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恤见他说的笃定,于是不好强求,露出个安心的微笑。“没事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接着李恤又伺候韩修吃了好些东西,全程笑的像个得到满足的孩子。饭后便粘着韩修腻歪,一起回忆他少年时发生的种种。 最后是宫人通传有要事要处理,他这才不情不愿地准备离开。 而离开之前,他又猛地啄了一下韩修的嘴角,温情笑着说:“我晚上再来。” …… 晚上,李恤来的时候依然很晚,还又给他带了热腾腾的参汤。 韩修品味着一如当年的味道,心中一如当年般温暖充实。只是当年的李恤还是让他操心劳神的小太子,而现在的李恤,已经不用他这样担忧思虑了。 想到这里,这参汤竟感觉比当年的滋味还要好一些。 只是心情好了,身体却不争气。 早上才压下去的旧疾,居然又山洪一样复发,痛的那叫一个死去活来。 韩修逞强咬牙硬撑,不想叫李恤看出异常,但他痛的脸色惨白,额上冷汗岑岑,李恤又怎会看不出? “太傅,你怎么了?!” 李恤惊慌,连忙伸手扶住他腰身。 结果一伸手便恰恰压到韩修腰上最痛的那一道旧伤,韩修再坚持不住,连站也站不稳。 这把李恤吓坏了,像捧着什么易碎之物一样捧着他,然后连忙发话,传御医令。
第28章 黑化帝王vs清冷太傅28 李恤发话时,声音都是轻颤的,带着些微惶然的恐惧。 韩修在不孝子面前充大头蒜充惯了,下意识就嘴硬了句:“太傅不疼。” “骗人,站都站不住,怎么会不疼?” “……” “是我不好,太傅不说,我竟也没发现。” 韩修不想劳师动众,硬着头皮强颜欢笑:“没事,真没事。” 不过李恤哪里肯再相信他的嘴硬,严肃道:“我已经传了御医令,一定要将你身体好好调理。” 又是御医令,韩修连忙挺身竭力站好,对李恤道:“不要叫御医令,我真的……真的不想见过往同僚。” 看出他眼里藏着的困窘与难堪,李恤神色缓缓平息下去。 到底,韩修是当朝太傅,那份孤高冷寂,曾叫满朝文武仰视敬畏,而如今这副样子,确实…… 很快御医令就被请来了,不过并没有直接进入寝宫,而是在外殿,由李恤口述了韩修的伤情,然后问御医令能不能开药。 不是要面诊,这让韩修大大松了口气,心中对李恤的体贴生出无数感激。 听那位御医令的声音,大约不年轻了,腔调一板一眼,一个字一个字的掷地有声,像是在砸石头,生怕对面的人会听不清或听错。 这过于严谨的腔调,让韩修莫名感到熟悉,但是身体疲惫,脑子也就反应不过来,硬是没想起在哪里听过这样的声音。 御医令于是调配了止痛通络的药物,吩咐宫人马上熬好送来。韩修咕咚几口喝下,见效虽然不快,但还是逐渐把这旧伤给压了下去,好歹是不用花积分,开心。 接下来一连大半个月,李恤会每晚过来,为韩修捧上一盅热腾腾的参汤,殷殷目光看着他喝完后,便至多在韩修脸上亲一下,而后便乖乖地回了自己的寝宫。 而这期间,齐渊倒是来过几次,因为担心韩修被李恤整治,于是这个实心眼的孩子给韩修带了许多疗伤圣药。 什么跌打的、止血的、生肌的,应有尽有,显然在他眼里,韩修是活在人间炼狱,每天都要受着李恤无止境的虐待折磨。 而韩修在观察数日,确定天机殿中没有留下眼线后,终于开口让齐渊给他帮忙。 “我想请齐将军帮我找一个人。” “找谁?找到之后做什么?” “张子高——国舅张承微当年的副将。” 齐渊显然没料到韩修会去找这个人,当即露出错愕而复杂的神情。“大人,你想做什么?” “我想查清张国舅在一骑关之战里,指挥失策的原因。” 说指挥失策,那其实是给齐渊面子,因为当时的情况,韩修布置在军中的眼线早就汇报的一清二楚,就是无胆鼠辈临阵脱逃这么简单。 但是张承微对外用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所以除了当时护送张承微的那一百精兵外,所有人都以为张承微是脑子发热,亲自去打前锋,根本没人知道他只是抱头逃命去了。 而这个张子高,便是当时护送张承微逃命的精兵之一,作为少数幸存的几人,他目前就在京中,齐渊可以很方便的找到这人。 然而齐渊却是露出个不解的神色,然后情绪低落地说:“大人,这并没有什么好查的,国舅当初只是误信了假消息,这才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或许旁人不知,但我其实知道的,我这表舅,并非行伍出身,战场上没有经验,会上当也在情理之中。” 说完他抬头看着韩修,眼神闪烁了一下,有些犹豫着说道:“太傅大人,恕我直言,国舅纵使天大过错,如今也没有翻出来的必要,毕竟,他早已被您军法处置。 “若非要翻出来,恐怕也只会激怒陛下,于您如今的处境,不会有半点好处。” 齐渊说话时,神情里带着同情怜悯的意味,显然他以为韩修是想为自己当年诛杀张承微的行为脱罪,好让李恤放过他。 对此,韩修十分能理解,没有一点怪罪,依旧淡然从容。 “我在意的并不是他误信诡计,而是他误信诡计后,为何会做出带一百精兵打前锋的离谱决定。 “纵使不是行伍出身,这个决定也不合常理,所以,我只是担心当时南梁还采取了其他的,能令人失去正常判断力的诡计。” 当年张承微是在军营被韩修斩杀的,所以不管张承微有什么过,这一斩,也全都烟消云散了,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去梳理过张承微犯的错,于是,种种不合理就都被忽略了。 如今韩修提点了齐渊,这才使齐渊感到十分疑惑。 不过他还是摇摇头:“不管当时国舅是不是中了另外的诡计,如今再深究也没有意义了啊。” “有。”韩修一口否定了齐渊:“南梁使团马上就要进入京都,而今年的使团里,多了个酷似镇北侯梁非的人。” “这……我也有所耳闻,不过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不瞒齐将军,我认为那个酷似梁非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梁非本人。” “什么?怎么可能?!” “不是当然最好,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是他,盛周就不能掉以轻心。”韩修道,“而当年一骑关之战上,南梁太子的种种布局表现,都让我觉得十分眼熟。可当时我认定梁非已死,所以未做他想。 “但是如今酷似梁非之人出现在南梁使团中,我就不得不怀疑,梁非当年并没有死,而是瞒天过海地逃往了南梁,并成了南梁太子的策师,幕后主导了一骑关之战。” “这……不会吧?”齐渊着实被震惊了,双眼瞪得大大的。 韩修叹气,沉声说:“我也希望不是,但如果,事实就是如此呢?” 话说到这一步,齐渊也知道事情严重了,当即断言:“当然要提前防备啊!” “嗯。”韩修点头,深表欣慰。“所以我才要你去找张子高,调查当年国舅阵前失策的详细情况,因为那可能是梁非的一个厉害的局。 “如今疑似梁非之人再临盛周,必须防他故技重施。所以,我才拜托你调查当年详情。” 齐渊这才知道,韩修托他办事,并非是为了自保,而仍是一片赤诚,在为这盛周的社稷操心。 当下一阵敬佩又惭愧,半跪下去,对韩修抱拳道歉:“大人,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请您见谅。 “您交托的事,末将纵使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说完便红着一双兔子眼站起,要去赴汤蹈火了。
第29章 黑化帝王vs清冷太傅29 韩修连忙叫住他,叮嘱了一句:“齐将军,我如今身份尴尬,切不可让人知道,是我在查这些事。” 齐渊也不傻,当下点头:“大人放心,若有人问起,我便会说是自己想查,这不是什么敏感的事,不会有人怀疑。” 送走齐渊,韩修长舒一口气,感觉洗白之路总算是提上日程了。 让齐渊查什么梁非的诡计,那都是胡编的,真正的目的,只是让齐渊去找张子高,并仔细审问这个人。 只要齐渊去审,很容易就会发现,张承微根本没有上过一骑关战场,战神带领三万将士反杀南梁十万敌军的时候,这货还在战场外围抱头鼠窜。 假如齐渊信不过张子高一人的说辞,必然会想办法去寻当年幸存的其余旧部,只要他肯往深处查,最终就会得知那个惊天的秘密——张承微从来不是什么战神,真正的战神,另有其人! 以齐渊耿直的个性,绝对会将这件事告知李恤,而这个时候,韩修再让李恤发现,他有易容的能力,并适时展示一下他的武功和后腰的伤疤,那么一切就会水到渠成、真相大白! 不过洗白计划终于有眉目了,韩修的心情却忽然忧虑了起来。 笋子感到很不解,弹出来问:【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韩修凝着眉,五指忍不住攥紧了起来。【刚才本是编来取信齐渊的话,我自己忍不住有点信了。】 【不是吧?骗别人结果把自己忽悠瘸了吗?】笋子以为韩修是说笑,于是随口调侃,但是接着就听韩修幽幽说:【当年南梁太子的种种行动布局,真的……很有镇北侯的做派。】 一对敌手,可能要比一对恋人更了解彼此。 当年一叶障目,未曾联想,如今灵光一现,茅塞顿开。 虽然一开始就觉得,那个与梁非酷似的人,很可能就是梁非,但终究没有定论,感觉总是飘渺的。 但现在,线索归拢,真相浮出水面,原本飘渺的猜想竟变成了事实。 于韩修而言,这是一种图穷匕见的凛然震骇,当下难以自控的后怕,额头都惊出了一层冷汗: 当年在一骑关,他竟是在梁非的眼皮底下一再兵行险招,何等的大胆妄为,简直是抱虎枕蛟!稍有差池,便会被一口吞噬! 而如今梁非卷土重来,又是意欲何为? 镇北侯,梁非,幽暗刑室的三个昼夜——韩修心脏逐渐紧缩起来,如被一只恣意的大手攥着,慵懒惬意地玩弄…… 那天夜晚,韩修彻夜难眠,虽然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想闭着眼睛好好休息,可是脑海里翻来覆去的,全都是梁非那张脸。 镇北侯,一听这封号,大约都要下意识想象出一个老成刻薄的老头形象。 但事实上,梁非与韩修年纪相仿,是在李恤继位的第二年,从老镇北侯手中继承了侯爵之位,之后强势进入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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