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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接着一股的污水灌入他的眼耳口鼻中，在漆黑混沌里，他的思绪被利爪狠狠撕扯拉拽着，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懊悔与愤怒被抛到了半空中。 眼前事物随着剧烈道让他心脏几乎骤停的失重感，开始崩塌破碎，周围潮湿的水汽消失，却更替成渗透进骨骼里的冰寒。 齐鸢身体瘫软地趴在松软却森寒的积雪上，他怔忡地看着自己身上那片染脏惨白积雪的鲜血。 鼻端充满了鲜血浓郁到极致的铁锈器，他额头也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脑袋里阵阵嗡嗡乱响。 齐鸢恍惚间想不通自己为何所出现的地方，他脑子也好像被利刃清缴过那般，想不起刚才自己所经历的，只觉得绝望的窒息还残留在自己的肺腑里。 他茫然地抬眸，可视线不过网上挪了一小寸，就震愕又惶恐地僵硬了。 “大哥？”躺在他面前的是一颗孤零零的头颅，脖子断口利落平整，能清晰地看见肌肉纹理和森白的骨头断口。 鲜血淅淅沥沥地从断口处淌出，又逐渐汇入到齐鸢身下的积雪堆里。 “啊！”这头颅之主不是别人，就是他身后最稳固的那做靠山、也是最亲近的佳人，齐烨！ 大哥双眼好像不甘就这般枉死那般，大大地圆睁着，头颅咕噜噜地滚到他脚边，让兄长不甘却带着死人独有空洞的视线刚好落到他的身上。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错了！”齐鸢下意识地想要爬上前，下意识地想要将兄长抱进怀里，玄发却被兵卒粗鲁地扯住，不让他往前爬半分。 齐鸢心底的崩溃就像那崩塌的河堤彻底倾泻而下，鲜血混着积雪糊了他满脸，顺着俊美的眉眼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啊！”他感觉自己身体里每寸齐家赐予的骨骼都散发着钻心蚀骨的剧痛，好像被无数把尖刀同事贯穿了头颅那般，整个刑台上铺满了人头与无头尸体的场面让他几欲发疯。 “鸢儿、鸢儿！”郁酲守在齐鸢身旁，瞧见齐鸢睡得好端端的，额间冷汗越渗越多，紧蹙着秀眉，即便闭着双眼。 他都能感觉对方此刻似非常多痛苦。 齐鸢突然嘶声惨叫了一声，就猛地睁开眼，可瞳仁却还是毫无聚焦的空洞，呆愣愣地凝视着头顶的营帐梁柱。 “鸢儿没事了，只是噩梦而已，你没事了，大哥也没事了。” 郁酲半俯下身，将齐鸢严严实实地笼进自己的臂弯间，他丝毫不记恨齐鸢先前羞辱他是丧家野狗的做法。 他依旧像从前无数次那般，依旧是对待最珍重之人那般，安抚性地轻轻吻着齐鸢的嘴角。 “郁酲、大哥……？”齐鸢此刻脑子里的思绪还被噩梦里的混沌场面撕扯着，又被烈酒消耗着清明，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自己醒来回了现实。 他下意识地低唤出噩梦里是他痛苦绝望的两人各，眨了眨眼，沾在长睫上的泪珠就啪嗒一声砸了下来。 滚烫的一滴恰巧落在了郁酲的手背上，烫得他身体难以自控地猛然一颤。 但所幸齐鸢在郁酲堪称虔诚地温柔啄吻，与好像哄孩子般轻轻拍抚腰侧的动作下，重又混混沌沌地闭上了眼。 “鸢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郁酲看见齐鸢的睡容终于恢复了平静，他却是崩溃地彻底俯下身，将脸颊轻轻搁在齐鸢平缓起伏的胸膛上。 隔着薄薄的寝衣，他好像窥探瑰宝的小偷那般，小心又珍重地捕捉着他家小少爷那有力又有规律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砰、砰砰！”与自己的逐渐融合在一起，不再是前世被凌迟后穿上奢华的皇后丧服，却感受不到丝毫生命气息的死气沉沉。 郁酲虔诚地又吻了一下齐鸢慢慢解开的没心，就站了起身，眼神专注地垂眸您是了他家小少爷半晌，便转身离开了帝王营帐。 “镇国公！”郁酲拽住东篱逼问出了齐烨的下落，东篱也知道他家公子如今这般痛苦，原因就是在镇国公身上。 少年便也没有阻止郁酲，毕竟他也知道，如今最能劝齐烨跟随齐鸢的人，便是这个自愿禅位的废帝了。
第112章 我身上背负着两百多条人命与三千多刀的罪孽 郁酲在外又戴上了那面有些掩人耳目的半脸面具，按照齐鸢所要求的那般，躲开了所有巡逻兵卒走到了位置偏僻的一座营帐前。 他径直撩开了帐帘，这帐子虽偏僻，可里头陈设却被收拾得整洁崭新，日光也把营帐照射得暖融融的。 可那个被几个影卫强硬地按在床上的男人，却满脸愤怒地挣扎着，梁臣满头大汗地蹲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齐烨腰侧那个好不容易才愈合些许的伤口。 “镇国公别挣扎了，先让梁辰帮你上药吧。” 郁酲眼神晦暗不明，终于瞧见了这个掌刮齐鸢的罪魁祸首。 虽然对方是齐鸢的兄长，可他还是嘴角抽搐了两下，感到了些许愤恼。 齐烨听见这道低沉略带着些嘶哑的嗓音，身体猛地就僵成了一块铁板，不敢置信地转头，就瞧见了站在营帐逆光处的那抹黑色身影。 “陛下！”他还是下意识地用郁酲从前的身份去称呼对方，毕竟在他心底，他还是不能接受他仅离开了几月北凌就改天换地的事实。 “镇国公说错了，我不过只是个苛政暴虐的废帝，如今北凌的陛下是鸢儿！” 郁酲镇定地走到齐烨床边，略显不耐烦地扫了梁辰一眼，他所有卑微与顺服都只在齐鸢面前表露。 在外人眼前，他依然潜意识地背脊挺拔、从内至外扩散沉重的威压，激得梁辰加快了给齐烨包扎的动作。 齐烨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眸，直直地看向郁酲，妄图在这位昔日帝王的面上捕捉到半分不甘。 可那张覆盖了郁酲左半边脸的银质面具却遮掩了齐烨搜寻的视野。 他胸腔里强烈的情绪在互相撕扯着，一边想要证实齐鸢确实是狡诈地算计了郁酲，那他那般果决地与对方决裂才不至于让他那般窒息。 可是他又暗自祈祷着一切都并非自己猜想的那般，毕竟宠了护了齐鸢那班多年，曾经还信誓旦旦地承诺会做鸢儿最稳当的那做靠山，他还是不能接受把弟弟彻底踢出家族的事实。 “镇国公不用这样看着我，是我自愿地主动将皇位禅让给鸢儿的。” 郁酲瞧梁辰把最后一圈锦缎给齐烨缠上，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先离开，自己就撩袍坦坦荡荡地坐在了床边的矮凳上。 他眼神清明，寻不见丝毫怨愤，说这话时的语气竟还渗透出对齐鸢难以掩饰的温柔。 齐烨想要张嘴说话，那双与齐鸢几乎如出一辙的凤眸陡然变得锐利，您是着郁酲的每个神情变换。 他想起齐鸢神情狰狞地与自己说，所有落入绝境的遭遇都是自愿所做的，他还是感觉一阵阵地背脊发寒。 “你自愿……？”齐烨有些迟疑地低声反问了一句，“你知道齐鸢在诱导你……” “我都清楚。”郁酲猜到了齐烨纠结的问题，嗓音略有嘶哑地打断了他的话，这瞬语气蔓上了浅淡的苦涩。 “那不是鸢儿的错，是我有罪。” 郁酲低垂下脑袋，扩散的威压瞬间就颓靡了下去，背脊疲惫地佝偻，双手交握却不自觉地抠着自己裹在手腕上的白缎。 如今已入夏，帐外响起高低起伏的蝉鸣声，日光灼烧得帐子里都有些闷热。 恍惚间郁酲才发觉他重生竟这般久了，只是现在与刚迎娶齐鸢那会儿简直是天翻地覆的差别。 他从高高在上地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变成了跪蝮在齐鸢脚边的阶下囚。 而那个最初只能依附于他的恩宠与欢喜的小少爷，如今也彻底摆脱了他这个 郁酲低垂着脑袋，额侧碎发被风吹起，再他眼前落迫地飘摆着。 他眼神涣散地凝视着自己修长匀称的指关节，指尖遏制不住地轻微发着颤，想起曾经就是这双充满力量感的手，前世做了不少折磨与凌辱他家鸢儿的事情。 “齐门上下两百七十三口人，皇宫外闹市口那座刑台前，也是同样的一座观刑席，他被强行押着看着你们一个个被斩首，观看席是属于他的刑台。” 郁酲也不在意齐烨会不会误以为他是在发失心疯，毫不遮掩地直直看向齐烨那双愕然剧颤的双眸。 他近乎于残忍地自剖开心底腐败严重的那楚伤口，将积压了许久让他窒息的事情，咬字清晰地说着。 “后来还是那座刑台，只是换成了鸢儿被捆在上头，凌迟之刑三千三百五十七刀，一刀不能少，罪魁祸首是在朝中只手遮天的董演，但我这个放纵奸佞谋害忠臣的昏君何曾不是……” 齐烨听到最后双眼已经不敢置信地瞪到最大，半撑着身体做起来，他几次都想要打断郁酲这番听起来荒谬的话。 可撞上郁酲那双好像深海漩涡般漆黑得毫不透光的眼眸时，他所有话都被堵了回去。 翻卷着绝望与窒息的眼神还让他感到了熟悉，凌晨昏暗潮湿的密林里。 那个被自己娇宠了许多年的弟弟，也流露了这般好像经历了无数伤害的眼神，只是眼神里的绝望与痛苦比郁酲还要浓重与惨痛两分。 “我就是个卑劣又多疑的庸君，佞臣的帮凶，鸢儿遭受到的一切痛苦都是我造成的，不然董演只会像今生这般哪有能耐真的颠覆齐家，他恨我是理所应当。” 郁酲坦然地重新抬眸看进齐烨满是惊愕的双眸，每次回想起前世折磨那个明媒正娶回来的妻儿时，他就好像被凌迟那般。 “鸢儿也不可能再相信我了。”他说这句话时，就像耗费了极大的力气，就像身体里可供活命的氧气被抽了个干净。 郁酲本就佝偻的腰身弯得更低，脑袋又耷拉了下去，额头轻轻抵在相握的双手上。 他眼神涣散地看着自己弯曲的指节，抿紧着唇瓣，才勉强压下说出这事实后，痛得他险些泄露的泪意。 “这也是我自愿把皇位让给鸢儿的，本来他便比我更适合执掌这北凌朝政……” “陛下！”齐烨终于忍不住打断了郁酲，他的嗓音憋了这般久已经喑哑得不像话，他双眸都爬上了血丝。 他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唇瓣还依旧苍白，联想起齐鸢与自己嘶声喊的那番话，对方从骨子里坚信只有夺权才能庇护家族的决心。 他即便再如何认为郁酲所说荒诞不羁，可还是忍不住地去相信对方。 “陛下不要把我当成三岁稚童，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前世今生的陛下以为在唱戏呢？” 齐烨还是收敛了面上震愕，眼神陡然转回凌厉，他急于想从郁酲面上看到自己想要的认同。 他心底深处两股情绪疯狂撕扯着，一边想要相信郁酲这番给齐鸢开脱的话，另一边也不愿接受自己今日的决裂只是一场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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