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捕捉到这位太后眼中意味深长的情绪,不像是替自己儿子警告独宠后宫的皇后,反倒是对他这位兼任内阁首辅的殿下很是寻味。 齐鸢一愣,茫然地慢慢眨了眨眼,他感觉这林太后与从前似乎有些不对劲,可恍然间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此时不远处文官席位上,董演穿着变成朱红色的官服,面色沉郁地看着大殿中央的歌舞。 “董大人也不必伤春悲秋。”恰在此时,池苑却是端着酒盏笑意盈盈地走到了董演的席位前,他撩袍坐在了桌案边的旁位上,面上对这位被贬官的前宰相依旧是恭恭敬敬。 “毕竟陛下虽说惩处了些许大人麾下官员,可终究看在您是昔日天子师的份上只贬官三级。” “你如今坐到老夫头上又有何资格与老夫说这些,还是说大理寺卿大人如今是在落井下石?” 董演眼神不善,看着面前这个身穿绛紫朝服的年轻男子,这个在不久前还是归顺于他麾下的,新晋后生。 “董大人何必这般说呢,不管在下官升几级都谨记最初被大人提拔之恩,既皆是董家麾下官员,那任职何处只要对大人有助益便是好事呀。” 他嗓音好像被火燎过般的粗噶嘶哑,可眉眼笑弯时,却尽数显出恭顺之意。 这让董演很快就打消了,由对方声音难听带来的不适,池苑还是戳中了他心底所想的内容。 “今日张眠和陈贵说会给陛下送一份大礼可都准备妥当了?” 池苑转着手里酒盏,意味深长地抬头凝着高座上的帝后。 “准备妥当了,那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宝贝,陛下会喜欢的。” 此时的高台上,齐鸢余光突然捕捉到那一蓝一粉两个身影旋转着,竟不怕死地恰巧跌进了郁酲的怀里。 这天降两个大活人,直接把郁酲下得将酒杯都甩了出去,他们身上那阵扰人清醒的浓郁熏香把他呛得呼吸滞涩。 这也瞬间让他脑海里回想起,那夜被郑窈下*药算计的狼狈场景,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都望了把怀里这两个柔软无骨的美人推开。 郁酲只是下意识地转头看向旁边的齐鸢,就瞧见对方好像感到心伤般地垂下了眼睫,那条横亘在齐鸢颧骨上的鞭痕趁显得他此刻更加落寞。 他又恰好感觉到那两个歌姬竟更加放肆地将手抚上了他的胸膛,便再无犹豫。 恰好他也刚想找一个由头继续清缴这朝中的祸患,打瞌睡时竟就有人送来了玉枕。 “放肆!”帝王神情阴沉地推开怀里这两个男女,嗓音嘶哑地低呵了一声。 他音量并不大,可语气里携带的磅礴君威却让这整座大殿里热闹的丝竹声都瞬间停了下来。 “妙人儿,你们是哪位大人送给朕的呢?” 郁酲艰难忍耐着心底对这些阿猫阿狗的厌恶,嘴角故意扯出一抹阴狠却肆意的冷笑。 他轻挑地捏住那琵琶子的下颔,对方抬起脸的一瞬他的瞳仁便轻微收缩了一瞬。 “到底是哪位大人这般懂得朕心呢,娇儿怎么不说,诸位大人怎么也不替朕解惑??” 这男子眉眼竟与旁边的齐鸢足足有六七分相像,只可惜身穿那薄如蝉翼的纱衣,眼尾斜挑本该锐利的凤眸里,也尽是胆怯的瑟缩。 这与齐鸢手执凤印管理后宫,还能兼任首辅一职掌管内阁的桀骜轻狂,完全是云泥之别,无法摆在同一层面相提并论。 “奴、奴是内阁张眠大人调教出来的,特意为祝贺陛下福寿安康,北凌国泰绵延!” 这琵琶子被郁酲掐得下颔都快要碎了,他疼得浑身速速发颤,那把琵琶也狼狈地摔了下地。 郁酲听到了答案,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台下神情惊疑不定的朝官与前来贺寿的别国使臣。 “那你呢,哪位大人送给朕的生辰贺礼?” 郁酲这才松开了那琵琶子被掐得发紫的下颔,转而朝向了那舞女,动作却是野蛮又粗鲁。 伴随着女子惊慌的一声呼喊,他猛地拽住歌女精心挽起的云髻,逼迫对方抬起脸看向自己。 又是一个与齐鸢有些相像的货色,只不过这是个女子,便顶多算个三四分相像。 “奴、奴家是程楠侯陈贵送给陛下的贺礼,亦祝愿陛下……” 只是这次女子都没把贺词说完,郁酲咧嘴哑笑了一声,伴随着一道衣衫被撕碎的裂帛生,粗鲁又暴怒地直接把女子身上那套搏杀裙居给撕烂了。 “啊啊!”歌女半边香胸都袒露在外,她刚想羞怯地稍微遮掩,眼前却是黑影一闪,小腹骤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还没回神就感觉自己像个断线风筝被踹了出去,后背也很快传来了钻心蚀骨的剧痛,撕心裂肺地惨嚎了一声,就蜷缩在大殿中央爬不起身。 “陛、陛下息怒!”旁边的琵琶子见状想要求饶告退,可郁酲动作极快,粗暴地直接踹翻了面前的黄金龙案。 沉重的桌案就带着那男子一并滚落了层层阶梯,郁酲玄黑龙袍略微翻飞,阴沉着脸站起身,愤怒地吩咐道:“来人,给朕把陈贵和张眠都拿下!” 守在殿外的侍卫冲了进来,可为首的齐轩却面色由疑地看了看高座上的齐鸢。 他瞧兄长并不阻拦,才挥手示意身后侍从,把那两个官员从席位上拖出来。 霎时间,本来热闹喧嚣的殿宇就充满了歌姬绝望的痛苦呻吟,与那两个官员畏惧的哭喊声。
第74章 朕就是想他们去死皇后能怎样 “来人将这两个妄图蛊惑朕的佞臣压进诏狱,闹市口那口铁锅似乎还没撤下呢!” 郁酲嘴角咧开透彻心扉的森寒冷笑,唇瓣开合间也吐露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圣谕。 他眼神里翻卷的阴沉煞气,让殿中每一位北凌朝官都看得清楚。 齐鸢略显诧异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帝王,最近这个本该多疑又谨慎的人,总做些让他完全意料不到的事情。 他还是很快端起了皇后识大体的架子,连忙撩袍跪到了郁酲面前。 “陛下息怒,那毕竟是为北凌鞠躬尽瘁的两位大人,陛下您不能原由不清不楚地将他们下狱!” 见皇后带头求情,台下被吓愣的所有北凌官员也都纷纷出列跪了下来。 “陛下息怒,微臣绝对没有妄图蛊惑圣心的歹念,还请陛下明察!” “微臣亦是啊,微臣一心一意只想单纯辅佐陛下,不知道这歌姬竟如此胆大!” 那两个被禁军抓出来的官员哭天喊地地挣扎着,听见帝王又提起那口煮人肉的大铁锅。 他们就被吓得面无人色,朝着帝王就是砰砰地磕着头。 如今只剩下别国前来祝寿的使臣,神情惊疑不定与自己人面面相觑,仍然不敢乱动做地坐在原处。 “皇儿你冷静,皇后与众位大人都说得在理,处理朝官还需要证据。” 林若馨也及时站了出来,面上带着温和和蔼的浅笑,伸手搭住郁酲肌肉绷紧的手臂,也想要先安抚住这个突然暴怒的儿子。 “滚开!”可郁酲却是烦躁地猛然挥开林若馨,也不顾对方是自己母后的身份,直把对方推得踉跄后退了两步。 “郁酲你到底想做甚!” 齐鸢一惊,完全没料到帝王对这个生养他的母后都是这般粗鲁,连忙起身上前,先搀扶住险些踩空摔落高台的林太后。 “你当着满朝文武和外国使臣的面,非要莫名其妙地惩处那两个官员就算了,怎么还对自己母亲动手,你是想让北凌上下臣民与邻国其他使臣都看你笑话吗?” 齐鸢卷翘的长睫轻微颤抖了两下,起身时,余光捕捉到台下那群官员看向帝王满含惊恐与抗拒的眼神。 他心底瞬间有了思量,说这句斥责的话时,也根本没压低自己的音量,故而这句指责帝王的话便被太和殿里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他就是要所有人,都看见这位北凌之君如今是有多暴戾嗜杀,让所有人都对这位名誉逐渐败坏的帝王心怀不满。 “陛下先让禁军退下去,这两个妄图以下犯上的贱奴可以押出去,但不可随意将朝臣下狱!” 郁酲慢慢转头,略微歪着脑袋,眼神阴狠又邪肆地凝视着满脸温婉大义的齐鸢。 他这副阴沉如地狱鬼煞的模样,都让齐鸢感到陌生地略微后退了小半步。 “可若是朕就要他们去死呢,皇后能如何?” 郁酲丝毫没了先前对齐鸢百依百顺的听话,猛地抓起摔倒地上的那个金樽,就恶狠狠地朝前甩去。 齐鸢只感觉锋利之物险险地擦过自己的脸侧,飞速划了过去,那凌冽的破风声甚至让他恍惚地感觉自己的脸颊又被擦破了。 他下意识地摸上脸颊,脸侧传来被凉风划过的麻木感。 直到听见身后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惨叫,与官员惊慌失措的呼喊才猛然回神。 他脸上半丝伤口都没被擦出来,恍惚地松开手,怔愣地蜷了蜷指尖。 骤然转身,就看见了那个沉重的金樽竟直接砸到了那歌女的头上,四脚酒壶半边都镶嵌到了那女人的头颅里。 齐鸢不敢置信地看着,好像喷泉般从女人凹陷小半的头颅里溅出的鲜血,那琵琶子被浇了一身鲜血。 他尽管刚才被桌案砸下高台时,摔断了两根肋骨,也惊恐喊叫着手脚并用地往旁边爬。 “陛下、陛下饶命啊,是张阁老命奴这样做的,奴没有要蛊惑陛下的狗胆啊!” 琵琶子涕泗横流地朝着郁酲砰砰地磕着头,听到他这般说,被兵卒押着的张眠却惊出了满背冷汗。 “你胡说八道,陛下明鉴,微臣绝对不敢让他做这种无视圣意的事情啊!” “陛下恕罪啊,殿下、殿下您帮忙劝劝陛下吧,微臣绝对不是故意的啊!” 他们瞧郁酲依然是神情阴沉的模样,丝毫要放过他们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脚步沉稳地慢慢走下了高台。 他们在恐惧驱使下,下意识地转而朝向齐鸢磕起了头。 平常齐鸢敢于向帝王劝谏,那温婉大气的模样终是在关键时刻,让他们将这位本来在他们眼中,难登大雅之堂的宫眷当成了救命稻草。 那歌女流道地上的鲜血,与他们额头被磕出来的伤口里喷出的鲜血,把他们的脸糊得斑驳难堪。 可是都还没有等齐鸢为张阁老与那歌姬开口求情,郁酲竟冷着脸,袖摆一翻就露出了刚才顺手拾起的玉筷。 “陛下别……!”齐鸢预感到郁酲想要做的事情,连忙高升呵斥了一句。 可惜帝王根本没理睬他,神情突转暴戾,猛然将那玉筷凶狠地死死捅入张阁老惊恐大睁的眼睛里。 “啊啊啊啊啊!”张眠被玉筷捅穿了半个脑袋,鲜血溅得帝王半身都染了腥红。 张眠死前发出最后两声惨叫,与旁边吓得失智的歌姬撕心裂肺的惨叫把这座恢弘大气的殿宇弄得鸡飞狗跳。
126 首页 上一页 68 69 70 71 72 7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