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渊未能把话说完,因为李恤已经一脚将他踹出去好几米。 李恤武功也是不弱的,齐渊刚挨了廷杖,又挨这当胸一脚,当场吐了口血,这下彻底昏死过去。 齐渊无辜受这般折磨,韩修看的心痛又自责,毕竟这事本来与齐渊无关的,是被他拉下水,如今看李恤这冷酷的态度,齐渊的前途算是毁了,搞得不好,恐怕连命也要保不住。 李恤踹晕了齐渊,竟是若无其事地回过头,笑着问“太傅,齐将军的话你听到了吗? “他说国舅当年并未参加一骑关之战,而且还有人证。” “陛下,这话不是齐将军说的,他只是查出了这件事而已。” “没错,他只是查出了这个谣言,并且说出来,朕也只论他个传谣的罪名,所以,他现在还活着。” 听着李恤那笃定的“谣言”、“传谣”,韩修心中寒凉,抬头看着李恤,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陛下何以断定,齐将军所说的就是谣言,您去查过了?” 李恤冷笑,逼近韩修道:“朕不用查,因为朕知道,太傅既然诱导齐渊挑出这谣言,后面的所有线索和证据,想必都一并伪造好了,就等着朕去看了。” “……” “说实话,朕真是佩服太傅,你深居后宫,朕的暗卫每日盯着你,结果照样拦不住你搅弄风云。” 听着李恤阴冷刻薄的话语,韩修只觉得全身力气都正被丝丝抽走,垂于袖中的双手,连攥紧成拳的力气也没有。 只是他面上淡然惯了,竟瞧不出一丝的情绪,清冷的同深秋湖水一般,一眼能看到底,就仿佛不存在一样。 “是罪臣拜托齐将军去查此事的,与他无关,他只是被我利用了,还请陛下放过他。” 李恤已经这事是他在背后指使,这是最坏最坏的处境,韩修知道自己这时再说任何话,都只会被进一步当成阴谋诡计,于是只能争取保住齐渊,为连累他尽量做一点补偿。 听到韩修承认,李恤故意露出个不解的神情,靠近韩修,低声问他:“那太傅就告诉朕,这时候说国舅未参加一骑关之战,意欲何为?” 李恤心中早有定论,却偏要听韩修说出来,那神态,就好像在逼一个骗子亲口把骗局说出来,只是想以此作为羞辱罢了。 韩修脸上仍旧是无波无澜的样子,缓缓抬眸看向李恤,虽知道此刻不能再激怒他,但心中莫名涌起一股执拗,令他不愿再故作卑微。 于是他微提唇角,露出个从容浅淡的笑意,对李恤道:“陛下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李恤果然被他的态度激怒,眼里翻涌过一阵凛然的寒气。 但是他隐而不发,压抑着怒火,唯有额上暴露的青筋显示着天子之怒。 然后他抵近韩修面前,幽深双眸牢牢盯着韩修淡色的眸子,用低沉的,有些切齿的声音问:“你已经亲手杀了朕的舅舅,现在他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你却还要他身败名裂吗? “只因为朕当年倚重过他,靠他反抗过你,所以你就要报复得如此彻底? “太傅,朕从不知道,你竟是如此心胸狭隘的卑鄙小人!” 心胸狭隘。卑鄙小人。 这话听着也不是特别粗鲁,还有点文艺,韩修淡定的听着,仿佛他真就是个没脸没皮的下作小人。 可是这话是从李恤嘴里说出来的,韩修心里面,莫名就像是被钝刀一下下剐着,剐的血肉横飞。 剧痛蔓延至周身,从指尖痛到了头发丝,好像全身每一个地方都有了痛觉、都只能感受到痛觉,最后连周遭的空气都好像是带着痛的,每吸进一口,都痛的天翻地覆、无止无休。 如此不知过了多久,韩修忽然露出个端方俊雅的笑容,微微抬高了头颅,挺直了脊梁,声音温润淡泊,一如当年高高在上,无所不能的摄政太傅:“太傅杀张承微,只是因为他该杀,并非是因为你。 “恤儿啊,自作多情不是好习惯,得改。” 李恤:“……” 韩修话一出口,意识中立刻弹出大片红色预警框:【警告!严重警告!男主愤怒值爆表!】 【宿主你是疯了吗?干嘛故意激怒他?】 【没什么,不想惯着他了。】韩修淡然回答,并不愿意同笋子多交流。 现实中,李恤严酷冷峻的面孔已经有些狰狞,那双乌黑的眼睛里,全是像火山一样爆发的盛怒。“韩!修!” 从小到大,哪怕是韩修刚被抓回来那时,李恤都不曾大逆不道地直呼过韩修的名讳,但是此刻,君王怒了,恶狠狠地直呼韩修的名讳。 韩修听了也很淡然,仍旧端方俊雅的微笑,一副油盐不进、水火不侵的样子。 李恤彻底被激怒了,神色在惊怒中反复变换,那样子,显然是在思索该怎么惩治眼前这大逆不道的罪臣。 最终,他大袖一挥,指着张承微的灵位,冷声对韩修命令:“跪下!” 韩修看了眼张承微的灵位,知道李恤是要他去跪张承微,于是抬头,与李恤四目相对,拒绝道:“他不配。” 此时的韩修,一派的的清高孤傲,头颅高昂,脊梁笔直,仿佛高山压不垮他,海啸吓不退他,这世间,没有能战胜他的人和事。 如此桀骜的韩修,才是李恤所熟识的那个高不可攀的太傅。
第35章 黑化帝王vs清冷太傅35 这高不可攀的气势,令李恤心头发冷,仿佛回到了一骑关战场,他得知太傅阻止大军前来救援时的感受。 李恤终究是长大了,没有像少年时那般自暴自弃。 他迅速收敛了暴乱的情绪,将一手压在韩修肩头,缓缓地沉声说:“要么,你自己弯下你的膝盖,要么……” 声音缓慢,却透着彻骨森寒,韩修将他未尽的话语接过,笑着问:“要么如何?恤儿要打断太傅的腿么?” 无所畏惧,毫不在乎,李恤一直知道,他这高不可攀的太傅,天生一副傲骨。 于是他笑了,对韩修道:“怎么会呢?朕哪是那等残暴君王?” 说着,他面带笑意,伸手握住韩修手腕,牵着他,朝议政大殿走去。 此时还是朝会时间,因为齐渊公然上奏的大逆不道之事,百官仍在朝堂中议论纷纷,嘈杂的如同菜市场。 而随着一声陛下驾到的高呼,朝堂又瞬间安静下来。 然后就在群臣的注视之下,韩修被李恤拉着走入了朝堂。 这个金碧辉煌的朝堂,韩修曾与天子并肩,高坐了整整十年。 那十年里,他都是视线往下,俯视着这座权欲的圣地。 但是这一次来,龙椅旁边已经没有他的摄政御座,长大成人的君王将他带入朝堂,扔在了堂下,然后独自登上龙椅,从上面俯视他。 朝堂两边,百官位列,其中不乏韩修熟识的面孔,而且不少。 此刻他们站在周围,茫然地看着突然被天子带上来、早已失势、沦为罪人的韩太傅。 众臣皆不知陛下心思,又因为前不久,陛下还因为群臣上奏惩治太傅,而对其施以杖责,于是对着这失势的罪太傅,偌大朝堂鸦雀无声。 最终,还是龙椅上的天子缓缓开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沉寂。“朕带上来的这位端方俊雅的美人,众卿应该都认识吧?” 李恤微笑介绍韩修,用的却是美人二字,韩修眸子一紧,缓缓抬起头,凛然的目光看向高处的李恤。 李恤对上韩修的目光,脸上笑意更甚,然后毫不在意地移开,继续对百官笑谈:“众卿应该都知道,上个月,朕已经成婚,如今站在你们眼前的这位,便是你们的秀妃娘娘。 “因为秀妃不是女子,所以朕就把他带上来了,众卿如今见了面,又大都是熟人,是不是都该正式拜见一下秀妃娘娘?” 之前,那些归属张承微派系,因为盛帝袒护包庇韩修而怨愤的大臣有多恼怒嫉恨,此刻,他们就有多痛快愉悦。 谁也不是瞎子,会看不出盛帝此举的用意。 于是,张承微派系的大臣率先站出来,到韩修面前惺惺作态地鞠躬行礼,高呼一声:“见过秀妃娘娘。” 一有人起头,后面犹豫不定的大臣便群起效仿,一时间,对着韩修山呼秀妃娘娘。 韩修站在这些人中间,被他们怀着各种嘲讽鄙夷意味的高呼震得耳目昏聩。 之前李恤要他跪张承微,他膝盖站得笔直。 但是此刻对着这些山呼秀妃娘娘的旧相识和死对头,韩修却觉得四肢发软,竟像是要站不住了一样。 然而李恤却还没有完。 “秀妃聪明多才,若一直留在后宫,未免屈才,所以朕决定,恢复秀妃的太傅之职,继续为朝廷效力。 “从今往后,白天是太傅,晚上是秀妃,众卿觉得如何?” 韩修摄政时期,从未真正结党营私,除了最后几年故意拉下水的一群昏官,剩下的,不是死对头,就是中立的。 所以此刻这偌大朝堂里,没有他的朋友,只有等着看他笑话的敌人,和陪着看他笑话的路人。 而此时天子开了口,不动刀,不流血,狠狠惩治了曾经只手遮天的摄政太傅,于是,敌人们再次当起了领头羊,山呼陛下英明。 白天是太傅,晚上是秀妃。 韩修脑子木木的,忽然就想到了以前听过的段子:有事秘书干,没事干秘书。 想笑。 于是嘴角真的提了起来,在天子与百官的注视下,韩修听着关于自己的笑话,听的笑了出来。 “秀妃笑了,看来,是很满意朕的安排了?” 韩修抬起头,灰暗的眸子看着李恤,一边是不敢相信这不孝子能如此狠毒,一边是孤高傲骨不愿露怯,于是笑着点了下头:“嗯,满意,谢陛下。” “那就好。” “不过秀妃可得养好自己的身子,至今也才侍寝了三次,结果又是受伤又是晕倒,当真比女人还娇弱。” …… 嗡的一声,因为李恤这句话,朝堂上猛地响起一阵议论,现场文武百官,神情不可谓不精彩。 有的愕然,有的唏嘘,有的鄙夷,有的窃笑,一时间百花齐放,简直争奇斗艳。 而这阵轰然的议论声扑向韩修,像一大盆污浊的脏水,兜头浇了他一脸,从头脏到脚。 之前在泰乾殿,李恤说,他不是暴君,所以他不会打断韩修的腿。 这不是仁慈,这是狠毒。 他不打断韩修的腿,他直接敲碎了韩修的脊梁,让他从此往后,抬不起头、直不起腰。 韩修手脚都麻了,木然地站着,努力撑着脊梁。 大山压不垮、海啸吓不退的人,这一刻,忽然脆弱了。 【笋子。】韩修在意识中召唤系统。 笋子弹出来,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韩修。【你终于肯理我了,你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跟你解除绑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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