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桓弯了弯唇角,艰难的开口道:“睡觉,当然是在床上。” 紧锁着喉咙的力度比刚刚更大,纪桓空抓着两边,双腿在窒息感的侵袭下,不断地摆动挣扎着,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意志就快要被彻底击垮,却不得不强撑着等待救命稻草的出现。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 纪桓感觉到脖子一松,他躺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直到登阙将他从地上搀起来时,他还没能完全缓过神来,身体无力地依靠在登阙怀中,眼前被彩色的色块旋转包围着。 待纪桓缓解过来后,眼角余光瞥向一边,不久前恨不得将他活活掐死的祁南枭,被魔尊一掌拍向墙边,许久都没能站起身来。 纪桓借着登阙的力度偏过身看着祁南枭道:“天魔将军,只是一个仙门送来的狗、奴而已,玩了就玩了,用不着连我的命都想要吧!” 刚才那掐着他脖子的力度是一点都不小,纪桓捂着脖颈,现在还觉得咽喉火辣辣地疼,他忍不住发出一连串咳喘,才虚弱地开口道:“陆云琛当初是你师尊,可将军既然为魔族做事,何必还挂念着那点可笑的师徒情分。” 祁南枭一张嘴还没说话,鲜血就从唇边滚了出来,他强撑着站起身来道:“陆云琛是魔族重犯,本不该离了死牢,七少这样做无异于放虎归山!” “我不过就是喜欢他,才带出来玩玩而已,将军这都看不过眼,还想倒打我一耙不成?” “够了!”魔尊厉声道。 二少看眼前两人谁都不痛快,刚好站在魔尊身后观赏这出好戏。 魔尊缓步走到纪桓跟前,目光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诏令,为何将罪奴带出死牢?” “二兄也带出来给我玩过,我第一眼看着就喜欢,就觉得那狗、奴应该是我的东西。” 魔尊见惯了纪桓平日里畏畏缩缩的模样,今日身着这身红衣倒显出几分光彩,近日来不断有纪桓脱胎换骨的消息传入魔尊耳朵里,没想到这一见,果然今非昔比。 他魔尊的儿子就不该是那副胆小怕事的模样,想起曾经的人族女子,魔尊望着纪桓的眼神从一开始的气势逼人,此时也生出了几分柔情。 魔尊道:“那陆云琛你喜欢?” 纪桓颔首;“喜欢,说来孩儿还要感谢天魔将军将他脾气磨得乖巧。” 魔尊道:“在魔族时就听过那陆云琛的名号,本尊也想看看是何许人也。” 纪桓担心魔尊会对陆云琛不利,赶忙道:“父尊还是莫要看了,那狗、奴一身的伤,手筋都给挑断了,儿臣怕他污了父尊的眼。” “不碍事,就看一眼,还担心本尊抢走了不成,小七难得有非要不可的东西,若本尊确定他绝无可能伤到你,往后他便就是你的。” 纪桓心里打鼓,又不能再回绝魔尊,心中暗暗思忖着接下来实在不行他就见机行事。 他跟着魔尊一同走到了寝室内,一眼就见到陆云琛双手双脚被金银锁拴着固定在床上,脸上没什么血色,呼吸也很微弱,看上去一副随时可能会断气的模样。 魔尊走上前抬手探了探陆云琛的内丹,偏过身看着纪桓道:“他便是你的东西了,你得看好他,若是他做了什么逾越的事,又或是伤害了你,就不能再留了。” 纪桓毕恭毕敬道:“是。” 魔尊道:“不是说有好茶想邀你二兄一起尝尝。” 纪桓吩咐登阙道:“斟好茶,再准备一碟配茶用的糕点。” “属下遵命。” 有了魔尊的应允,祁南枭再开口要,就不合适了。 等送走魔尊他们已是傍晚,纪桓推开陆云琛房间时,看到那拴在陆云琛身上的金银锁链就觉得头疼,这东西确实帮纪桓逃过了魔尊的眼,可他知道这东西拴在陆云琛身上的本意,绝对会使得两个人好不容易靠近的距离又一次拉远。 纪桓缓步走到陆云琛床边,还没坐到床上,那双墨色的眼眸便已经看向了他。 他尴尬地笑了笑,坐在陆云琛床边,伸手去解陆云琛手腕上的镣铐,没话找话道:“我听登阙说,今日送来的粥你没喝,是不合胃口吗?”他解镣铐解得有些不耐烦,拉了拉边缘,才发现这镣铐锁得很死,没有特制的钥匙根本没办法打开。 “就算不进食,也无碍。”陆云琛说完,纪桓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声,他看着纪桓手中依旧在摆弄着镣铐,又道:“没必要解开,这样就挺好的,还能打消别人的顾虑,比砍断我手脚,拴着我还能忍受。” 纪桓脸色一沉道:“登阙这样威胁你了?” 陆云琛垂下眼眸。 没有,但生不如死可以这样理解的,对吧……
第十章 怀疑 陆云琛的沉默,在纪桓眼中跟默认没什么区别。 纪桓扒着镣铐边缘,余光扫到挂在墙上的铁链子就来气,他轻咬着下唇内壁的软肉,心里堵得难受,突然腾得一下站起身来。 陆云琛轻声道:“你在为我生气?” “当然生气,你又不是我养的雀鸟,栓成这样算怎么一回事!”说完,纪桓呼出一声粗重的鼻息,“等着,我去拿钥匙。” 陆云琛目光审视着纪桓的表情变化,再度开口试探道:“其实不……” “其实不什么不?你不是换了一个地方关起来,这只是你暂时休养的地方,陆云琛你要知道你生来就是天之骄子,哪怕被困在这个地方,我也不希望你被磨光了气性!” 纪桓深吸了一口气,手搭上了陆云琛的肩头,俯下身,目光炯炯有神:“你仍旧是翱翔于天际的鹰。” 透过那双眼,陆云琛竟看不出半分虚情假意,不多时,纪桓笑了,笑容明媚爽朗,像击破雾霭的光,他直起身子,转身离开,那背影跨过前世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竟没有一个人能与之相叠。 陆云琛视线落在纪桓消失的位置,喃喃道:“他不是七少。” 记忆中的七少胆小自私懦弱,他还记得,七少颤颤巍巍地卸下了他的上衣,当他醒来凝起剑气对准了七少的咽喉时,七少吓得跌翻在地,一张姣好的容貌哭得扭曲成一团,那时的陆仙尊多高尚,竟会可怜七少他身不由己,连杀手都下不去。 然后呢,自己被那个‘可怜人’耀武扬威地踩在地上羞辱、凌虐…… 令人作呕的记忆,总是挥之不去。陆云琛头靠向墙面,发出低沉而凄凉的笑声,那双眼早已黯淡无光,嘴里喃喃道:“收起你那副仁义道德的嘴脸,输一世还不够吗?” …… 当纪桓找到登阙时,还没开口纠错,登阙又先一步跪了下来,一声重重的响头磕得纪桓头顶嗡嗡地疼。 “属下知错!”登阙头往地上一埋,这一声知错吼得铿锵有力。 纪桓笑了笑,越相处越了解这个小跟班,认错快,但就是不改。 不过这一跪一磕,纪桓也没了脾气,无奈地看着登阙,脚尖轻轻踢了两下登阙的膝盖:“先起来再说话。” “属下自知有错,还请主人责罚!” “行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有什么话,你站起来我俩好好说,你这样跪着我没办法跟你聊下去。”纪桓垂眸看着登阙,他一个现代人来到这种地方真是遇到了对手,以前哪怕是纪家的保姆、管家等,都是平等交谈,谁会动不动就下跪磕头的。 好在登阙这木头脑袋虽然认死理,但他说的话多少都会听,登阙乖乖地站起身来,耷拉着脑袋,一直没敢跟他对视。 纪桓轻声叹了口气:“这样看来,你是知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的,对吧?” 登阙道:“属下知道此事定会让主人心生不悦,可属下身为主人的贴身近侍,有责任看顾好主人的安危。”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把钥匙给我,以后不要再这样做了。” 登阙双唇紧抿成一条线,迟迟没有找寻钥匙的动作。 纪桓看着登阙,登阙心中那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他并不指望凭一朝一夕就可以去扭转,可有些话还是得说明白,他低下头去看登阙的表情,伸手轻轻按压了两下登阙的眉心,吓得登阙慌忙抬起头,一脸惊慌失措地看向纪桓。 登阙呼吸粗重,大声喊了一句“主人”后,双唇无声地一张一合,半晌都没能把后面紧跟着的话说出口。 反倒是纪桓在登阙过激的反应下,笑得有些无奈,他低头看了看指端:“怕什么呢,我一废物,又不能一手指把你给按死,我只是觉得你眉头老绷着,人容易显老,” “属下……” “别跪,你要再跪我就生气了。”纪桓打断道。 登阙微微弯起的膝盖又再度绷直,一脸严肃地看着纪桓,手心里满是汗水。 见登阙乖乖听话,纪桓往登阙肩膀上一搭,看着登阙额间溢出密密麻麻的细汗,伸手擦了一把,开口时,完全把登阙当做了平日可以打打闹闹的好哥们:“我知道根深蒂固的观念,很难改变,可在我心里你和陆仙尊都是一个完整的人,没有三六九等之分,也没有奴隶主仆的区别,我们大家都是完全平等的关系。” “属下不敢。” “我说是就是,你不是最听我话的,怎么现在又不听了?” 登阙双唇紧抿,许久望着纪桓眼睛里的光亮,点了一下头。 纪桓道:“既然懂了,那就把钥匙给我吧,我想和陆仙尊交朋友,但朋友不能被那样拴着。” 登阙细细品味着纪桓话里的意思,许久从胸口摸出一把钥匙递到了纪桓的面前,纪桓接过钥匙,离开时忍不住摸了摸登阙的后颈,看着对方红了脸,站在幽暗灯光下的样子像一只看似凶猛,实则温柔亲人的大狗狗。 走到拱门时,纪桓转过身对着登阙挥了挥手中的钥匙的:“登阙,下次别再对陆仙尊讲那些伤人的话了,好吗?” “恩。” 纪桓捏着钥匙回去的路上,心情也随之舒爽了不少,目前觉得麻烦的事情都迎刃而解,眼下就是提升修为,才能帮陆云琛重续经脉。 这段时间他也试着按照纪家心法来修炼,可这具身体除去多了自己的悟性外依旧一无是处,眼下只能先想办法突破地阶,用真气炼一些能够为陆云琛调养身体的丹药,身体底子好了,待为其重续经脉时才能更简单些。 对于曾经的纪桓来说,突破地阶只需几月,可现在这具身体没有他前世的先天条件不说,根基也属最下品,纪桓还真拿不准只依靠本身的悟性,需要多久才能达到古武者的入门阶段。 纪桓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长叹了一口气:“如果小仙尊真在这个地方关上三五七年,再有能力的人,都得被关成废物的吧……” 越往细想,头就疼得越厉害,他忍不住抓了抓头发,毫无意外地再一次牵扯上头上的发饰,疼得他揉着头皮倒吸了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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