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鹿回说过的,京都再见,竟是当下。 沈冬侨不敢再看, 心里生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 齐王坐在了太后的下位,许鹿回则站在他身后。 正好背对着沈冬侨。 他们离得很近, 只隔着一个屏风的距离。 近到沈冬侨能看到他握着绣春刀时,手上的力道。 不存在的血腥味,也扑面而来,让沈冬侨胃中翻滚。 他不敢动,更不敢和陆存远交流。 齐王缓缓坐下,接过仆从递过来的热毛巾,开始细细擦手。 那双手洁白修长,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仆从,迅速取出了一个白玉酒盏和一双象牙长筷,替换了桌上的酒盏和餐具。 沈冬侨不禁猜测, 这是谨慎,还是洁癖 “这几日,本王一直奉旨在外,险些就赶不上这送亲宴,太后不会怪罪吧?” 齐王举着酒杯面向太后。 “怎会,齐王为陛下分忧,劳心劳力,哀家哪能怪罪?” “太后仁慈。” 齐王仰头喝了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侧身面向祁昭。 “祁老将军劳苦功高,这次和亲又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本王自作主张,备了一些薄礼,来换一杯喜酒喝,老将军可别嫌弃。” 齐王笑着饮下,将杯子倒转给众人看。 “齐王客气了,那我就代小女谢过了。” 祁昭也仰头喝尽了樽中酒。 “老将军风姿不减当年,不如再来饮一杯,预祝此次和亲顺利,如何?” 这是灌酒的架势。 酒杯和酒樽本就大小相差甚远。 五六杯才能抵上一樽。 再加上祁昭原本已经喝了不少,已经有些醉意。 一旁的祁硕正要站起来,却被祁昭死死按住了肩膀,朗声道。 “东升,给我满上。”祁昭又举了杯,“愿借齐王吉言。” 一连两倍,又是快饮,祁昭喝完时眼睛都已经泛红。 “老王爷,好酒量。” 齐王把空酒杯又递到一边,让人续杯。 目光却落在了祁硕身上。 “五年未见,小将军更加威武不凡,看着颇有老将军的风骨,”齐王把酒盏转向祁硕,道:“可还记得本王?”
第39章 齐王 “当然记得。”祁硕在众人的注视下站了起来,朗声道,“那时候不懂事,做错了很多事,还多亏齐王教诲,让我至今受益良多。” 祁硕当然记得。 那时候,他刚到京都不久, 对这位没有架子的齐王殿下十分有好感, 觉得他为人亲和,风趣。 就算祁昭一再告诫他,要远离这位齐王,都被他当成了耳边风。 当初是这位齐王派人告知他,祁昭答应了先帝的赐婚。 他才会不管不顾,在众目睽睽之下冲进大殿聚魂,触怒龙颜。 最后落得被贬,养了五年的马。 他一度被蒙蔽了双眼,恨他的父亲,也怨陆存远。 后来才慢慢知道,当年祁昭对赐婚这件事,根本并不知情。 是齐王在其中挑唆。 他错信了人,害了自己,也成了别人掣肘他父亲的棋子。 祁硕举樽饮下。 可笑就算现在知道了真相, 依旧无可奈何,甚至还要与这样的人虚与委蛇。 “果然是长大了,与我说话都变得这么客气了。” 齐王慢慢喝完,好整以暇地扬了扬杯子,继续说道。 “如今祁舞都出嫁了,你作为哥哥,也该是时候成个家了。” 祁硕站在那里没有说话,捏着酒杯的手指泛着白。 有些事他不提,可是对方却依旧不肯放过。 这种场合,提他的婚事, 无疑就是拿着刀,再次破开了祁硕的伤口。 今天在下面坐着的也都是人精,不少人还是亲眼见证了当年的事情。 祁硕连公主都看不上,又哪里还有好人家愿意再攀祁家的“高枝”。 一个个都是不敢抬头,各自埋头吃菜喝酒,生怕卷进这场的纷争之中。 祁硕心里又堵又慌。 只觉这齐王欺人太甚。 忽然,他感觉手背一凉,转头看到了陆存远。 不知什么时候,陆存远绕过屏风,混在众多送菜的仆从之中,走到了祁硕的身后。 他把一碗冰镇糖水推到他手边。 他们短促了对视了一眼。 但也因为这一个眼神,就让祁硕冷静了下来。 他不能失态,不能再重蹈覆辙。 祁昭也适时站了起来解围。 “不怕大家笑话,小女今日的送亲宴,老夫已是应接不暇,感觉真比打仗都累。齐王还是给我儿宽限几年,也让我这把老骨头喘一口气吧。” 祁昭一句玩笑话,看似是诉苦,实则是缓兵之计。 齐王笑着靠向椅背。 “确实,这种事不能一蹴而就,是本王说错话了,不够体恤老将军的辛苦,那本王就自罚一杯。” 祁昭给了台阶,齐王也顺着下了。 都是体面人,从来不会真的撕破脸。 两人又对饮了一杯。 大家也就当刚刚那些话,只是些无伤大雅的玩笑话。 剑拔弩张的气氛瞬间缓和了不少,笙乐声又逐渐被谈笑声盖过。 危机解除了。 陆存远悄无声息地走回了屏风后。 他本就穿着仆从的衣服,又混在那么多人之中,几乎没有人会注意他。 只除了一个人。 许鹿回顺着陆存远消失的位置看了许久,眸光锐利如刀。 齐王慵懒地靠坐在椅上,勾了勾手指,指了指一边一碟糕点。 沈冬侨侧头,正好看到这个动作。 忽然,记忆中的一个画面和现在的场景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 马道边, 阔气的马车, 镶嵌着金丝的帘子。 一样洁白修长的手, 他朝着沈冬侨勾了勾, 用一块碎银子买走了他的蛐蛐笼子。 之后, 周向阳挡住了他的眼睛, 而那辆马车后头的囚笼里, 关着的人是“白熊”。 …… 怪不得沈冬侨觉得齐王的声音会这么熟悉, 他们竟然真的见过!! 沈冬侨坐在椅子上,惊出了一身冷汗。 齐王买走了“白熊”, “白熊”又和彦文濯派来的杀手一起出现。 所以,彦文濯背后的那个人也是齐王! …… 沈冬侨忍不住想要抱住头,他的思绪太过于混乱, 他想要弄清楚真相。 可是那些线索太多,太乱,一时间他根本抓不住。 那么沈家呢? 沈家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沈家账本上,那些坏账,那些不能说的船运线路为谁驱使?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是沈冬侨依旧不敢相信。 他下意识想要找陆存远, 可惜陆存远在走出屏风时,就知道会被许鹿回盯上。 为了沈冬侨的安全,他没有再回来。 …… 沈冬侨摸着怀里的那份状纸, 心中摇摆不定。 目光开始寻找太后的身影。 或许只有在见到太后以后, 才能得到一个答案。 沈冬侨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的位置, 那里此时已经空了。 在所有人被齐王吸引走注意力的时候, 太后悄然离开了大堂。 沈冬侨腾地站了起来,迅速往后跑去。 因为动作太大,打翻了一盘糕点。 碟子落地的声音不大, 夹杂在人声之中也并不明显。 可是许鹿回靠得太近,还是听到了。 他侧身往后跑了几步,绕过屏风去看。 却只看到两个仆从慌乱地蹲在地上,捡掉落在地上的糕点。 确定没有在看到其他人后,他放在刀上的手才松了松,站回到了齐王身侧。 “怎么了?”齐王不满地发问。 “下人打翻了糕点。” 许鹿回实话实说,眉头紧蹙,下意识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这里太吵了,酒也难喝得紧,陪我去更衣。” 齐王让许鹿回搀着站起身,往后院走去。 …… 太后不在,齐王也离了席,一时间大厅内的音量高了数倍。 祁昭按着眉心,脸色从发红转为发白,转过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将军?”东升连忙拿了解酒的汤药过来,“醒酒汤,小陆给你早就备下了。” 祁硕拿了帕子,给祁昭擦了嘴。 接过醒酒汤,让祁昭倚靠在他身上喝。 祁昭喝了两口酒,就摆了摆手。 “东升,你去跟着……不能让任何人,任何人破坏计划……” 祁硕听得云里雾里。 “什么计划?爹,东升……” 祁昭却没有解释,看着自己的儿子,道。 “硕儿,听话,今晚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跟存远在一起,哪里都不要去。” “等明日,明日,就好了……”
第40章 大姐 “太后这边请……” 西林领着太后往女眷专用的院子里走。 身后还跟着传话的太监和两名宫女。 “西林,上次见你,是多久以前了?” “差不多七八年了,那时候正值秋猎,将军带我在身边,有幸能看到先帝和太后的风采……” 他是祁昭身边的老将,又总是带笑。 在孔绮梅还是梅妃的时,就对他的印象很好。 “是啊,竟然这么多年了,先帝走了,哀家也老了……” “并不是,太后的模样,与当年并无二致。” 西林说话语气诚恳,就算是恭维人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也比别人更有说服力一些。 他走在前头,低头提醒台阶。 “你还是那么细心周到。当初在猎场的时候,还多亏你救了哀家……” 孔绮梅的手搭在身侧的太监手腕上,缓步走下台阶。 “这是小人应该做的,”西林谦逊地说道,“虽是我发现的,却是老将军射中了那头攻击您的豪猪。况且,太后吉人自有天相,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也一定能逢凶化吉。” 孔绮梅被他说的心情舒畅。 “你还是那么能说会道,只做一名参军真是屈才了。” “怎么会,能跟随将军上阵杀敌是我毕生夙愿。”西林站定,侧身站在门口,“太后到了。” “有劳了。” 西林把守着门外,太后只带了一个贴身宫女进去。 其余人都留在了外面。 屋内焚着香,灯火也十分明亮。 孔绮梅扫了一眼屋内,唤一声身边的婢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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