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南枭踢了陆云琛一脚,陆云琛翻过身来。 感受到袭来的外力,陆云琛的双眼拉开了一条缝,墨色的瞳孔中没有任何波澜,他看着祁南枭拔出佩剑,刃光闪过了他的眼眸,在腕口撕裂般的剧痛下,微微收拢的五指无力地摊开,平日他用来握剑的手,此刻再没有任何知觉。 “够了吗?”祁南枭的剑在往下滴着血珠。 二少拉开衣襟,将靠近胸口的那处剑伤露了出来,浅笑道:“天魔将军,你师尊这一剑可是差点要了我的命。” 话音刚落,祁南枭提剑将陆云琛另一边手筋挑断,昔日的天之骄子,如今在自己唯一的内门弟子手中成为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 这样的绝境之下,陆云琛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斜眼看着右手手腕上不断向外冒出的鲜血,试图让手指活动,看清十指再也无法受自己牵引,那血色全无的薄唇微微上扬,好似往后沦为残废的人不是他。 而此时祁南枭剑身已经搭在了陆云琛的脚踝上:“现在够了吗?” 二少眯笑着眼道:“这双腿难道不是原本就要赔给我的吗?” 正当祁南枭要再度动手,纪桓一把抓住剑身,掌心的血顺着剑刃凹槽与剑身上陆云琛留下的血融为一体,他看着祁南枭淡漠的神情,眼中抑制不住的怒火在喷涌,恨不得将这间屋子里的其余几人都融化在烈焰之中。 手心已经麻木了,祁南枭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样子,纪桓也绝不可能松手放任这一剑再把陆云琛脚筋挑断:“哪怕是个路人,你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对吗?” 祁南枭道:“七少,刀剑无眼。” 纪桓强硬到:“你祁南枭还想把我的手给砍了不成?” 僵持的场面下,在一旁等待好戏的二少双眼微微眯起。 “小七这就喜欢上他了?”二少因双腿负伤的缘故,走向陆云琛身边时,脚一瘸一拐,他艰难地蹲下,手指拉开粘黏在陆云琛脸上的发丝,“模样确实不俗,怪不得小七能为这样一张脸与为兄作对。” “不过,再好看的畜生,一旦会咬人就不能再要了。”二少掌心幽蓝色的鬼火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毫不留情地击穿了陆云琛胸口。 空气中的血腥味更浓,鲜血从陆云琛的口中不断涌出。 纪桓僵住了,祁南枭也僵住了,许久祁南枭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不久前把陆云琛手筋挑断连眼都不眨一下的他,现在慌忙上前的将陆云琛搂在怀里。 血若绽开的玫瑰接连不断从陆云琛唇边滚入,他白皙的脖颈被鲜血染红了大片,那渐渐无法聚焦的双眼望向纪桓,眼神很柔和,就像是书中曾描写过的那样,那双眼很温柔,仿若一汪清泉。 祁南枭抱起陆云琛离开,陆云琛腕口上丑陋的伤口不断向外渗着血,血从指尖滴落在黑曜石制成的地面上,纪桓不受控制地追出屋外,匆匆一面,他看见陆云琛好像在笑,唇角的幅度很浅很浅,浅到狭窄走道中起了一阵寒风,便把那温柔的笑意给吹散了。 纪桓喃喃道:“他死了吗……”这句话更像是在问自己,他的努力不仅徒劳无功,还将陆云琛死亡的进程提前了。 他本来以为可以救下陆云琛,他拦住了祁南枭手中的刀,却没办法拦住二少击穿陆云琛心脉的那一掌。 活了二十多年,就连幼时留下的重创都没有让他败过,他还是一样成为了令纪家骄傲的孩子。 而如今,是哪里出了错,让他还没想好下一步棋该怎么走,就已经满盘皆输…… 身后一双手按压住了纪桓的双肩,那股熟悉的香味钻入鼻腔时,纪桓身体先一步做出了反应,猛然将身后之人推翻在地。 他转过身,目光茫然地看着二少跌坐在地上的样子,不由往后退了两步。 “都怪你,我才没玩够,你居然还敢先对我发脾气。” 二少坐在地上,看着纪桓冷着一张脸,再开口时少了之前咄咄逼人的态度,放下架子道:“仙门送来求和的人,跟养在魔族的畜生没什么区别,不过就是皮相好看了些,你若喜欢,待他一死,我去替你将那身皮讨来,那时找一个乖巧的魔奴换上便是。” 纪桓冷笑道:“我对二兄来说不也是畜生吗?” “小七原来是怕我也会轻而易举夺去你的性命?”二少缓缓站起身来,“你与那些家畜怎么会一样,生来再卑贱也是留着父尊的血,我对你的耐心,怎么能与那些牲畜去比较。” 纪桓垂下眼帘,在亲眼看着陆云琛奄奄一息的被带走后,整个人已经是十分疲惫。 三月来的这些挣扎和伪装在这一刻全都化作了巨大的石山压得纪桓喘不过气来,他头疼得厉害,满屋里弥漫的血腥味闻得他胃里翻江倒海,这鬼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甚至忽然觉得哪怕现在就死在这里,也不失为一种解脱。 纪桓低声道:“你要么就杀了我,不想动手的话,我就回去了。”说完,纪桓叹了口气,无力地笑了笑:“我为什么要征得你的同意,想杀就杀,我也懒得还手。” 说完,纪桓转身离开,再一次走起路来才发现双腿都麻木了。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从一开始就不想参与到书里去,不想见到书里喜欢的角色,不想经历书里的事件,只要埋头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寻找回去的方法上,就不会跟这个世界产生羁绊,也不会觉得疲惫。 回去的路上,纪桓回想起二少说的那些疯话,突然站定,手扶着墙面蹲下身干呕了起来。 要是二少把披着陆云琛外壳的魔奴送过来,他一定会恶心到崩溃。 祁南枭会把陆云琛的外皮给二少吗? 想到这些纪桓颅内发麻,蹲在地上抑制不住的干呕声愈演愈烈。 “主人!” 闻声纪桓猛然抬起头,恍惚间把那张脸看成是陆云琛的脸,他整个人跌坐在地,他不怕死人,也不怕那些血腥残忍的东西,但他接受不了陆云琛死后会被那样对待。 不断袭来的负面情绪让纪桓的呼吸声越渐粗重,额头已经渗满了密密麻麻的细汗。 魔奴拿去绢帕擦拭着纪桓额头:“主人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纪桓再一次看向那张脸,才发现刚刚是自己的幻觉。 “登阙……”纪桓呼出一口长起,身体无力地靠向登阙的肩膀,“好累。” “那奴才背你回去。” 纪桓摇了摇头,借着登阙的力度缓缓站起身来:“我还走得动,你搀着我点就行。” “是。” “以后谁再送二少的请帖过来都给我烧了。” “是。” 纪桓一路走到殿外,才收回搂住登阙肩膀的手,他转头看向来时的路,许久才艰难地开口道:“帮我打听打听陆仙尊还活着吗?”纪桓抿了抿双唇,又补充道:“要是人不在了,你就传话给天魔将军说我想和他见上一面。” “是。” 纪桓颔首,像个落水狗一般缓步向殿内走去,当他身体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人抽干了,许久,他才抬起手臂遮住泛红的双眸。 他没能救陆云琛脱离苦海,但至少不能再让陆云琛死后也不得安生!
第四章 慌乱 纱帐朦胧的质感下,那张清俊的面庞血色全无,他的手搭在床沿边,血珠从腕口狰狞的裂缝中不断向外渗出。 “将军,巫医说二少发话了,说若是今夜谁敢为这仙奴医治,就是铁了心要与他过不去。”魔奴跪在地上,这话说得磕磕绊绊。 祁南枭冷着脸挥袖将放在椅子上的铜盆扫翻在地,混着鲜血的热水落地溅起,散开的水流洇湿了魔奴的双膝,吓得魔奴赶忙低下头,整个人蜷曲成一团,身子还颤个不停。 祁南枭缓和了许久,瞥了一眼陆云琛,看着陆云琛奄奄一息的模样,大脑猛然间像是被什么东西撕裂捶打,他五指插入发丝,疼得缩在床脚处不断喘着粗气。 明明陆云琛有这样的下场,他应该是笑得最大声的那一个,而现在伴着颅内难以抑制的痛楚,他身体不受控制地拉过陆云琛的手腕,用纱布一圈圈缠绕上陆云琛腕上的伤痕。 裹好一处,又急忙去包扎另一处,他手上的纱布根本不够把这满是伤痕的身体包裹,刺目得红依附在这具身体的各处,越看越觉得不舒服,他伸出沾满陆云琛血的手,不快地低声道:“纱布。” 魔奴赶忙起身取来一卷新的,递到祁南枭手上时,怯怯地开口道:“将军,这仙奴好似已经没气息了……” 轻飘飘的纱滑落在了地上那滩血水中,融为一色。 …… “这伤口那么深,你也不与属下说。” 登阙紧蹙着眉心,说这番话时语气中多少带着些埋怨和心疼在其中,他牵过纪桓的手腕,在床边单膝跪下,惊得纪桓下意识将手抽回。 见状,登阙双膝跪地向纪桓磕了一记响头道:“属下该死!” 纪桓无奈地笑了笑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属下弄疼主人实属不该,还请主人责罚。”登阙板着脸说完后,紧接着又是一个响头落地,听得纪桓心里一颤。 身为现代人,这种封建社会为奴为婢,毫无人格尊严的雇佣关系,纪桓到现在都接受不了,他也试图扭转过登阙的观念,但有些东西一旦在骨子里根深蒂固就很难再改变。 纪桓食指指节讪讪地蹭了两下鼻头道:“我不太……”真正的原主会不习惯奴仆在自己面前卑躬屈膝的模样吗?纪桓垂下眼帘,浅笑着轻叹了一声,答案是不会,原主只有在这些人身上才能找到优越感,想到这里,他再度将手伸到登阙跟前道:“刚刚想起在二兄那里发生的事情,有些后怕罢了。” 见登阙迟迟未过来,纪桓身体往前倾了一些道:“你回来接着帮我上药。” “是。” 登阙依旧单膝跪地,他谦恭地抬着纪桓的手腕,将冰凉的药膏涂抹在纪桓的伤口上,动作很是小心,整个过程中纪桓仅感到微微的疼痛。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恕属下多嘴问一句主人手上的伤是二少留下的吗?”登阙依旧紧蹙着眉心,神态严肃,在纪桓记忆中登阙好像从未笑过。 “不是,祁南枭弄伤的。” 登阙双唇抿成一条线,没多久他突然站起身往屋外走。 纪桓赶忙道:“你要去干什么?” 登阙停下脚步,沉声道:“杀了他。” “回来!” “他弄伤了主人,绝不能轻易放过。” 来到这里以来,纪桓一直躲着人,哪怕避无可避真跟自己那些假面兄弟遇上,他们也没能伤到过他。 伤成这样还是第一次,所以从没想过有人会气势汹汹地要跑去给他出头。 “你打得过吗?”纪桓问道,看着登阙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纪桓身体双手杵着床面,身体朝后一仰,“既然打不过,还去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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