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非此人,赤发赤瞳,双目锐利如鹰,薄唇形状冷酷,却天生带笑,这副五官任一单独看,都是一副刻薄阴险的味道,但是合在一起,就成了一副叫人把持不住的、危险而诱惑的好皮相。 用韩修的真心话形容就是:那可真是个骚破天际的美男子。 而最初与这位美男子相见,是在盛帝二年的一场宫宴上。 当时十五岁的李恤坐在龙椅上,韩修作为摄政太傅,与李恤平座,而那镇北侯梁非,便坐在殿中靠前的席位。 席间,梁非盘腿坐着,手肘抵在膝上,身姿惫懒地斜着肩、支着头,一双赤色眸子带着笑,含情脉脉地盯着御座上的韩修,一派醉人的温柔多情。 这个男人的眼神就是这么骚,随便乱看一眼,都像是在放电,更何况,是盯着韩修一动不动的看? 以至于在场的朝臣亲眷都忍不住揣测,这位俊美非常的镇北侯,是不是对温润如玉的太傅大人动了心,若真是动了心,这样一双璧人摆在一起,倒真是叫人很难克制,要做些脸红心跳的浮想。 到了宫宴后半场,百官便可不再拘礼,随意敬酒攀谈。 那镇北侯便端着酒杯到了御前,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含笑敬太傅:“太傅大人,你真好看,像天上下凡的仙君,叫人看多少遍都不够。” 顶着祸国殃民的脸,说着放肆露骨的话,却偏偏一副纯良无辜的神情,仿佛他就是真心夸太傅好看,不含一点恶劣心思,于是韩修也不好跟他翻脸,还笑着回敬,进行了一番友好的商业互吹。 “侯爷才是真正的俊美无双,论好看,我不如你。” 于是那一场宫宴后,韩修无语的发现,盛周居然传起了自己和梁非的绯闻。而且传的有文有图,声势浩大,堪称现象级古代磕cp盛况。 可就是这么一个跟自己组了cp的美男子,逼得韩修不得不用自己的命去算计他。 如此不计代价,只因为梁非过分出色。乃至于梁非被问斩后,韩修谈及此人,还是会评价一句:惊才绝艳。 梁非生为人杰,自然就不甘平凡,而他也够胆,直接就对天子下手。 当年针对李恤的种种暗杀与谋害,十之八九都与梁非脱不了干系,那个挟持过李恤、逼韩修自戕八刀的女刺客,就是梁非的手笔。 梁非在野多年,暗里培植了很多见不得光的势力,韩修往往知道那些事是梁非主使,但是明面上的线索是一条也抓不住。 甚至刺客劫持案后,梁非还去探望过韩修,慵懒微笑着问:“哎,大好的篡位时机,太傅大人怎么就放过了呢? “若是这盛周由你称帝做主,我或许就能安安分分地当个臣子,不起那谋反的心思了。” 能把篡位和谋反挂在嘴上,世上也就梁非这种狂妄之徒了。 韩修当时伤重虚弱,面色苍白地靠在床头,听了梁非的话,却不急不恼,笑着说:“想不到,侯爷对我还有这样的赤诚之心,当真是叫我受宠若惊。” “来,请侯爷把手给我。”韩修一个重伤病人,又是笑着说话,梁非还以为他要示好,于是真把手递过去。 结果韩修一把拽过,将他整个人往床上一带,随即翻身欺上,将梁非面朝下摁住,长腿一跨骑在他身上,接着便是狂风暴雨的一顿胖揍。 梁非原本武功极好,但着实没料到端方俊雅的韩太傅,竟有如此彪悍的面目,一时懵了,加上韩修也不弱,于是硬被摁着一顿好打,直打的五内俱震,几乎要吐出血来。 等他从面目狰狞的韩太傅胯下逃出来时,已然赤发凌乱,形容狼狈,那张祸国殃民的俊美脸孔上,神情简直如青天白日见了鬼! “太傅大人,你莫不是疯了么?” 原本他这趟来,是想欣赏一下美人病弱的模样,故意出言挑衅,则是想看病弱美人被他气的面红抚心的娇态。 结果…… 结果真特么见鬼了!哪有什么病弱美人?那活脱脱就是个武松,把他这猛虎骑着打!
第30章 黑化帝王vs清冷太傅30 不过最后,镇北侯爷还是有幸看到了病弱美人面红抚心的娇态。 只见猛太傅娇弱瘫在床头,唤来殿外侍卫,无力挣扎着抬起微微发红的脸孔,一手抚着心口,另一手颤抖着抬起,指向他,虚弱道:“镇北侯梁非,殴打当朝太傅,其心可诛,即刻押送刑部!” 梁非:“……我殴打你?” 被倒打一耙的镇北侯爷竟没反抗,老老实实地跟着侍卫去了刑部。俨然是知道,刑部根本不敢动他。果然,不到一个时辰,刑部尚书就亲自来了天机殿,哭诉这事难办。 一边是摄政太傅,一边是镇北侯爷,两个都惹不起,岂能不难办? 太傅大人心如明镜,自然也没指望区区一个诬陷,就真能把镇北侯怎样,他搞这样大动静,出气是小,重点是想试探梁非的实力。 刑部尚书走后,闻讯而来的官员简直踏破了天机殿的门槛,少数是真来关心太傅被梁非打伤没,多数是来当和事佬。 瞧着那一大片急着为梁非说好话的人,韩修知道自己目的已达,于是就顺着台阶下了,推说自己伤重不清醒,误会一场,然后指挥刑部把镇北侯放了。 只是事后,他把所有来当和事佬的官员都列了出来。 当晚,他看着这份占据三省六部多个要职的官员名单,终于痛下决心,要将梁非一举扳倒。 ——再拖下去,只怕整个盛周朝堂都要被梁非掌控了,届时,盛周危矣。 面对梁非这种势力已遍布三省六部,又对李恤心存杀机的劲敌,韩修只有一次出手的机会,而且结果只会有两个:要么弄死梁非,要么被梁非弄死。没有第三条路。 这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捉对厮杀,即使是一骑关之战,也不及这场较量的惊心动魄。 为了一击必胜,韩修设了个局,把自己实实在在的搭进去,引梁非入局。 而那一局的结果是:他落入梁非之手,被那混蛋关在刑室折磨了三个昼夜,但还是活了下来,而以梁非为核心的庞大势力却被他扳倒,转瞬倾塌、分崩离析,梁非本人则被判了斩立决——终究是韩修险胜。 因为一夜都被一些不好的梦境魇住了,韩修第二天醒来的精神差到了极点,起床后眩晕不止,活像头上顶了个大水缸。 李恤这日早早下了朝会,来到天机殿陪韩修共进早膳。 韩修十分在意南梁使团的事,但是迫于上次李恤的警告,已经不敢提任何与朝堂有关的话题,所以哪怕心里再焦急,面上还得若无其事。 李恤不停往他碗里加食物,眼睛直直盯着韩修,眸中显出担忧之色。“太傅,你为什么就长不胖呢?” 李恤突然问了个挺奇怪的问题,韩修有些懵。“嗯?” 结果就听李恤问:“终日困在这里,你其实不开心吧?所以日渐消瘦。” 这又是个送命题啊,如果答错,搞不好李恤要闹。韩修连忙露出个由内而外的笑容,温和说道:“怎么会呢?能天天看着你、陪着你,已是我莫大荣幸。” 这话是真心的,现在这个成熟又体贴的恤儿,他真的挺喜欢的。 小时候的李恤粘人可爱,但是不成熟,担不起家国天下,看着就操心。 成熟的李恤能担起家国了,不用他操心了,但是总想虐他,看着是糟心。 现在这个就刚好,又有小时候的粘人可爱,又不用他操心,也不虐他了,至于李恤对他的防备和芥蒂,那来自一个合格君王不可或缺的敏锐与机警,无伤大雅。 韩修现在看李恤的感觉,就像看着自己播出去的一粒种子终于长成大树了,是笔直笔直的,一点儿没歪的参天大树,光看着就欣慰高兴,还有成就感。 所以真心想多陪陪,毕竟仇恨值一清零,就陪不了了。 “太傅不要安慰我了,我知道你不会一直留在我身边。”倏然,李恤幽幽的说了这样一句话。 这话刚好与韩修心中所想衔接上,顿时令韩修心头一震,还以为李恤突然会读心了。 不过当韩修错愕看向李恤时,却发现李恤垂着眸子,并未看他,显然这话是随机一说,并非针对他心中那个“陪不了了”的念头。 韩修不知道李恤为什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于是故作平静地问他:“恤儿,你为何会有这种念头?” 李恤这才抬起眸子看他,英俊的帝王脸孔上,竟有几分苦涩的意味。 但是他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又为韩修碗中加了一只水晶包子。 而那问题的答案,是绝对说不出口的,只敢在心中小声慨叹:“因为太傅太出色了啊,几乎无所不能,如今你能坐在我面前,是因为你主动自投罗网。 “就算这番自投罗网是因为对我有情,但这情又能禁锢你多久?一辈子吗?我不信。 你这样出色的人物,怎可能一辈子甘心屈居后宫?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 “当你后悔时,你会怎么做?呵,反正绝不会是继续与我这不孝子厮守。” 不孝子很有自己是个不孝子的自觉,当下越想越觉得心中紧迫,藏于袖中的一只手紧紧攥拳,焦躁不已。 “太傅,今日早朝时,数位大臣联名参本,要……” “陛下,朝堂之事,罪臣不听。” 韩修还以为李恤又在试探他,连忙摆出严正拒绝的态度,以表自己决不再摄政揽权的决心。 但是李恤却继续说:“大臣们奏本,要我将你交于刑部——审问,处决。” “……” 但是我告诉他们,最初一直是你护持着我和盛周江山,然后撕了那些奏折,还把参本的大臣各打了十五大板。 韩修这时才明白,李恤这次不是试探他,可能只是单纯的示好,于是自然要坦率的收下这份心意。 “罪臣一直知道,如今罪臣这条命,是陛下护着的,罪臣铭感五内,牢记圣恩。” 虽然杖责谏言的大臣不是好习惯,不过韩修已经不敢多话了,反正也不是太离谱,他知道李恤有分寸,不做到昏君、暴君的份儿上就行了。 可是韩修一味感激的话,却令李恤心中莫名一痛。 明明他说这个,是想让太傅知道,他是真的在乎太傅、想对太傅好、自投罗网而来也是值得且不必后悔的。 可是反观太傅的反应,分明是被压抑的、违心的。 真正的太傅韩修,在听到这件事的时候,一定会指责他此举有暴君之嫌,不是明君所为,要改。 而不是这样淡然地说着感激。 可是太傅会这样说着感激,又分明是自己所逼。 所以,太傅留在自己身边,怎样都是不会快乐的。 李恤看着面前的韩修,蓦地一阵心慌,仿佛他想象中的,韩修对他的厌恶和反抗,已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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