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里和来时一样静,温家聘任的司机向来沉默,温遇旬以为沈榆喝多睡着了,转头一看,那人分明睁着眼,盯着正前方的驾驶位后背看。 脸全红了,刚刚和温玉菡说话的叽歪劲儿,到温遇旬这里好像又不顶用了。 车子一路驶向北城区,时间不上不下,不到晚高峰,因此很快到达停车场。 司机停好车,对温遇旬说:“小温先生,我先走了。” 温遇旬点点头,从他手里接过车钥匙,司机就先下了车。 如果沈榆不下车的缘由是酒精上头,反应迟缓,睁着眼睛也仿若入定活佛,那么温遇旬现下陪他一同坐在地下车库里这昏暗的一处,原因似乎也同样不好考究。 起初,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动作,过了一会儿,温遇旬听见离自己不到一臂距离的沈榆的入定处传来一阵细碎的动静。 沈榆用沾血的手掌握住温遇旬的手腕,嘴里不清不楚:“终于没人了。” 温遇旬对喝醉的沈榆就不像平时那么刻薄,这也正是他想要的,就由着沈榆碰他。 沈榆拉着温遇旬的手贴上自己的脸:“你手好凉。” “没有,”温遇旬虽然没拒绝,但也没有别的动作了,“是你喝多了,脸太热。” “嗯?”沈榆闭着眼睛,但知道嘴硬,“我没有喝多,你不要乱说。” 温遇旬的手掌紧密地贴在沈榆的脸颊上,接着又被带到额头,眼皮上,好像掌纹里的每一处都塞下沈榆的皮肤和身体,看起来那么亲密,但是两个人又坐得很远。 “沈榆,”温遇旬声音有点沉,“我是谁?” 沈榆看他一眼,然后用不清澈的眼神给出清醒的答案:“温遇旬,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你不会吗?”手掌碰到沈榆细密又长的睫毛,十指连心不是乱说,温遇旬心都痒。 然而他做的反问好像让沈榆生气了,他眼睛睁开瞪人:“不会。” “你会。” 温遇旬出声讥讽道:“我是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分手的时候斩钉截铁,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明明给我的理由是害怕我的声誉受到影响,现在为什么又巴巴地贴过来,在房间门口把我拉住,求我睡你?” 他仿若委屈了,要把所有的苦水倒干净,手掌不再任人摆布,胁住沈榆的下巴掰过来,强迫与自己对视。 他语气还算平静,只是手上力度不小。 “刚才和温玉菡聊得也很投机,嫌我离你太近,还要连人带椅子往她那里挪过去。” 温遇旬知道自己言论无稽,但好像是故意要恶意揣测,理性是对外的,对沈榆一直冲动:“需不需要我为你牵线?还是说对我和颜悦色是为了勾搭她?” 沈榆心惊胆颤:“我没有!” 温遇旬手上一串檀木珠子散发出好闻的香气,大约是带着禅意的静心功效,现下就卡在沈榆鼻下,却完全没有作用。 “你别忘了,要跟我是乱搞,那跟她也是一样。”温遇旬不理会沈榆捱不住下颚疼痛,在他身上没多少威力的捶打。 他也觉得自己面目可憎,想听一个沈榆为何反常的回答,拷问之前还要灌醉犯人,想着或许借酒精能让沈榆大胆一点。 沈榆不说,可他又实在想知道。 温遇旬骨子里就是骄傲的,家庭和能力带给他无穷大的底气,他这一生波折确实不多,沈榆算是其中少见的一浪。 他与自己较劲,较到现在,也早就分不清是心不甘还是放不下了。 犯人受不住拷问,急忙投诚:“我对温玉菡没有想法,我只有你……” 沈榆说到一半突然停下来了,看着温遇旬,眼睛眨一下,眼底涌起来一点水光。 “你不知道,你都不知道,我差点就失去你了。” 作者有话说: 放假啦,双节快乐bb们~这周要出去玩,所以大概更得少一点~
第19章 我们试一试 不小心误删了,这章和上章是一样的,章节号和标题对不上但不影响阅读。 这是沈榆隐晦的真话,要是没有酒精麻痹估计一嘴不敢提,更何况还是对上温遇旬的时候。 温遇旬没听明白,手上的力度稍松了些,就让沈榆抓到空隙溜了出去。 实际上,这已经是沈榆针对温遇旬“你想要做什么”的全部回答了,因为失去所以后悔,不算坦荡的理由,也算是沈榆对曾经自己的承认与反省。 于是他干脆一字一顿,温遇旬的脸在没有亮源的昏暗中模糊一片,沈榆看不清,却仍感受到两道视线相对的撞击。 “温遇旬,我后悔了。” “我……” 温遇旬以为,照沈榆这狡黠的小性子必然是要说出什么好听话来取他开心的,结果他等了好半天,沈榆一个“我”字卡了好久,没有下文了。 沈榆结结巴巴,他有些消气了,稍和缓了语气问他:“你什么?” 沈榆摇头:“不知道。” 他胆子如温遇旬期待的那样大了很多,回答不上问题不要紧,往温遇旬身边挪了挪,好像把酒店两把椅子之间的一寸三分挪回来了。 然而更近,沈榆身子侧着,胸口贴着温遇旬的手臂。 温遇旬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条件反射地让了一下。 他只让了很微小的一点距离,但他是记仇的,认为这不到沈榆往温玉菡那边去的十分之一,没想到沈榆还要不高兴。 “你可以不动吗?”沈榆皱着眉,双臂环上了温遇旬的腰。 下一秒,沈榆不容置喙地将嘴唇印在了温遇旬的嘴角。 沈榆活到二十多岁,没做过几件大胆且脱离人生轨迹的事。 细数下来只有几件,背着岑漫摇更改志愿算一件,和温遇旬恋爱算第二件。 剩下就应该是在温远家的客房里,以及现下在温遇旬的车厢里,名不正言不顺的肌肤之亲。 沈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算不算亲历生死,但世事难料的苦头他这几天的确饱尝,旁的没有想法,但再来一次,他应该大胆一点。 沈榆无法预测自己的人生有多漫长,只知道他已经活过的年岁和未来将要活过的年岁像被严格且精确衡量过长短宽度的轨道,他只管麻木地往前行驶。 他开窍迟钝,现在才觉得,要是是温遇旬,那么就算冒着车翻人亡的风险越轨,他也是愿意的。 车厢里有痴/缠的水/声,车身也有些晃动。 只是普通将嘴唇放在另一只嘴唇的单纯亲吻的确不至于如此,问题是沈榆先伸了舌头。 温遇旬感受他毫无章法的吻技,又伸手去掐人下巴。 “你差不多,”他将沈榆移开一点,不解风情,“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榆的眼睛亮着,抽离不出痴迷:“什么问题。” 温遇旬的冷静不考虑人文关怀:“转专业的事情你到底有没有想好,岑阿姨和我提过很多次。” 岑漫摇如今婚姻幸福,事业成功,家庭差一点就美满,心病只有沈榆“没有前途,不能给科研事业带来贡献”的专业选择。 因此她为这事问了温遇旬好多次,只是沈榆这边又不知道最近在寻思什么,一直没给答复。 沈榆这时候感觉不到委屈了,单纯陈述事实:“可是你这几天都不回来呀。” 昨天没回来,前天也没回来,好像自从那天给他滴完眼药以后就很少回家。 至于是如何得知的,拜沈榆天天写歌词到半夜才睡所赐,这几天从温遇旬家的咖啡豆和咖啡机里找到一些乐趣,经常凌晨两三点还在刷杯子和机器。 倒不是刻意要避着,温遇旬忙得很,植培所到北城区有些距离,每天忙完也临近半夜,干脆不回。 “……那你现在跟我说,想不想转。” 沈榆深思熟虑过,也失眠或是上课走神过:“不想。” 温遇旬点头:“知道了。” 沈榆清醒和喝醉的时候挺不一样的,清醒的时候矜持多一点,现在像一只心情很好要撒娇的猫:“谢谢你。” 又靠过来了,脑袋还要在温遇旬胸口上蹭一蹭。 或许是因为适才的亲吻,沈榆的嘴唇很湿润,也很温软,带着酒的香味,和大胆的邀请。 要亲他吗?沈榆现在不会拒绝,他现在俯身下去也只是继续,始作俑者不算他,况且沈榆断片了,回去睡一觉起来也不一定会记得发生过什么。天时地利人也和,温遇旬连把柄都不会留下。 温遇旬低头看着沈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掌也已经放在了沈榆背上。 心不甘吗?放不下吗? 温遇旬垂着眼皮,有一搭没一搭地发散,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拿沈榆都没什么办法。 这段关系看似他占上风,实际上并非如此。 沈榆说不转专业就不转,沈榆说可以给他他才要,沈榆以前对他说不要在一起,也确实没有再在一起了。 反而是他,对沈榆说了好几次算了,这人还不是像没听到一样贴过来,贴得紧。 温遇旬压下一声叹息,人文关怀姗姗来迟,弯腰和沈榆接吻。 就是不甘心……也放不下啊。 2019年冬天,温遇旬依稀记得是这个季节。 季节只记得依稀,却对这个季节他已经和沈榆恋爱一个月印象深刻。 他们认识也只是夏天的事,过了一个秋,然后沈榆在卧月酒吧门口的一排一排落叶阔叶林下面和他表白。 好像是水到渠成,两人没有太多相似的爱好,但温遇旬会抽时间从植培所出来听沈榆唱歌,哪怕那天不是星期五。 而沈榆时刻保持好奇心和新鲜感,会拉着温遇旬的手臂问路上看到的每一朵花是什么品种。 “我很喜欢你,”以前的沈榆比现在敢说,“我觉得你对我也有这种意思,不如我们试一试?” 温遇旬失笑,他在植培所和实验室以外的场所一般状态都懒散,背没有挺很直,手放在外套口袋里,冷静但倦怠。 “可以,”他冷静地说,手从口袋里拿出来,冷静地将沈榆头上的落叶扫落,“我们试一试。” 谁都没给这一试规定准确的时间界限,只是从立秋的余热到小寒的飘雪时节里,两人称不上形影相依,但章济年下棋的对手多了一个沈榆,温遇旬也陪沈榆和宁以桥邱风吃了几次饭。 首都在小寒之前就很冷了,小寒一到雪就常下,卧月后园的两幢屋子门窗都关牢,暖气充足地浮在每一方空气里。 黄昏的室内光线淡,章济年在和温遇旬下国际象棋,炮车被温遇旬的皇后挡住去路,还没想好下一步怎么走。 “你去开灯。”章济年望着棋盘,头也不抬地对温遇旬说。 秋冬换上的印花地毯很厚,暖气一烘更舒服。棋盘摆在地上,温遇旬坐姿放松,长腿一只平放一只曲起,手掌往身后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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