼睛更是平静得简直像一潭望不到底的深水。 其中一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甚至比明月影更苍白:“你……你是……越迷津!” 他的声音在颤抖。 越迷津的手腕一抖,一连串的血珠从雪亮的锋刃上滑落,一滴滴自剑尖落下,他专注而认真地凝视着剑,淡淡道:“嗯,是我。” 他的口吻听起来竟然出乎意料的耐心。 大厅内顿时安静无声。 对于杀人这种事,秋濯雪与越迷津一向是有不同的看法,不过要是这时候争辩这个,那无疑是自找麻烦。 不过秋濯雪又很快警觉起来,这些人在江湖上虽说是二流好手,但以明月影的狡猾跟才智,是不太可能重伤在这些人手里。 那她方才的提醒—— 这聚宝盆里只怕还有其他人! 秋濯雪想得并没有错,这个人也来得很快,他在越迷津转出第四剑的时候就已经出现在了楼梯口。 谁也没有看见他是怎么下来的,就连秋濯雪都没有感觉到。 因此看到那个身影的时候,秋濯雪的身体都不由紧绷了起来。 那人的脸上带着半张面具,另外半张脸则很熟悉,正是在风波门见到的那个男人,可是给予人的感觉却天差地别。 越迷津的第五剑落了空,那人已走上前来,将那拿着连环锁的人拖了回去,身形犹如鬼魅一般。 那人沉声道:“都滚吧,你们加起来都不是他一人的对手。” 连环锁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惊魂未定,他只觉得脸颊上冰凉,伸手一摸,满是鲜血。 要不是那一拖,这剑划破的,就不是脸,而是性命了。 围着秋濯雪与越迷津的几人面面相觑,连话也不再多说一句,都纷纷退到了阴影之中去,仿佛就此消失了一半。 大厅之内的人虽少了,但二人却都没有感到轻松,倒不如说直至此刻,他们才真正紧张了起来。 越迷津怔了一怔,皱眉道:“你……” 他恍然道:“是易容。” 这话没头没尾,该听懂的人却都听懂了。 面具人扫过一眼明月影,淡淡道:“人留下,命带走。否则,你们俩的命也要留下。” 当时在风波门的人并不是易容成玉邪郎,而是易容成了这个人。 秋濯雪不觉皱起眉头来,他竟连这人的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阁下好大的口气?要留下明姑娘,也未必有这么容易。” 面具人冷冷道:“他们加起来都不是他一人的对手,可你们两个加起来,也同样不是我的对手。” 秋濯雪微笑起来:“不试试手,阁下如何能知道呢?” 他说话的时候,已将怀中的明月影抛了出去,越迷津收剑归鞘,双臂一伸,将那重伤的女子抱入怀中,就见着秋濯雪已走上前去。 即便是这种时刻,秋濯雪的身姿仍然飘逸潇洒,看上去就像是在赴约,而不是要与人一较高下。 面具人的声音仍然毫无变化:“我只知道,我很快就会明白,你的这种大胆到底是来自于实力,还是在虚张声势。” 他没有用任何兵器,只是忽然击出一掌,秋濯雪飘逸灵动的身姿,在这一掌前却变得缓慢与笨拙。 不过秋濯雪的袖子却不受拘束,它仍然是那么柔软、顺滑,轻轻顺着他的手甩了出来。 这至柔的长袖,如潮水一般牵引住了这至刚的掌力。 面具人忽然皱起了眉头:“你是宁九思的后人?!”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江湖上还记得一先女的本就不多, 更不必说了解她武功路数的。 出江湖以来,秋濯雪一直颇为小心,这次若非是情况太紧急, 他也绝不会使出这一手来,因此被识破时,心中不由得吃了一惊。 只是秋濯雪为人向来冷静, 不轻易变动脸色,淡淡道:“过招时,阁下还是留神些吧。” 秋濯雪虽总将旁人看得清清楚楚, 但旁人却休想看出他半点心思来。 面具人冷笑一声, 伸手扯住长袖, 正要发力扯碎,哪知这袖子简直像是活过来一样, 游鱼一般滑脱掌心。 他似是早有预料将掌心一翻,借着对方抽身逼近,正要一掌击在秋濯雪胸口—— 这记变招来得太快, 太急,叫人猝不及防。 越迷津的手才搭在剑柄之上。 一片袖子又忽然飘落下来, 挡在了胸膛之前, 它退时如流水轻云,骤然发力时却又有惊涛骇浪般的威猛。 这一掌击在了拂面而来的长袖之上。 秋濯雪以袖对掌, 一触即分, 整个人借力往后一退。 转瞬之间, 两人拉开了距离。 面具人目光沉沉:“江湖年轻一辈之中, 武功与你能一较高下的也许有不少, 可经验如你这般老辣,应变如你这般快的, 却一个都没有。” “过誉了。”秋濯雪内息翻涌不止,喉头腥甜,只勉强微笑道,“只是这件衣裳,秋某还算喜爱。” 面具人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凝视着他,半晌才道:“哼,不愧是宁九思的后人,就连这种神态也是一模一样,天塌不惊。” 他没有再出手。 宁九思在江湖上的故人并不算多。 从始至终,面具人的口吻都相当平淡冷漠,听不出半分感情变化,不知他对宁九思到底怀抱着一种怎样的感情。 他到底是敌是友呢? 如果是敌,为什么此刻收了手?如果是友,方才又为何要再下那般的毒手? 噢,是了,如能直接惊走,自然最为简单,不能才要讲理。 现在秋濯雪总算明白明月影为什么要他们快走了,这聚宝盆里果然有一尾了不得的大鱼。 在这样的武功面前,明月影纵然有再多智慧计谋,也实在难敌上他一掌。 他们如果想一个不落,全部都逃出去,恐怕是比登天还难。 不过要是秋濯雪留下来抵挡,就不一定了。 就在这时,抱着明月影的越迷津忽然道:“你想也不要想。” 他这句话一出,在场的其余两人都不禁愣了一愣,面具人的神情之中都不由得泛出一丝疑虑来。 秋濯雪也怔了怔:“什么?” “我不知道你方才做了什么决定。”越迷津淡淡道,“不过我看得出来,你一定做了一个我不喜欢的决定。” 秋濯雪完全愣住了。 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 熟悉的言语似乎又在耳畔重新响起,尽管越迷津并不是每次都能读懂秋濯雪,可他有自己的一套方式来“理解”秋濯雪的每个神态。 一旦秋濯雪笑不出来,就说明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 越迷津并不介意秋濯雪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也不在乎那些跟随麻烦而来形形色色的陌生人,更不在乎这些麻烦是否叫人头大,或是足够危险。 他在乎的人从来就只有秋濯雪。 连秋濯雪自己都不能夺去。 这让秋濯雪很轻很轻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总是对越迷津很没有办法,不光是杀人的事,此时此刻也是一样,他没有挪开目光,而是柔声道:“你我倒是好说,那明姑娘怎么办呢?” 越迷津道:“我有答应过会照顾她活下去吗?她又不是好人。” 秋濯雪:“……” 秋濯雪竟无言以对。 的确,从头到尾越迷津都没有答应过要救明月影,是秋濯雪自己要救,一旦他陷落此地,重伤的明月影显然也活不了多久。 如此说来,最合理的安排是将越迷津留在此地抵挡,他带着明月影逃跑,如此才能救得两条性命。 然而秋濯雪连明月影都不愿留下,又怎能留下越迷津。 面具人目光微微一动,冷淡道:“看来你的心肠虽有些软,但这小子的心肠却硬得恰到好处。” 秋濯雪苦笑道:“其实越兄现在没有将明姑娘扔在地上,已是心肠很好了。” “这么说来。”面具人又道,“你们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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