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两个小村庄的事,如何放在大人物的眼里呢。 宋宴清想,假如不是自己这个讨嫌的出现在那里,说不定就如同无事发生一般。 没人会知道山崖上,兄弟一前一后掉落,同样怕死的兄长在临死前,为兄弟能活下去的一点微薄希望勇敢地当了垫背者;也没人会知道枯草团下,能冒出两个小脑袋…… 下一次——他得想办法杀了人再回来。 多杀几个。 宋承宇看着七弟不掩杀气的脸:“会的,不然父皇面上也过不去。” 青年打马向前:“七弟真是嫉恶如仇,好烈的脾气。” 宋宴清骑马追上去:“弟弟既然想当将军,为将者就当如此,有些脾气、亦有追求! *** “四哥,这是李雁,我同大哥出去查案的时候……”,宋宴清把李雁的身份交代清楚,“怕她被灭口,人就先带回来了。正好你这里缺人带小兰花她们,不如留在你这,行不行?” 宋怀信看李雁几眼,点了头:“行,让她跟着后面的车吧。” 不过立马换人不可取,宋怀信表示还得看看李雁会不会照顾孩子,才让人领了李雁下去。 接着,宋怀信就好奇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宋宴清跟他坦白。 宋怀信听了道:“倒是好事,正好国库缺钱。” 马车里没了外人,宋宴清眼神不羁地往前面甩了个飞眼。 有钱怕是也进不了国库,会被宋齐光花。 宋怀信就小声说:“国库真缺。” 无论如何,这回户部上下要是还想干,肯定会死命跟宋齐光争抢到手的银两。要想维持住天下局势,投入也是必须的,所以这次的金银必定有不少花在民生之上。 听完这番分析,宋宴清舒服了些,赖在宋怀信的车马睡觉。 出行他负责杂事多,正好他也想多学些,故而耗费的时间多,在外休息得并不好。 宋怀信由着七弟睡,自己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等再醒来,宋宴清又是无所事事皇子团中的一员,过上了逗小孩、大吃特吃的日子。 但他真是个急脾气,事情没处理完总觉得不对劲,心中更是莫名的数着数一样,等待着宋齐光的下一步。 派遣更多的兵士去调查河道军营?或者发出调令、让部分兵士先去管控探查一番金银矿?再不济,也可以调动其他近些的军队参与进来。 但一时什么大动静都没有。 宋宴清骑着马溜达,只能看到小数兵马护着一些平常在队伍后面的词臣、陌生些的小太监,带着圣谕往外跑,不知道在干什么,希望是在干正事吧。 *** 在宋宴清等待的时间里,有的人比他更为着急。 向岱藏银子的地库的很快被挖了出来,于是上上下下同他合作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向县令干的聪明事。 把银子埋在县衙后头,也不想想回头换任怎么搬。 为此,不少人都谴责向岱这个已死之人。 “真是个猪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官!” “蠢笨至此,怪不得连个举人、秀才都得捐贡,官位也不知道向侍郎花了银子才安排下来。” “真真是叫个蠢人拖累至此……” 骂完了“背刺”的同伙,转头必须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藏不住问题,那只能“解决”能解决他们的人。 于是很快,路过州府之际,知府摆出了长迎阵仗,只差把“满州府百姓热烈欢迎圣上”刻在脑门上给宋齐光看。 圣驾落定,直接在举百花宴的丛芳园。 一般来说,百花宴为世家女儿举办,不好让外男入住。哪怕是圣上,总要通些情理。 可规矩这种东西,就是用来为贵人的打破的,一句当地只丛芳园尚可入目,就把圣驾迎了进去。 当地这番没骨气的操作,直接给外来一部分家族气得不轻,当天就有骂人的文章诗词流传出来。可要让已经抵达等待多日的家族倒头回去,放弃一水四个适龄的皇子,他们又舍不得这口能争一争的大肥肉。 在各种揣测和流言蜚语中,跟着圣驾提前住进丛芳园的宋宴清看了不少热闹。 打住进来园子后,就不断有人给皇帝呈送各种祥瑞。 第一天上午是头“白鹿”,送来时收到了不少哗然声,直到下午来了头“白狼”,震惊都给整沉默了。 接着就来了“赤兔”,赤色之兔,在此时亦是小祥瑞的一种象征,赤兔之后是神龟,据说身上的纹路每一个都很吉祥,象征盛世降临。 动物团打头,后面什么玉壁、铜鼎、齐石等,完全引不起宋宴清心头任何波澜。 怪不得宋齐光不乐意吃他画的饼,原来大家都会一手虚空制造好大饼。 他也懂了,什么真相十成十要被掩埋真正的“相貌”,宋齐光拿着把柄直接换各种好处利益去了! 为了名声、为了安危,那些没能把自己扒拉干净的家族,只能在这场较量中认输,付出让宋齐光满意的代价。 宋宴清看了一阵,就知晓什么兰花不兰花,到了利益关键的时候根本没什么用。 只是这种时候的祥瑞,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 眼下,宋宴清只希望自己后面补的激将法有用。 这份期待,在他被宋齐光传去前园赏赐景、却被允许带刀时落定。 金本亲自来唤的人。 圣上放心,可他真怕,紧张地问:“殿下可有把握?那将军有敌三四人的本事,要不再偷偷叫上大殿下,万一那人暴起……” 宋宴清抽出自己的剑看了两眼,放回去时抬眼看着金本道:“你怕什么,他还敢砍我不成?” 少年抬手拍拍金本的肩。 “你放心,我剑近日多磨、甚利。” 何况宋齐光找了他,也必有这么干的缘由,没必要再牵涉一个进去。
第057章 “传七殿下觐见。” 随着太监拉长的声音响起,佩剑的宋宴清在余音中踏入丛芳园主院。 众人不在主厅中,而在一侧的听雨厅中。 此时自然无雨,厅外的景也依照时节摆设着冬日才有的花草树,错落有致,空气里飘浮一股涌动的暗香。 宋宴清到时,众人正看着一只猴子左蹦右跳地画画,显然是新晋上来的“妙手”。 宋齐光站在视野最好的位置,点评一句,“倒是有趣,就是有些匠气。” 瞥见宋宴清的身影,宋齐光顿了下,又道:“山水都有了,如何能没有赤阳,叫这小猴儿添一个。” 满堂那些边角处的人便开始捧场地接话。 “圣上说得对,猴儿的画技一般。” “赤阳好添,不过日出光影得改动不少。” “朱红颜料呢?” “竟然少了一色颜料!还不快去找——” 催促的人话快说完了,想起来东西是皇帝吩咐太监去拿的,顿时面色一变。 而这一句话后,众人目光不免有所偏向,除了那打量刚进来的七皇子的人外,其余人目光纷纷扫向人群中一个面色偏黝黑的中年男子。 宋宴清也打量着对方。 中年男子也着官服、可制式与大多数人不同,他是武将。 被众人目光聚焦时,韩叔达不由得心头一颤,猜测帝王此举用意,莫非还是不想放过他一条小命。 红色颜料,意味着什么再明显不过。 心神意乱的韩将军都没来得及仔细看清宋宴清的一身打扮、以及这少年皇子腰间的佩剑。他回想着父亲的训斥、族中兄弟的责怪,以及韩家此番所付出的大代价、家中的劝诫…… 宋宴清上前行礼:“儿见过父皇。难得父皇召见,不知何事唤儿子来?” 宋齐光面上带笑,伸出手,一根手指点了点面前的大画桌。 训练有素的猴儿停了笔,正在一边感受着主人的焦急。 临时改画,难度可不小。 手艺人心思单纯,怕是全场唯一一个真想让猴儿把画画好的人。 也怕出了差错,自己的脑袋就一个,不够掉。 宋齐光的目光落在猴子身旁的各色颜料上:“方才诸位爱卿不是说了,少了一味红色颜料。” “红色颜料,父皇欲从何处取?” 容貌俊俏的少年皇子站在皇帝侧前方,身躯站得笔直,手按在剑上,不知为何给人一种整个人蓄势待发的感觉。 韩叔达在此时,终于望见了这位皇子身上的剑,心神剧颤、如坠冰窟。 ——白白收揽了韩家百年积攒、大半家财的皇帝,竟然还是想要他的命! 他猛地挤开了身前的官员,被相熟的人群包裹着,让他有了两分温暖感,减缓了心中那股难以自制的冰寒酷意的扩散。 “韩大人?” “叔达你——” 在熟悉的带着错愕的低声呼唤中,韩叔达跪下去,主动开口自救:“圣上,不必烦恼,不过是红色颜料。” “圣上既缺,臣即刻可献上红色颜料。” “请圣上允许臣无礼。”韩叔达抬起手,拔下头上的玉簪。 在地上一叩后,原本完好的玉簪断裂开来,裂口处露出锋利的一面。 韩叔达再度抬手,将玉簪断口在手腕上狠狠用力一划,红色的血液就从手腕上飙飞出来。 “叔达,这是在做什么?” “韩大人,你欲何为?忠心亦不至此,这绝非圣上之意!” 宋宴清在人群之中,捕捉了一些背刺韩叔达的文臣,说话明显更有意思些。 丢弃断簪,韩叔达握着流血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君王,问道,“臣、添上颜料?” 宋齐光低头看他,面上淡淡的笑从头到尾都没消失过。 闻言,他勾起嘴角:“这话不当问朕,朕可是将差事交了出去的。” 话音落下,众人目光又挪转到七皇子身上去。 韩叔达那小心翼翼的眼神,也很快转换成一种祈求,巴巴地望向少年皇子。 只是这时候,他的身体也开始紧绷,有了初步反抗的意味。在生死面前,谁能淡然呢。 那种变化不明显,唯有武人能够敏感地感觉到细微的差别。宋宴清就是其中之一。 他望着韩叔达:“韩将军可执掌着南江河左支的河道?” 等待消息的几日,河道将军韩叔达的名字宋宴清早知晓,并且记挂心中。 此时宋齐光的意图再明显不过,是让他取了韩叔达项上人头,戏说用血来给桌上的猴儿作画。 当众杀人,自然也得让韩叔达死个明白,更让其他臣子知道韩叔达的罪责。 “是、是。”韩叔喉结吞咽了一下,应了两声。 “那些屠杀枣后村四百百姓的兵,是你手下的兵?” “是我手下的兵——”韩叔达先小声飞快地认了,又大声辩解,“可下官并不知情,是下属拿了我的令牌,同意了飞白县县令向岱的去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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