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果然是输了,在他不知道是招惹了谁险些被人活活打死的时候,除了在狭窄阴暗的角落蜷缩成一团外,根本没有人会来救他。 二少厉声道:“你今日这番妄言给我记住了!” 纪桓浅笑:“承蒙二兄提点,七弟定会把这句话刻入骨髓。” 等二少气的拂袖而去,纪桓走到桌边,看着满地的碎瓷片,他后背靠向桌边,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还残留着二少身上独特的浓香,纪桓轻叹道:“看来二兄今日还真是气得不轻。” “二少亲母是魔龙一族,主人要是现在就与二少闹翻,就怕将来魔主移位,二少会秋后算账。”登阙走到纪桓身旁收拾着碎片,语气中满是忧虑。 纪桓转过头看向登阙笑了笑道:“现在求和怕也来不及了吧?” 登阙下意识抓紧手中的瓷片:“属下不是让主人去求和的意思。” “我也没有指责你的意思,别总是一惊一乍的。”说着纪桓从怀中拿出一块方绢递到登阙眼前,“把伤口包扎好。” “是!” 纪桓道:“死牢那边打点好了吗?” 登阙点头道:“明日晌午过后,天魔将军便会离开魔界几日处理私事,到那时主人便可前去与陆仙尊相见。”
第七章 死牢 得知能与陆云琛单独见面后,纪桓一整晚都没有睡好,他拿不准陆云琛面对他这个魔界之人会有什么样的情绪,乃至于遐想了无数种与陆云琛单独相处时的对话…… 待登阙接他去死牢时,他都看起来蔫蔫的,提不起来半点精神。 一路上登阙见纪桓已经掩唇打了五六次哈欠了,他不由眉心蹙起,望着纪桓的目光满是忧虑:“主人要是不舒服,明日再来也是一样的。” 纪桓浅笑着摇了摇头,明白自己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他仰起头活动了一圈僵硬的脖颈后,揉了揉双眼,将眼睛瞪大了一倍,努力想要提起精神的模样让整个人看起来木愣愣的。 “恕属下多嘴,主人是不是因为陆仙尊的事,所以才没休息好的吗?”登阙说完这句话时,呆了一下,紧咬着下唇默默低下了头,心道自己又逾越了,他这些日子好像是在纪桓的放纵下变得越发无法无天。 许久没听到回应,他眼角余光小心翼翼地看向纪桓,哪怕见纪桓脸色没什么变化,再开口时声音也弱下去了不少:“……主人,前面就是繁忧城了。” “恩。”纪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地拍打了几下脸颊,听见登阙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主人,纪桓停下手中的动作,双颊已被自己拍打得通红,当看见登阙紧张又手足无措的模样时,纪桓忍俊不禁:“别担心,我就是清醒一下,现在这副模样要是跟陆仙尊见面,我担心自己说出些不中听的话。” 登阙那眉心像是解不开似的一直紧锁着:“不管主人说什么他都不敢生气。” 纪桓本想解释他来这里不是为了给陆云琛添堵的,话到嘴边,也只是笑了笑,他知道登阙打从心里觉得自己是他的奴才,所以才会毕恭毕敬,也是为了不让他生气,才肯尊称陆云琛一声陆仙尊,不然一个仙门送来求和的俘虏,在魔族眼中又何谈什么尊严。 换而言之如果纪桓是人族,亦或是陆云琛这样的境地,那么纪桓的开心与否和人格尊严都同样是无足轻重的。 但他并不讨厌这样的登阙,毕竟大家所接受的认知不同,就注定了看待问题时的态度也会不同。 所以为了不会让陆云琛感受到敌意,当登阙陪他走到临近死牢的小径时,他便以需要登阙把风为由将登阙留在了原地。 通向死牢的小径,路很狭窄,仅够一人通过,就连纪桓往前走的同时,也能感受到两边墙壁紧贴着身侧,好像就连手臂在摆动时也会时不时蹭上黑曜石制成的墙壁。 同时那刺骨的寒意,也在随着纪桓走向更深处而袭来。 路的尽头,留有凹槽的石壁挡住了前行的路,纪桓从怀中掏出令牌按上石壁上的缺口,随着‘咔’的一声脆响,一道石门从墙壁中浮现后,缓缓向外移动,一时间纪桓都能感觉到自己所站的位置突然间地动山摇。 约莫是响动声太大,原本在小径前等待的登阙急匆匆地跑到了纪桓跟前:“主人,你没事吧?” 纪桓回过头,故作轻松地咧嘴笑道:“没什么事,不过这石门打开动静那么大,我怕有人会过来,还得麻烦你继续回小径口守着,要待会真有什么状况别自己处理,先赶回来告知我,我会解决。” 等登阙领命离开,纪桓才向死牢内走去。 死牢幽暗,单凭肉眼几乎看不清眼前的景物,耳边不断响起水流声,纪桓尝试着发出两声轻咳,声音空灵略带回响,这些细节让纪桓大约能猜出死牢内应有一处幽潭。 纪桓将灵力凝聚于指端,广袖一挥,靠近墙边的几处烛台瞬间燃起了幽蓝色的火光。 光亮下,纪桓一眼就看见了浸没在寒潭内的陆云琛,潭水刚好没过陆云琛的小腹,水面上附着着一层水汽,向上看去顶端垂下的铁链上系着两个铁钳,那有些生锈的钳口死咬着陆云琛的肩胛,将陆云琛整个人悬于空中。 看水深,双脚是踩不实的,陆云琛全身的重量都挂在肩胛的铁钳上,流出的鲜血将身上刚换的新衣服再度侵染,此时这副模样,比起当初被二少拖至刑房时更加狼狈…… 纪桓长吁了一口气,团团白雾从唇边散开,他提着衣摆,踏入寒潭水中,冰冷的水流浸没入鞋袜,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一路窜到颅顶,冷得纪桓身子忍不住地打摆。 快靠近陆云琛身边时,纪桓才发觉陆云琛那双墨色的眼眸就这样一直注视着他,眸中好似随着潭水的凉意凝上了一层冷霜。 “陆仙尊。”纪桓轻唤了一声,只见陆云琛垂下眼眸,唇角微微上扬不似初见时那般温柔,陆云琛笑得讥讽,不多时又如认命那般合上了眼眸。 他抚摸过陆云琛肩上的铁钳,摸索到卡扣时,他两指用力一按,只听‘咔’的一声,死咬着肩胛处的铁钳张开大嘴,陆云琛身体在脱离束缚后,直接倒入了他的怀中。 太清瘦了。这是纪桓搂住陆云琛时脑内蹦出的第一个想法。 “你想要干什么?”陆云琛开口,声音很冷很平,听不出丝毫多余的情绪。 纪桓看了一眼陆云琛,那双淡墨色的双眼比起刚才多了几分杀意,看模样若不是陆云琛双手被废,保不住今日便会将他活活溺死在这寒潭里。 但哪怕是这样,他还是能够理解陆云琛内心的防备,所以仍旧眯笑着眼将陆云琛搀上了寒潭,上岸后,他将两袖中的水拧干净,转而想去帮陆云琛处理衣服上的水,他才刚伸手,陆云琛就不着痕迹地避开了他的好意。 现在两人的气氛是有点僵。他在现世很少吃瘪,所以在面对陆云琛一次又一次的疏远下,心里不由有些尴尬,他的手下意识地往脑袋一搭,习惯性地抓了两下,这束好的发冠被抓挠的动作一牵引,顿时疼得他咧了咧嘴。 他倒吸了口凉气偏过身,正当瞥眼看见陆云琛时,他想起刚刚笨拙的举动,一时间尴尬感倍加,急忙把手藏在身后,吊了吊嗓子,道:“那个…寒潭底下挺冷的,我就想着有什么话,我们上岸以后说,刚…刚解开铁钳的时候没弄疼你吧?” 陆云琛盯了纪桓一会,眼神里像是觉得纪桓有些陌生,似乎在透过纪桓看另一个人。 纪桓被这眼神盯得有点发毛,尴尬地笑了笑道:“你别什么话也不说,你就算叫骂两句,也比我俩现在大眼瞪小眼的好吧?” 陆云琛收回眼神,低声道:“没什么好骂的。” 听见陆云琛肯开口..交流,纪桓不由松了一口气,目光随之也落在了陆云琛手腕上那处扭曲丑陋的伤痕上,脑海里又回想起祁南枭挑断陆云琛手筋的画面,心里不是滋味了起来:“接下来路还很长,你打算怎么办,总不能困在这种地方等死吧?” 陆云琛迟疑地打量了纪桓一番,对方这副欲意推心置腹的模样,倒是令陆云琛觉得有些可笑,不过陆云琛并未将这些神色未流于表面,反倒是温柔地弯起唇角道:“待仙门重振士气,便可与南枭里应外合,给魔族予以重创。” 纪桓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看着陆云琛的同时,脸上露出了担忧的模样道:“你真相信祁南枭会和你里应外合,他把你手筋挑断那会可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陆云琛柔声道:“身为师长,我相信那也只是南枭不得已而为之,这点缓兵之计我还受得住。” 纪桓看着陆云琛的双眸怎么看都觉得干净澄澈,也就是这份干净澄澈才让纪桓更觉得头痛,眼下陆仙尊完全是住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根本不懂人心险恶,怪不得当初会被仙门诓骗到甘心自毁修为,最后沦为了魔族的阶下囚。 不过纪桓转念一想,陆云琛既然肯和他说这些,就证明那日陆云琛在昏厥前对他笑是真的,感受到他的好意也是真的,他说不定能够将陆云琛这种天真的思想给扭正过来。 在纪桓心中思绪万千来回踱步的同时,陆云琛那双眼一直都冷冷地看着纪桓,没有多余的感情。 直到纪桓驻足,陆云琛那种冰冷疏离的目光瞬间烟消云散。 纪桓上前一把握住了陆云琛毫无知觉的双手,认真严肃地说道:“陆仙尊是信得过我的对吗?” 陆云琛浅笑颔首:“我看得出你不是坏人。” 看得出个屁!纪桓紧咬着下唇,要是这小剑仙真懂得识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弄到这种境地还不醒水! 说起来他才开始想要救下陆云琛,是因为欣赏陆云琛的品格,那么现在想要救下陆云琛,那是真的不忍心让这么一个澄澈的人被一群恶鬼蒙骗欺辱,也许是陆云琛一直站在光下吧,未曾触摸过那些丑恶,就觉得那些丑恶并不存在。 那么强的一个人,就因为一直生存在由周围环境所构造的美丽童话中,才会觉得“人之初,性本善。” 想到这些纪桓心里不由有些酸涩,他下意识地将陆云琛的双手握得更紧,就连望向陆云琛的眼神也满是心疼:“陆仙尊,仙门的人不会来救你,我不知道他们跟你说过什么,让你还抱有幻想,但据我所知,你只不过是仙门为了能跟魔界求和,以此来减少他们伤亡和损失的一枚弃子。” 陆云琛望着纪桓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 ——啧,原来不是想从他这里找机会要祁南枭死啊…… 纪桓看着陆云琛神色黯淡,恨自己把话说过了,可现在把刚刚那番话收回是不可能的,想了想只能轻拍了两下陆云琛的肩膀,柔声安慰道:“我知道这个现实没那么容易接受,可是陆仙尊你要知道眼下这样并不意味着没有出路,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重新站在阳光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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