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岱的官职还不如河道将军高,能依靠的也只有他的父亲。 可除开两位师爷,似乎完全没了更多的信息。 宋承宇思考一番,没下去河道军营的命令,打算再等一等。 同时命令主簿搬出卷宗,开始清算向岱在飞白县行下的桩桩件件的恶事。 强抢民女、破家灭户、屈打成招、栽赃陷害……数不胜数。 宋宴清看了半个时辰卷宗和县志,休息眼睛的工夫,拉着胆小的钱巡检问话打听各种消息。 “县里怎么那么多商人?” “好像是世家的百花宴,好些大商队都是过路,赶着去卖东西呢。” 钱巡检其实都从前不知道百花宴到底怎么回事,近来才知晓这桩事。 “我注意到,被屠的两个村子都挨在一块,后方接壤着一大片的荒地和山林,地怎么也不耕种,还一块儿倒了霉,是他们两个村子风水不好么?” 查了半日,诸多细节汇聚起来,加上就进入县城一路所观所闻,宋宴清有一番自己的判断和猜测,不过还差些细节需要确证。 “那边风水还真不好。”钱巡检在袖子里捏紧了发抖的拳头,佯装淡定地谈起很多年前的事,“先是林子太密,也不是南蛮地方,竟也生出来瘴气,靠近那边的人很是容易生病,还会生出些怪孩子。” “再往后,就往外搬了一回又一回,到现在的枣后村、还有另一个百家村,又服劳役砍了好些树,一年年下来才有了荒地。征那些人砍树也费劲得很!前前任县官大人,杜大人在那会才做下来。” 宋宴清听到这,更能肯定心中猜测,回头跟一直听着的宋承宇耳语了一句。 钱巡检不知道两位皇子说什么,听到外面的将军急匆匆道——“两位殿下,有个李姨娘说有事要禀报。” “她可说了什么事?”宋承宇问道。 “不曾,她说要见到将军才肯交代。她看到了七殿下的旗,误会两位殿下是将军来着。” 宋承宇又道:“无妨,把人叫来堂下。” 宋宴清则是偷偷夸了句系统。 ——“系统,十八线称号的加成有点东西嘛。” 【对方本来处在动摇状态中,是宿主的物料让对方最终鼓起勇气、选择相信了你。】 片刻后,兵士领着一个头戴单支芙蓉金钗的妇人来到二堂。 李姨娘一露面,当下抬眼小心瞥了一眼,随即朝着宋承宇所在的方向跪了下去。 “将军大人,小妇人有紧要的消息要禀报!” 宋承宇正色以待:“你放心说来,吾等必会秉公处置。” 没被看见的宋宴清手撑着下巴,在心内叹了口气。 他还是太年轻了啊。 不过能这么快就有第二个突破口,也算是极好的运气了。 当下众人都将目光放在堂中李姨娘身上,等待着她开口。 李姨娘又叩了一首,方才战战兢兢道:“请将军先答应,不叫飞白县百姓再受向县令毒害!尤其是我们村子的人!” 宋宴清想起来:“忘了跟你们说,他已经投缳了。” 李姨娘闻言怔愣,不太相信地打量年轻的少年,又看了看剿匪将军,甚至还偷偷望了两眼钱巡检。 “向、姓向的,他当真……死了?!” 宋宴清体贴道:“尸体在三堂,你等会去看两眼?不过得先说你要报上来的要紧事。” 李姨娘心有挂念,利索道:“美人园靠近三堂的假山下面,应该埋了很多银子!”
第055章 三堂是个微妙的地方,前面大堂、二堂的外男不让往里面去;后方美人园,也不许园子里的人靠近。 “曾有受宠的姨娘闯到前面三堂给大人送汤,被人抬着送回去时已经没了好气。大人训斥,三堂是夫人的地界,不是我等能肖想的。从哪之后,园子里再没什么人敢靠近。” 在整个美人园中,李姨娘是个“老人”了,小心翼翼地活着,平常看着极不起眼,此时却能倒腾出不少记在心里的事来。 “两位师爷经常送东西去园子里,可能把路压出明显痕迹的那种重物车辆不少,就是没见着几样重物件,都是些轻飘飘的东西、布料、首饰、皮毛……” “我有回便撞见了,发现那些重的是银子。等人走了,我在后面看印子,就是往假山去的。” 宋宴清问道:“你怎么会看脚印、车辙印那些的?” “我是猎户的女儿。”李姨娘解释了一句,想起伤心事,转而哭诉自己进府的悲惨。 猎户膝下只这一个女儿,自然不会往山里带,只是挡不住女儿活泼聪慧,父女两个便有教有学了些猎户的本事。 老猎户身手好,娶上妻、生下女儿,便有计划地攒钱买田地,早早为女儿积攒嫁妆,只是不想根本没有嫁娶那些事,还搭进去自己一条命…… 为了保住还活着的母亲,李姨娘做了那个识时务的。只是不想痛心催人去,父亲去后,她的母亲也没能活多久,村中人托来消息,帮忙送了葬。 “你别太伤心。”宋宴清头大地安慰她,“要不你去三堂看两眼向岱?”开心开心。 虽然看尸体这个操作很离奇,但还真挺好用,宋宴清还直接收货了50粉丝值。 李姨娘收拾了眼泪,露出满脸的狠心和期盼来。 那时她面上带着一种别样的风采,让堂中的男人见了心惊、后怕。尤其很能代入的钱巡检,没想到县令后院里还有这等狠娘们。 宋承宇一挥手,让人先领了李姨娘去满足心愿。 再把钱巡检赶去二堂侧边的会武馆,私下与七弟商议。 “是银矿?” 方才七弟宋宴清悄悄同他说了一句,便是猜测有矿。李姨娘引又出了银子,银矿的可能性就大了。 宋宴清道:“数量大的话,只怕还是个大矿、甚至可能是富矿。开采、冶炼都不简单,不像是向岱能做成的。” “河道那边有牵扯。向岱上面的知府应该是韩无。”宋承宇回忆着此地的官僚信息,“韩家也是多代传家,或许门下有会冶炼的人才。” 简单几句后,似乎空气都更沉了些,事态比想象的更为严重,不仅仅是简单的屠村案。 宋宴清叫来展勇,选了一队口风紧的兵士,让李姨娘带路,直接跨过三堂往后的门去假山。 假山是成片的,错落有致,合乎此时人的审美。这也是宋宴清断定——向岱很有钱的根据之一。 要想弄出这等档次的景观,无论是讲究堆叠的用石、还是设计动手的园林班子,在此时都代表着一种底蕴。 而底蕴,得加钱。 连宋承宇也暗中吃惊:向岱到任六年都不到,竟然就弄出了这等费钱的景观。 李姨娘在假山中转了转,领着宋宴清等人来到一个位置巧妙的假山口。 假山口视角极好,可往里面进去又是视觉盲角,是个很好看守的地方,位置也巧妙。 只见李姨娘低着头,很快找到了有机关的地方。 展勇上前敲了两下:“里面的确像是空的,声音听着不对,没其他地方厚重。” 宋承宇吩咐道:“弄开看看,小心点。” 一群大男人采用暴力手段,哐当哐当地强行弄开了机关,见到一条向下的小道。 宋宴清瞧着人送走李姨娘,下去时晚了一点,正好撞见地库中箱子被整齐打开的画面。 一片犹如星点的黯淡闪光中,新的银子和金子闪目耀眼。 银易氧化,故而许多银子在新银子和金子的映衬下并不抢眼。于是目光集中处,恰好是一片被拱卫的金,便更叫人瞳孔乍变。 宋宴清:…… 何止是大矿、富矿,这是撞上金银共生矿了吧?一个矿里面,金子银子都有。 有兵士数了数:“少说有千两黄金!” 宋承宇用帕子包起一块金子,拿在手里仔细看了几眼:“成色一般,细看发白、发红、发黑的都有。但这个数额……” 宋宴清瞥大哥一眼,心说:是大皇子认证的数额过大。 随后宋宴清心念急转,意识到不对,连忙问道:“向岱都没处理好他这些赃物,会自己投缳么?” 如此多的金银,又是这种明显成色一般的自制品。只要有人发现这些金银,那怕是脑子再笨,都能意识到不对劲。 再一查,那不就妥妥露馅。 “仵作、仵作可能有问题!”宋承宇也想破关键。 向岱不是自杀,那么仵作除非是水平差、没发现问题,否则就是在隐瞒真相。 兄弟们倒是想过在验尸时加把“安全锁”,可惜兵士中的人不是专职人员,兼职“看尸”都勉强,水平上有硬伤。 展勇听了道:“两位殿下,仵作也看着呢。要审问吗?” 带来的人不少,整个县衙和后面的美人园都围住、看住了,目前只进不出,所有人都还在看管、盘查中。 “不可,容易打草惊蛇。”宋承宇否定展勇的提议,踱了两步,“还好七弟警醒,早就发现了有矿的事,我们下来的动静不大,人手也有限。” 人手有限,意味着消息可以更好地做到封锁,不至于一下就暴露了他们找到了“证据”的事。然而可惜的是,假如一切都在他人算计之中,想隐瞒也瞒不住多久。 宋承宇道:“韩无背后的韩家肯定掺和了,其他地头蛇尚不可知。” 思索片刻后,青年下定决心:“原本还想着去河道军营、眼下看来不必去了,我们行至半程就变更方向,和父皇的军马汇合。” 宋宴清点头认可:“好,先回去跟父皇汇报消息,更好查清所有事。” 宋承宇看了七弟一眼,将一些话不动声色地吞回了肚子里。 展勇等兵士,目光更多放在金银上,被刺激得不轻。 好的场合顺手捞点,是兵士的传统“美德”。 宋宴清见他们如此,看着那数千两黄金,对宋承宇道:“大哥,不如我们把金子带走吧。” 千两听着多,也就是一百斤。若按照古代的斤两计算,一百斤还不到。 宋承宇眉头皱着:“这些是赃物和证据。” 宋宴清帮他转换思路:“大哥,是我们发现了很多银子让那些人恐慌,还是连带着发现有大量银子又有千两黄金更让人恐慌?” 这不是破坏现场,也不是贪污证据,是安全的保障牌。 向岱的挖矿同伙们提前干掉了人,但也没帮忙掩盖这里的痕迹,说不定并不知道假山就是向岱的具体藏宝点。就算有的人知晓,想来也不清楚向岱到底藏了多少金银。 宋承宇恍然大悟:“是这个道理,我一时没想到,带走吧。” 兵士们都很能干,除了金子还能再揣上些银子。 宋宴清明明是亲眼看着他们藏的,但看完后还是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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