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欺骗镇国公的理由,而且你也该改口了,不管我所说是真是假,如今板上钉钉的陛下是齐鸢!” 郁酲眼神也染上锐利,不躲不闪地直视着齐烨,这坦坦荡荡的视线,反倒让齐烨躲避般地垂下了眼眸。 “况且……”郁酲语气微变,眼神晦暗不明地看向旁边的兵器架,上面放着齐烨用了许多年、这段时间又被齐鸢保养极好的那柄长刀。 “镇国公莫非还能把鸢儿绑了,重新扶我上位,鸢儿背上谋权篡位的罪名连坐九族吗?” 齐烨闻言,瞳仁又愤怒又忌惮地剧颤抖着,对方说出了与齐鸢所说如出一辙的话,也是他内心最挣扎的话。 “或者说难不成,镇国公在齐王军这段时间就想转换阵营了,日后拿我的人头献给郁涟,再把齐鸢这个被垂涎了很多年的弟弟送给郁涟做玩物?” “胡说八道!”齐烨倒是彻底被这句猜测激怒了,他虽愤怒齐鸢这次相当于造反的做法。 可他听见这般将齐鸢放到娈宠地位的话,还是感到了属于兄长的暴怒与保护欲。 “我不可能、不可能……”可是不可能什么呢,他怔忡地顿住了话头。 他自己竟短时间内都想不到自己还能够做什么,他无法接受背叛家族忠君忠国的信条,可又舍不得真的永远与弟弟走上被路。 “镇国公自己能想明白的,你与齐家满门毕竟都与鸢儿绑在一起,还有你不能也不该再那样对鸢儿了,他受了很多罪!” 郁酲略显不满地起身,心底嘟哝着,那可是他捧在手掌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瑰宝。 要不是对方是齐鸢敬重又亲近的大哥,换了别人敢那样打齐鸢,他肯定要把对方的手剁下来喂狗。 “你可是被他踹下了龙座?”齐烨眼神复杂地抬头看向满脸愤懑的郁酲,对方谈及齐鸢时丝毫看不出皇室子弟的半分尊贵,反而就像个捧着喜爱之物又炫耀又小心呵护的小孩儿。 “他对你下毒来蛊惑,如今你在外人眼里可是个娈奴,铁链捆了那般久,手筋也……” “这都是我欠他与齐家的!”郁酲听见齐烨这番明显是试探的话,这话非但没能激怒他,反而让他又感到了沉重的愧疚。 他明白齐烨不可能这般快相信他站在齐鸢这边,毕竟一眼看上去,他确实才像是在这场权利变更中的受害者。 “我有罪,背负着两百多口人命,和鸢儿所遭受三千多刀的罪孽。” 他嗓音喑哑地说完这话,就径直撩开帐帘,好像逃逸般地离开了这间营帐。 “况且两军就要交战了,郑国公到时也不得不选择鸢儿,何必继续固执呢。” 齐烨还是有些无法回神,郁酲说的那些远远超过了他的接受程度。 但他也明白,只有这样的原因,齐鸢才可能被自己打成那样都不开口解释。
第113章 鸢儿你怎么放心让我也领兵的 郁酲走出这间充满了药草味的营帐,深深吸了口清澈的阳光气息,才勉强压下刚才被勾起的那阵沉重愧疚与心疼感。 他回到齐鸢的帝王营帐时,齐鸢已然悠悠转醒了,此刻正被东篱搀扶着重新换上崭新的锦袍。 只是对方的脸色带着些许苍白,被冷汗浸湿的两鬓发梢也还未能干透,显得他还是有些脆弱。 “你去哪儿了?” 齐鸢垂眸静静地系着自己腰封的系带,听见郁酲那熟悉的沉稳脚步声,他头都没抬,嗓音喑哑地问道。 他醒来后那种在噩梦中,潮湿水汽与森寒积雪翻滚包裹身体的绝望,他仍然无法忘怀。 他的清明就像是站在海岸边上,一次次被涨潮巨大的浪流冲击着。 好不容易挣扎着趟水离开些许那吃人的漩涡,可最后又慌乱无助地重新被卷进了海潮里。 帐外灼热的日光化作烈焰炙烤着帐内两人,郁酲恍然间有些不知道要如何回答齐鸢。 他可不敢告诉对方,自己把重生这种荒诞的事情全盘托出给齐烨了。 “罢了。”齐鸢扫了眼明显流露出局促的郁酲,撇了撇嘴倒是没追究他到处往外跑。 他脸颊上那红肿的巴掌印已经彻底消退了下去,只是当时齐烨打得狠,脸蛋虽然不肿了,但上面还是残留了两道被指甲划破的血痕。 郁酲顺服地挪到了齐鸢身边,自绝地蹲在齐鸢脚边,半弯着腰,恭顺又仔细地替对方整理着满满地铺在床上与脚踏上的长长尾摆。 他回到了齐鸢面前后,再不见在齐烨面前时那种沉着的威压,又恢复了那种心甘情愿臣服的卑微气质。 “郁酲……” “嗯,鸢儿,我在。”他只是听见头顶传来齐鸢毫无情绪的一声低唤,他头也没抬,就下意识地温柔应了声。 “两军对垒让你与武信一并出站吧。”齐鸢垂眸看着郁酲在日光下略微泛着棕色的头发,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轻轻揪着从郁酲发冠里翘出的碎发。 “鸢儿你怎么敢放心,而且我手筋……”郁酲闻言一愣,讶异地抬头看向齐鸢,可对方眼中却只有平静。 齐鸢淡然地平举手臂,东篱就利落地把早就准备妥当的药瓶放到他掌心里。 “这药能短时间恢复你的肌体能力,虽为神药吧,只是对身体损伤亦大。” 他被刚才那噩梦折磨得精神劲缺缺,懒散地靠在床柱上,把那冰凉的小瓷瓶在五指间转着把玩。 他嗓音嘶哑地说着,眼神略显涣散地凝视着前方虚空,再耀眼的日光照射下,空气中飘飘浮浮的尘埃显得很是突出。 “至于为何敢放心让你领兵,本就只是让你做副将,或者说让你做个箭靶子,而且你会伤害朕吗?” 齐鸢并无丝毫遮掩,半俯下身与郁酲近在咫尺,他消肿后的脸颊又恢复了惯常的俊美如画。 他轻慢地曲指挑起郁酲的下颔,指腹温柔地描摹着郁酲略微开裂的唇瓣,略一发力按着对方的下唇让对方张开了嘴。 “是自愿的?”他拿拇指挑开瓶塞,将瓷瓶抵在郁酲的嘴边,眼神晦暗不明,可嘴角却又牵起一抹似笑非笑的浅淡弧度。 郁酲眼神闪了闪,并未直接回答,可他却是果断地低头咬住瓶口,毫不犹豫地仰头将瓷瓶里的冰凉药液都吞了进去。 “唔!”随即郁酲就被齐鸢弃之如敝履般地甩开了,他狼狈地跌坐在地,他都还未来得及爬起身就感觉一阵好像携带着锋利刀刃的烈焰冲向了他的四肢百骸。 他落迫地低哼了一声,本来就散发着钻心疼痛的手腕,被这阵凶猛涌来的刀刃剐着,就好像有无数把被烙铁灼烧滚烫的刀刃在他血肉里拧转着。 郁酲痛苦地皱紧了剑眉,额角滚落豆大的一颗颗冷汗,悬挂在长睫上,死死握住自己的手腕,可双手还是遏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如何?”齐鸢看着他这副痛苦的模样,心脏没来由地又泛上细细密密的疼痛。 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的胸膛,遏制不住地攥紧了胸前锦袍。 “我、我一切都任凭鸢儿调遣!”郁酲等到那朕要命的撕心剧痛散去些许后,他竟就感觉自己那双先前连匕首都握不起的手,恢复了力气。 他有些诧异地张握了两下五指,即便极力压制着心底情绪,可他半垂下的眼眸里还是透露出无法遮掩的兴奋。 “等你替朕杀了郁涟,朕便放你自由,如何?” 齐鸢弯腰伸手攥住郁酲的前襟,把跌坐在地的人扯回了脚边。 他随意地替对方撩起被冷汗浸湿后,就狼狈地黏贴在郁酲额前的碎发,嘴角难得露出一抹看起来由心而发的温柔笑意。 “箫易在这一站过后在郁涟身边也不会好过,而郁涟是最后一个背负着齐家人性命的歹徒。” 他瞳仁失焦地凝视着郁酲,这副眼神空洞的模样,看得郁酲都望了疼,心疼地反手扶住齐鸢纤细得过分的腰身。 “我会替鸢儿除去一切阻碍你道路的人,也会除去一切害过鸢儿的人,只是你别不要我。” 他近乎于哀求般地佝偻着腰身,如今双手又恢复了力气,隔了许久终于有能力重新将这抹曾经彻底属于自己的人儿死死搂在怀里。 郁酲贪婪地把脸颊埋在齐鸢的肩膀上,那双从前染满偏执与暴虐的眼眸,如今蒙着薄薄的一层水雾。 他咬着嘴唇,抱着人不撒手。 这让他就像是牢牢守着自己心爱之物的小孩儿, “呵,别忘了你也是背负着齐家人性命的人,我们没可能回到从前的。” 齐鸢语气平静吴波地说着,他却并未推开郁酲,照样把下颔轻轻搁在对方宽厚的肩膀上。 他反手抚上男人宽阔的背脊,有一搭没一搭地撩着郁酲披散在后背上的玄发。 “而且郁酲你去年万寿节就到而立之年了,也不是三岁小孩,别再与我玩故意装傻那一套。” 郁酲闻言,痛苦地闭紧了双眼,悲哀地苦笑了一声,却把脑袋越垂越低,下半张脸彻底埋进了齐鸢肩膀的锦袍里。 他攥紧了齐鸢后背的锦袍,手腕如今重新有力,可疼痛却仍无法消散。 这阵痛楚并随着齐鸢这番划清界限,他也无法辩驳的话,弥漫到了他的心脏处。 三日后,果然不出齐鸢所料,日光都还未穿过天上云雾,整座幽州城都还被昏昏沉沉的暗色包裹之时。 城外传来了密集又沉闷的马蹄声,城楼上的兵卒纷纷被一骨碌惊醒,趴在城墙边一看。 他们便警惕却丝毫慌乱都无地看见了,城楼下一千米处已聚集了乌泱泱一大片超越了视野的兵马。 “陛下,齐王句兵来攻城了!” 议事营帐帐幔连连不断地被传讯兵挑起,一封封前线消息也传到了齐鸢耳中。 其实也不需要旁人提醒,军营本就贴紧城楼而伫立,城外那好像海啸般一声高过一生的嘶吼叫阵,他都清晰地捕捉到了。 “按照原计划的那般出城迎敌便是。”齐鸢淡然地看着议事营帐中央的那方沙盘。 小小的城池模型前是一大片宽阔的空地,而右上方是一片连绵起伏的高山。 得令后,武信与几位将领都恭敬地应是,转身快步离开了营帐。 郁酲如今也穿上了副将规格的甲胄,脸上覆着半边面具,寒光凌冽的与身上盔甲如初一体。 身后纯白披风随着从窗口吹入的微风,在身后猎猎翻飞着。 腰间佩戴的那把出鞘的长剑,也重新衬托出这位曾经拥有暴君绰号的废帝,身上散发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威压。 “鸢儿要是我死了……” “你不会这么快去死的,朕还需要你做其他事情呢!”齐鸢都没给郁酲说完的机会,他听到这番不吉利的话,就没来由地感到烦闷。 噼里啪啦一连串闷响,他不耐烦地直接把桌案上几封军报扫了下地,拿那双眼尾斜挑的凤眸怒气冲冲地瞪着郁酲。
126 首页 上一页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