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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回去吧，别太引人注意了，朕已经偷偷安插了人到你母亲身边，如今还不能动作以免打草惊蛇，但等到此战告捷便能彻底接你母亲离开了。” 齐鸢也并非真期望箫南禾能给自己答案，半垂下头，无拘无束披散的玄发自然地遮住了他那边红肿的脸。 他嗓音嘶哑地吩咐完，就自顾自地转身准备回马车。 “陛下，阿烨终究是你大哥，他能明白的。” 齐鸢办个身体都钻入马车厢时，背后传来箫南禾略带犹豫的声音。 他苦涩又自嘲地嗤笑了一声，故作无所谓地道：“他不明白也无妨，总归是要看在齐家全族荣辱存亡上妥协的。” 回到军营时，日头已然彻底爬上了云层，日出带来暖融融的金灿辉光，铺洒在军营营帐的尖角上。 齐鸢在车上就重新挽好了发髻，他轻轻拿指尖碰了碰自己肿起的脸颊，就疼得他难受地蹙起了秀眉。 他眼神悲苦地看了眼软倒在自己身旁的齐烨，忍不住悄悄地伸手拂过兄长那死死皱成疙瘩的眉心。 “你们先带镇国公回营帐，仔细帮他处理好伤口，出了差池朕为你们是问，记得暂时别让其他人知道镇国公还活着的消息。” 听见驾车的影卫恭敬地应是，亲眼目睹着兄长被两个影卫小心翼翼地搀扶汇入了营帐后的阴影处。 他这才疲惫地松了口气，从旁边的矮几柜子里取出一个白沙斗笠。 这原本是他出城时为掩人耳目准备的，没曾想要用来遮掩自己这般的狼狈。 “鸢儿？”他戴着薄纱斗笠，又因为身穿着普通的月白锦袍，路过的巡查兵都只以为他是军中的幕僚。 只是他刚回到帝王营帐，撩开胀幔就迎面撞进了一个温热又结实的宽厚胸膛，头顶传来一道带着茫然与担忧的低沉嗓音。 “鸢儿你今早去哪儿……不是，鸢儿你脸怎么了，哪个畜生打的啊！” 郁酲从昨天开始算，差不多有一整日没有贴身跟随着齐鸢，他总感觉心底泛着让他慌乱的不安。 他便好像热锅蚂蚁那般，抓心挠肝地就在营帐门口怔忡地等着，就好像一只只能待在院门口巴巴等着饲主回来的家犬。 他搂着齐鸢那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身，下意识地想要询问对方的去处，可话都还未说罢，风吹过，荡开齐鸢面前用来遮脸的轻𝘾𝙃纱。 “鸢儿你到底怎么了，这脸怎么都肿了？” 郁酲便瞧见了齐鸢那张高高肿起的脸，上面那五指印在脸颊肿起后反而越发清晰，便趁显得这巴掌印有些骇然。 齐鸢那双平常尽是冷静的妖冶凤眸，如今也爬满了刺眼的血丝，长睫上甚至还悬挂着要落不落的湿润，显然就是一副痛哭过后的模样。 郁酲被他家小少爷这副脆弱可怜的模样，激得瞳仁猛地收缩了一瞬，随即翻天覆地的暴怒就翻卷了上来，在他胸腔里横冲直撞着。 “滚开！”齐鸢感觉到郁酲覆在自己腰侧的那只滚烫的手，身体就好像触电般难以自控地轻微发着颤。 他被最亲近的兄长毫不留情地往心脏捅了那般多利刃，如今整个胸腔都充满了痛苦与空荡。 被郁酲这温暖一烫，险些就遏制不住渴望被亲近之人抚慰的本能。 在下意识想向两人翻脸钱无数次那般，蜷缩进郁酲臂弯间时，他脑袋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才随着轰的一声电光，重新接了回来。 “朕去了哪儿、做了何事不是你有资格过问的！” 齐鸢恼羞成怒地狠狠推开郁酲，眼神里翻卷着浓郁的不甘与愤恼，可那层又遏制不住荡开的水雾下又浮现了无法掩藏的委屈。 “怎么了？”郁酲狼狈地后退了两步，恍然间瞧见齐鸢罕见地蒙了类。 他想要上前将此刻脆弱的小少爷抱进怀里，可随即又想起他们如今剑拔弩张的关系，又有些局促地驻足在原地，不安地抓挠了两下自己还裹着白缎的手腕。 齐鸢仰起后颈，眼神涣散地凝视着帐顶横梁，轻轻舒出一口浊气，才勉强压下心底那股横冲直撞的邪火。 他将身上那套在拉扯间又染上褶皱的锦袍，烦躁地扯了下来，重新换上奢华又繁复的赤红色龙袍。 “你们替朕准备早膳吧，等等……”他神情重归淡然地吩咐东篱道，只是在少年快要走出营帐的最后一瞬，他略带犹豫地喊住了对方。 “顺便给朕带两罐烧刀子吧，拿军里最烈的那种。” 齐鸢吩咐这话时，慵懒地以手支额，斜斜地拿手肘撑在桌案上。 眼眸疲惫地半垂着，还沾着湿润水雾的长睫不断轻微颤抖着，过了半天，他高高肿起的脸颊才终于有了缓慢消退的势头。 东篱即便担心，但还是奉命取来了满桌佳肴，和那两坛烈酒。 郁酲就忧心忡忡地站在桌边，看着齐鸢好像自虐般将烈酒倒在琉璃碗里，一碗接一碗地仰头饮尽。 他能清晰底捕捉到齐鸢扩散出的那种好像琉璃破碎般的沉重悲哀，瞧着那浊酒顺着齐鸢明显被磕破的嘴角溢出。 这可又击得嘴角伤口渗了血，烈酒混着鲜血顺着下颔蜿蜒进前襟。 “鸢儿你别这样，你难过了就冲我来，不要这般折磨自己！” 郁酲终于再看不下去，有些愤恼地伸手一把抢过了齐鸢手里的琉璃碗。 他忘了自己手筋尽断的伤势，双手无法发力时还妄想用力，结果就是琉璃碗狼狈地脱手而出。 哐当医生瓷片破碎的刺耳声响在两人间想起，齐鸢被激得身体轻微颤抖了一瞬，他迟钝地隔着酒醉后模糊的视线，看向满脸都是担忧的郁酲。 “郁酲你前世就真心待我多好啊，那我就不用走上这条背叛家族的不归路了……” 他悲哀又自嘲地嗤笑了两声，却又被烈酒灼烧喉咙带来的刺激，呛得弯腰剧烈咳嗽不断。
第110章 郁酲你就像丧家犬那般去舔饭吃吧 郁酲听见齐鸢这句语气绝望低喃出的话，瞬间感到如遭雷击般，脑袋又乍起了那熟悉的剧痛。 他身形狼狈地一晃，眼神惶恐地望向齐鸢，剑眉焦急地蹙着，下意识地伸手扶住齐鸢的肩膀。 “我知道自己有罪，所以这辈子便任凭鸢儿责罚……”他半蹲再齐鸢面前，让原先鞠躬临夏俯瞰的视线转变回抬眸去瞧。 他心疼地伸手轻轻抚上齐鸢那张浮现五个巴掌印的红肿脸颊，指腹温柔地摩挲了一下，就激得对方难受地半眯起了凤眸。 “任凭我责罚吗？”齐鸢眼眸里酝酿着浓重的醉意，可在朦胧水雾下却又模糊地盛着晦暗不明的清明。 他嗓音嘶哑，似自言自语般地呢喃了一句，嘴角随即就牵出了一抹温婉柔顺的浅笑。 “阿酲我们许久没一起用过早膳了吧？”齐鸢也伸手抚上了郁酲那张深邃俊逸的脸颊，指腹描摹过他喜欢的那片薄唇。 郁酲闻言猛地抬起脑袋，就好像突然得到赏赐的家犬那般，惊喜之色不言而喻。 他被齐鸢冷落了这般久，知道对方前世经历过那些惨烈的遭遇，心脏承受的痛苦与绝望之比他如今多数百倍。 他瞧着齐鸢满面怨恨地报复自己时，他才丝毫悲愤都察觉不到。 直到此刻突然听见齐鸢这似是有所好转的态度，他瞬间感到了被帝王恩赐的狂喜。 齐鸢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随意敲了敲面前装着热腾腾白舟的琉璃碗。 可郁酲正想欣喜地撑膝起身时，齐鸢却端起那碗热粥，水流砸地发出稀里啪啦的声响，激得他整个人瞬间就化作木板僵在了原地。 他眼神怔忡地凝视着洒在面前的那摊白粥，狼狈地低垂着脑袋，悲哀地猜到了齐鸢想要做的事情。 粥水酝开一大片，滚烫的粥水甚至还渗透了他膝盖前的锦袍，烫得他身体轻微地发着颤，他也感觉自己手腕上那断筋的伤口莫名更疼了。 “郁酲，大家都说你是条丧家犬，既然你也想与朕一并用膳，那便学狗那般吃吧。” 齐鸢嘴角那抹温婉柔顺的浅笑，终是重又染上了偏执的恨意。 他眼尾斜挑的妖异凤眸里也闪烁着彻骨的寒冷，趁显得他这张半边脸颊肿起、还横亘着暗色鞭痕的脸颊有两分凶恶。 他单手撑着桌沿，半弯下腰，就像是挑逗小官那般捏起郁酲线条凌厉的下颔，与佝偻着腰身不断颤抖的郁酲对视着。 “吃啊。”齐鸢今日被兄长毫不留情地连续掌刮，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时刻提醒着他亲情破碎的悲哀。 而瞧见好像被驯养为忠诚家犬的野狼般，守在营帐里的郁酲，他心脏不知缘由地收缩了一瞬。 可那股莫名浮现的温热暖流，还未能在胸膛里停留片刻，就被心脏里喷涌而出的腐蚀酸浪给彻底淹没了。 他看见郁酲想到能与自己同桌用膳后，浮现如获至宝般的惊喜，歪了歪头，却满心满眼都是想借此将窝在心中的愤怒与委屈都输泄出去的欲望。 “不是说任凭朕责罚吗，怎么不愿意了，何况朕这根本没责罚你，而是在赏赐你呀。” 郁酲听见齐鸢这句语气含笑的话，抬眸眼神恍惚地看着齐鸢，曜日已彻底爬上了天穹，灼眼的日光穿透挑起的营帐帘幔铺洒在每处角落。 可这暖融融的金灿光芒，却根本无法照亮齐鸢那双比深海漩涡还要漆黑的眼眸，也无法驱散分毫他从心底扩散出的绝望与悲哀。 郁酲自嘲地苦笑了一声，眼眸里也狼狈地瞬间浮现了零星泪水，他垂着脑袋，不过犹豫一瞬，就心甘情愿地深深折腰。 齐鸢一愣，神情出现了不知所措带来的空洞。 他怔忡地看着郁酲竟俯趴在地上，真的如他所言的那般把脸贴到了密布尘埃的地面，就像一条野狗那般舔着洒在地上的热粥。 可……他其实只是想看郁城被这般羞辱愤怒地叱骂自己，或是对方忍受不住这份屈辱转身踱门离开。 这让自己能彻底断了，习惯维持了两辈子的情谊。 再不济郁酲真如他所言那般拿手兜着地上白粥来喝，可他不管如何都从未料到郁酲当真会趴在自己脚边，真的好像狗那般伸着舌头舔着白粥。 “郁酲你怎么这般犯贱啊！”齐鸢脑袋里那根好不容易接上的理智之弦，又砰的一声彻底绷断了。 他胸腔里翻卷着他都分不清，到底是心疼还是愤怒的巨浪。 慌乱让他神情出了短暂的扭曲，面色阴沉地抬脚狠狠踹上郁酲的肩膀，将这个趴在地上舔粥喝的废帝踹得往后滚了一圈。 郁酲肩膀扩散着火辣辣的疼痛，手腕上缠绕的白缎也被鲜血渗透了，他踉跄着爬起，茫然地抬头看向齐鸢。 他的嘴边与鼻尖都沾满了粥水，正顺着下颔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又染得从肩膀滑到胸前的玄发肮脏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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