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三个姑娘死于你手?”闻卿问。 “山神明察,我是、我是无心的!”马脸一手指向朱盘,“是盘少爷,是他、他叫我这么干……” 闻卿抬脚,径直穿过他向前走去。 马脸少爷如蒙大赦般松口气,然而那句“多谢山神”还未说出口,一声惨叫便先从嗓子里挤了出来。只见他抱着自己的手臂,脱水的鱼一般不住翻滚,而那只高举的右手掌心,奇异地凹陷下去,血肉与白色的断骨融在一起,赫然形成一道足印! “聒噪。” 闻卿皱眉,双指于空中一点,那不绝于耳的嗡嗡求饶声,以及马脸少爷尖锐的喊叫声,蓦地全都消失了。 在这沉寂中,一声断断续续的抽气,便显得格外刺耳。 闻卿侧头看去。 水云儿双手紧攥孟极衣角,在他看过去的瞬间,躲在了孟极身后。 闻卿顺着水云儿的目光,看向自己踩出的血脚印,低笑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水云儿:“云儿,以后早些打烊。” “……是。”水云儿犹豫着回答。 “下去吧,此处有本座。”闻卿一挥衣袖,将她轰走。 少女哒哒的脚步声迅速在身后响起,在经过他的时候,不由自主拉远了距离,连礼也顾不得行,又很快消失在茶堂后门。 闻卿走到朱杆坐过的桌边,为自己斟上一杯茶。茶汤半凉,茶沫刚倒进杯中便迅速消散,露出如血般赤红色的茶汤。他又笑了一声。 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覆在他的肩头。 “阿卿。”孟极道,“那小丫头,连我都怕。” 闻卿仰头一口灌下凉汤,而后肩头微抬,看向孟极的手。 孟极识趣收回手。 闻卿起身,走到那些俯首叩头的人中间,以靴尖抬起一青年下巴:“本座只是在想,该拿这些人怎么办。” 这些人全被闻卿下了噤声咒,发不了声,便只能不住磕头,风醉居茶堂里,一时间全是捣蒜般的咚咚声。 “依山神之所见,该如何?”萧泽的声音刚落,脚步声自木梯上传来,一轻一重,一缓一急。 众人抬首。 堂堂大淼七皇子,疏勒六州的安王萧泽,披衣散发,单手扶着顾南星肩头,在众人目光中,信步向下走着。 同样的雪青色外袍,穿在闻卿身上矜贵傲洁,而萧泽只将其随意披在肩头,只显风流潇洒。 “人界有人界的律法。”闻卿抬脚将这两眼一翻白的人踢翻过去,“他们死后,才归本座来管。” 不知何时蹭到闻卿身旁的亦真忽道:“青阳兄,这是……” “这位想必就是玄云宗的小仙师。”萧泽笑道,“看来我今日仙缘不浅!” 两人不免一番客套,等亦真第二次问该如何称呼时,萧泽竟直说自己是安王。这下,那原本俯首请罪的青年,身子抖得便愈发厉害了。 ——萧泽与顾南星原本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才选择在风醉居落脚,可现在萧泽却堂而皇之地公布了身份,原因无非只有一个:堂里的这些所谓富家少爷,在他眼中已经是死人了。 作者有话说: 闻卿:A了回去 双十一了,可不可以送我一些海星爱我一下,我真的很需要呜呜呜
第82章 虽然闻卿早在亦真进门后便已设下结界,外人想进也进不来,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此刻神识一扫,却发现风醉居里里外外被官兵围了三重。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互相推搡着向前挤,生怕错过热闹似的够着脖子,指指点点地看那衙兵齐声呼号着,抬着三人合抱的木桩,却怎么也砸不开风醉居大门。 而那身着绿袍官服的,正是鸦青的县令。中年发福的县太爷脸红脖子粗地站在门口,唾沫横飞地在门外破口大骂着“贼首伏诛”。 官兵们砸门的“嘿哟”号子声越来越响,风醉居看似弱不禁风的大门颤颤巍巍,却始终不倒。堂内,以闻卿为首的众人面上毫无忧惧之色,只是颇为不耐地看向满地求饶的青年们。 “少君,那两人果真没死?”萧泽指着一南一北的朱杆与朱盘。 “拔掉舌头而已,死不了。”孟极道,随后向亦真抬了抬下巴,“小道士喂些药。” 亦真“哦”了一声,极其顺从地摸出两粒丸药,弹到朱家两兄弟口中,直到萧泽代那朱氏兄弟向他道了一声谢,亦真才如梦初醒般,瞪着孟极:“你使唤我?” “凡人有句话,‘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这是替你修功德。” “那是和尚说的。我修道!” 两人一言不合,吹胡子瞪眼眼见要吵,萧泽笑了一声,解围主动道:“以朱氏两兄弟为首的这一十三人,目无王法,草菅人命,依大淼刑律,当枭首于世。此事原本好办。” 说到这里,萧泽停顿片刻,“只是此事已惊动官府,若按章程办理,只怕那不开眼的县令要传召山神与少君。” “安王以为如何?”当萧泽的目光扫到自己身上时,闻卿主动接过了话。他自然知道萧泽接下来想要说什么,然而他与孟极既然在人界的地盘闹出了事,也自然要按人界的规矩办。 果然,闻卿此话一出口,萧泽紧接着又道:“然而,朱氏兄弟凌辱花娘一事之所以从未处理,便是因为这鸦青县令与其蛇鼠一窝,沆瀣一气!” 闻卿双眼轻轻眯起:萧泽言语之间,似乎对鸦青县令纵容朱氏作恶一事似乎早就知晓。 然而不及他细想,风醉居外的嘈杂声音忽地静了下来。闻卿神识扫过,却见百姓自发分作两列,让出一条小道,数十带刀的银甲骑兵有如天降,将先前的衙兵团团围住,而那原本在门前叫嚣的县令,被银甲队伍中一魁梧大汉按在阶前。 那些衙兵眼见县令被缚,本欲反抗,然而阶前那魁梧汉子一声令下,众银甲齐声拔刀,道道寒光闪烁,登时将那往日惯会作威作福小兵们摄住。 “安王亲卫在此,谁敢造次!”魁梧大汉双目圆瞪,声音振振。 众百姓哗然。 “安王亲卫……莫非那小王爷已经来了?”有人喃喃着。 “王爷果然提前来啦!”有女子的声音悄悄地响起。 “可不嘛,王爷要来,定是来这朱雀街。”几道酸溜溜的声音跟着冒了出来。 萧泽在疏勒州的名声算不上好:酒囊饭袋,好色之徒。然而传闻萧泽生就一张不可多得的俊美面皮,诗书琴画六艺俱佳。向来只有千金一掷为红颜,然而到了萧泽这里,却成了各州的花魁争着抢着自荐枕席。因此坊间提起这疏勒的安王,虽每每对其鄙夷不屑,却又难免夹杂几分羡艳。 那大汉虎豹般的目光向人堆里一扫,两道粗眉不怒自威,众人当即噤了声。大汉右手扶着腰间宝刀,两步登上风醉居石阶,对着那扇紧闭大门,单膝跪地:“属下已听王爷吩咐,将县令捉拿归案,现下如何,还请王爷指示!” 这句话便像暗号一般,刚顺着门缝钻进风醉居之中,萧泽便松开了一直搭在顾南星腰间的手。 顾南星似乎早有准备,脱下狐裘,披在萧泽肩头,后退几步,隐于暗处。 “山神……”萧泽回头。 “安王既然早有安排,本座不会插手。”闻卿道,随即看了地上那一干早已呆滞的青年。 只怕今日就算没有孟极莽撞出手,这一出兵围风醉居的好戏也要开唱。 萧泽点头,向闻卿一拱手,随即走到风醉居大门前,将木门缓缓拉开。 朱雀大街的烛火与窃窃的人声,登时全部灌了进来。 “吁——”一声哨响,夹道之外,马蹄哒哒,一道黑影闪电般奔袭而来,却在风醉居的台阶前堪堪停住。 萧泽飞身上马,勒起缰绳,黑马昂首嘶鸣,双蹄狠踏石阶上,与那委顿在地的县令硕大头颅,仅有三寸距离! “吾乃安王萧泽。”萧泽声音振振,回响于朱雀长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是疏勒六州,也要遵照大淼律例,胆敢违犯者、欲图包庇者,本王——必手刃之!” 围在风醉居内外的,有些是被先前那杀猪般“杀人啦”的叫喊吸引过来凑热闹的,有些是对安王的“好名声”好奇,想要一睹真容的,有些则一概不知,只想扎堆,然而此刻的在场众人,却被那高头大马上的英武青年的气势摄住,全都屏息凝神,满目神往。 “人命无分贵贱,本王定会还诸位一个公道!” 风醉居阶前,萧泽慷慨陈词,随即一声低喝,银甲护卫齐声呼应,为首二人将早就瘫软在地的鸦青县令押走,剩余十数人鱼贯进入风醉居大堂,拎鸡仔般,将那些招摇惯了的小少爷们全都提走。 人群中爆出一阵欢喝,众人原本以为这安王是个声色犬马的草包,举办八方大集的点灯会也不过是投皇帝所好,谁也不曾想,安王刚来鸦青,便以雷霆之势将欺行霸市已久的几个二世祖揪了出来,更连萝卜带泥,也将鸦青县令下了狱! “行凶者呢?怎不见那黑脸汉子?” 正当萧泽拨马欲走,人群中,一道并不算高的声音嘀咕道。 萧泽勒紧缰绳,马头冲向那出声之人。 那人来不及低头,正与萧泽打了个照面,方脸,眯缝眼,正呆愣地看着他。而他身旁,一个瘦如竹竿的青年垂着头,拽着他的衣袖不断低声催着他快走,摆动头颅时,一对招风耳也跟着左右摇晃,格外惹眼。 正是先前朱盘派出去“请”亦真的两个跟班。 这两人萧泽也曾差人调查过,父辈算半路发家,他们也便跟着鸡犬升天,成了旁人眼中的“公子哥”,两人有心融入鸦青二世祖的行列,极尽巴结,却一直被朱盘当杂役使唤,因此众人在兰香院花天酒地时,他们只有一旁看着的资格,也就没参与那勾当。 “这是斗殴……”方脸继续道,“那人会功夫,合该算是械斗,启能轻饶!” “闭、闭嘴吧、你!”那招风耳结巴道。 只这一眼,萧泽便知道那朱盘为何不愿意接纳这两人:一个毫无眼色的愣头青,另一个虽有眼色,却是口吃。 然而,方脸这话虽然说的不合时宜,却恰恰提醒了萧泽一件事—— “此言极是。”萧泽目光如炬,射.向二人,“高祖有训:言之必行,法定,有犯而必施。按大淼律例,私斗者本该杖责二十。”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摇头,似有不满,但紧接着萧泽一声喝,马鞭高扬,于地面抽出清脆的劈啪声:“然——若仗义勇为也要受刑,德将何存?法又将何存?” “此事发生时,本王在场。若非那位黑脸兄弟及时出手,只怕眼下本王处理的,该是一桩命案。”萧泽略一顿,先前发沉的声音也陡然扬起,“他非但不该罚,反而该赏!” 说着,萧泽卸下腰间游蛟玉佩,向众人抬起手:“本王将亲自于此佩印后,刻‘侠士’二字,并将受他可随意出入王府,替民沉冤之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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