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迷津问:“他走了,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儿?” 秋濯雪笑了下道:“我怕颜无痕偷听,带你去。” 墙角里的阴影里立刻钻出来颜无痕的脑袋,他愤怒地挥舞着手臂,大喊:“喂!你怎么这样说,我是这么不可信的人吗?!” 秋濯雪的脸上露出蕴含着深意的微笑:“你看。” 颜无痕:“……” 越迷津:“……” 过了一会儿,越迷津才缓缓道:“要我帮忙解决吗?” 这次颜无痕连声音都没出,立刻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秋濯雪的脸上仍带着那种笑容,令他看起来格外的难以捉摸,也格外的高深莫测,这让越迷津下意识多看了两眼,才跟着他一起往外走去。 走了一会儿,见秋濯雪没有再说什么,越迷津就确定,这次颜无痕是真的走了。 方才越迷津没有来,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说有人中了毒,就说:“唐门也用毒。” 秋濯雪不禁哑然失笑:“怎么又提唐门,越兄,唐门得罪过你吗?” “那倒没有。”越迷津老实道,“不过唐轩冤枉你,我不喜欢。” 秋濯雪怔怔看着他,目光流转,似是想笑,又似是无奈,他的眼睛太多情也太复杂,不想叫人看透的时候,谁都无法看懂。 有一瞬间,越迷津几乎以为他要对自己说教。 其实秋濯雪从不对人说教,他总是看到每个人好的地方,吐出的言辞总是体贴温柔地甚至有些小心谨慎。 有时候越迷津会很想将手指压在秋濯雪的唇舌之间,感受那言辞的震动,感受那话语的力量,感受他每吐出一个词时的轻重与分量,从而去感受这些言谈是真心实意,还是虚情假意。 其实那些道理,越迷津都明白。 无非是有人故意挑拨生事,唐轩也有其怀疑的理由,只是他固然有合适的理由,可难道只要合情合理,被冤枉怀疑的人就不能生气了吗? 就算秋濯雪不生气,难道越迷津不能生气吗? 最终秋濯雪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微笑,倾过身来握住越迷津的手。 他的手是暖的。 于是越迷津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虽然他说的有些话,我觉得是对的,但是这也不是理由。” 秋濯雪失笑道:“越兄真是讲理。” 越迷津皱眉:“我讲理?什么意思?” “你这样生唐门主的气,觉得他嫌疑重大,他竟在越兄那里还有说对的时候。”秋濯雪柔声道,“难道不是讲理吗?” 越迷津冷哼一声:“怎么,他是坏人,说的话就是全错吗?” 有道理的话,秋濯雪一向都是听的,这句话显然很有道理。 于是他想了想,笑道:“好吧,那不知道唐门主什么话叫你觉得有道理了?” 越迷津的回答一向很干净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虽然你不会这么要求,但是我相信,的确有些人会为了讨好你而去杀人。” 秋濯雪:“……” 他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了,倒不是感动的,而是他真的一时间想不到该说什么话。 越迷津沉默了一下,倒不是因为秋濯雪的脸色,而是似乎在深思什么,好半晌后才说:“这世上自作多情,一厢情愿的人本来也就不少,会做出什么事都不足为奇。我游历江湖的时候,就见过不少这样的人。” 如果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秋濯雪会欣然同意,毕竟徐青兰就曾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一厢情愿的痴迷,一往情深的爱恋,这种单方面的爱意倘若能够自控,倒也罢了,要是一发不可收拾,就容易酿出苦果。 然而秋濯雪做梦都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见这样的道理:“……秋某应当……并无此等姿色。” 虽然秋濯雪一直以来都很清楚,在越迷津的心里,自己似乎有着什么奇奇怪怪的魅力,但是他实在想不到会夸张到这种程度。 越迷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说了一句很愚蠢的话一样:“姿色?” 秋濯雪道:“啊?” “你的确英俊潇洒。”越迷津一脸严肃,“可绝不仅止于此,你的风骨、品性、为人远胜过这张容貌,就算你长得不像现在这样好看,我心里也一样对你。” 秋濯雪简直是啼笑皆非,他忍俊不禁道:“可是,你是你,别人是别人啊。” 越迷津却不以为然:“是这样没错,可你现在长得很好看,又没有变丑。” 无懈可击! 秋濯雪:“……” 他虽然有心想跳回到之前的姿色问题上去讲这件事,但是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要说服一个年轻人接受他的意中人甚至情人其实并不是天姿国色,也不是人人垂涎,简直比登蜀道还难。 特别是这个年轻人还是越迷津这样倔强的人。 蜀道尚有一条道,这却是一条死胡同。 将心比心,要是有人同秋濯雪强调,越迷津多少有些惹人厌,或是不讨喜。 他也定然会恼怒的。 因此秋濯雪只是怀着一种甜蜜又古怪的心情,无奈地笑了起来:“看来,倘若哪一日秋某要是准备称霸江湖,越兄必然是当仁不让了?” 越迷津的手紧了紧:“你会吗?” 秋濯雪望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轻轻叹息起来:“我不会,我当然不会了,称霸江湖有什么好玩的,天底下的事都到你面前来,等着你一一处理,难道还嫌我身上的麻烦还不够多吗?” 越迷津没有说话。 “再说了,咱们现在一边惹麻烦,一边做一对游山玩水的烟霞侣,不是快活得多?”秋濯雪忍不住笑起来,“要是称霸江湖,你说唐门主杀铁知命,咱们是管还是不管呢?” 越迷津想了想,顽固地问道:“说起来,唐轩当着众人的面要杀铁知命,你真的觉得他没有嫌疑吗?” “这是唐门与霹雳堂的事。”秋濯雪道,“铁知命冒犯了他,他有理由杀了铁知命,唐门就有机会将霹雳堂斩草除根。” 这些江湖大事,门派纷争,有些时候看着马虎,其实里头的道道不少。 唐门与各大派都有交情,再说玉邪郎是个尴尬的话题,铁知命口无遮拦,在这个关键时刻被杀,完全说得过去。 唐轩与铁知命争斗多年,必然不是个隐忍的性子,他就是在等铁知命说过头。 杀人这招看着鲁莽,其实心里头精明得很。 霹雳堂要是忍下这口气,道上就会传出他们惧怕唐门;不忍,唐门就有理由反击乃至灭门,铁知命一死,霹雳堂群龙无首,必然内斗,灭门的几率远高于平常。 越迷津想了想:“就像师浮萍那样?他冒了我的名,我去杀师浮萍,杀了之后万毒老人来报仇,我只好将万毒老人一起杀了。” 秋濯雪忍不住笑起来:“对,的确有点像师浮萍那样,不过更麻烦些。” 越迷津道:“这样听起来,称霸江湖果然很麻烦。” 秋濯雪听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两人说话之间,异常安静的聚宝盆已在眼前,英雄宴在落花庄召开,群雄并至,附近别说讨生活的三教九流,只怕连只耗子都不敢在路上跑。 秋濯雪道:“这儿就是聚宝盆,上次没带越兄进去,这次倒是可以补上这缺憾了。” 越迷津毫不客气地拆台:“看来这次是进去打架的。” 秋濯雪只是微笑:“那越兄去是不去?” “你清楚。”越迷津道,“在你面前,我永远不会有别的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一百九十七章 聚宝盆里安静得几乎有些异常。 现在虽已是深夜, 但灯笼仍然高悬着,将整个大厅照得光亮如昼。 大厅里摆着许多桌子。 赌桌上无一例外,都还整整齐齐地放着骰具, 画着大小押注,不见半点磨损;而饭桌上的酒渍油腻早已经干在桌面上,形成奇特的纹理, 筷子桶塞得半满,放在正中央,看起来勉强还算干净。 只是半个人都没有。 甚至在柜台之后, 也不见宝娘与盆郎的身影。 越迷津问:“他们还没开张吗?” “这样的地方, 是没有不开张这一说的。”秋濯雪摸过桌子, 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指腹,摇了摇头, “要是不开张,就说明一定是出事了。” 深入虎穴当然是不智之举。 聚宝盆不问来处,不问去路, 只管收钱做事,银子与本事在这儿才是硬通货, 不知道多少隐姓埋名的高手在这里做事, 甚至各大门派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也都来这儿沾一沾——胡力就是个极明显的例子。 指不定拼桌吃饭的就是个硬茬子。 不过聚宝盆的问题也在此处, 大多数人都见不得光, 加上独来独往, 当然不会想跟正道明面上碰一碰。 桌子看着干净, 其实伸手一拭, 已略见薄尘,显然好几日没有人来往了。 难道是猜错了?胡力并不是来聚宝盆买的毒药? 仿佛是应他这个想法, 楼上忽然一阵骚动,不一会儿,只听见风声骤急,一个人破窗飞出,直直撞在柱子上,骨头声清脆利落,落下来砸破张桌子,仰着脸,口中鲜血倒流,眼见是不活了。 紧接着又见那窗户的大洞之中,跃出个婀娜妩媚的身影来,长裙飘然,怀中抱着琵琶,纤指拈拉,丝弦绷若满月。 竟是明月影。 秋濯雪一见她在此,目光顿时一亮,知是绝无来错。 要是为了兰珠一事报复聚宝盆,也没有追到落花庄来的道理,以明月影的聪慧,必然是发现了什么线索,追查到此。 之前的《天魔曲》已叫秋濯雪有了戒心,他才要出声提醒越迷津,却忽听得音律荒腔走板,又是一声弦动,嗡鸣不绝。 原来是琴弦未发,骤然回弹,应声绷断开来,跳脱束缚的长弦发出最后一声粗哑至极的尖锐长啸。 明月影手上鲜血不止,飘落地面后踉跄两步,猛然吐出一大口血来,显然是受伤不轻,以至方才失了力道,不成曲调。 她还未抹去唇上鲜血,正要回身往外跑,余光已瞥见秋濯雪,脸上掠过又惊又喜之色,脚步微顿:“走!” 话音刚落,二楼已经接二连三地冲出十余名高手来,也都听见了明月影那声“走”字,为首一人当即喝道:“这婆娘还有后援!别放跑了他们!” 十余人跳落下来,拦住去处,立刻就将二人当做同伙包围了起来。 覆水剑已离鞘。 明月影怀抱琵琶,盈盈目光望向秋濯雪,虽身处绝境之中,但她似全然无畏,柔声道:“我可提醒你们了。” 秋濯雪不禁苦笑:“如此说来,秋某还要多谢明姑娘。” 明月影笑道:“我姑且当你是真心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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