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这倒霉任务他终于要忍到头了! 和其他有系统的在编任务者不同,念想没有系统,他这个身份是主系统为了平衡世界,填补进来的推动剧情发展的本该存在,却因为某种意外而缺失的炮灰。 他以婴儿的形态诞生在这个世界,从小在祁家长大,所以对于在这个世界长大的念想来说,没有什么比祁家人更重要。 祁念想蜷缩着抱起双腿,他眼底一片青黑,长久没有合过眼,他不敢合眼,也没有勇气合眼,因为他一合眼就会想起他祁家满门上下惨死的惨状。 他想,或许等他报完仇,他就能下去见他惨死的爹娘和大哥大嫂。 三个月前,他逃离泅水涧,从太归宗叛逃,走投无路的他回了凡间界,他想回家,但是他不敢回家,他身上带着说不清的罪,他不能连累家人。 还有他这人不人魔不魔的样子,他不想,也不敢让疼爱他的父母看见,他怕他们担心,怕他们害怕。 所以他只能缩在阴暗角落里远远的看上一眼祁府。 那天正值兄长休沐,一家人相约出去踏青,十多年未有多少变化的祁府大门外,停着两辆马车。 身着青衫略显年迈精神头却很好的父亲先踏出大门,他肩膀上驮着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他没有任何架子的与她顽耍,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笑个不停,念想知道那是他兄长的大姑娘,他不满三岁的小侄女。 而后一脸担忧的母亲随后出来,她担心地看着被父亲高高托起的小侄女,絮絮叨叨的抱怨父亲顽劣,父亲当面一脸知错,转过头又与小侄女顽了起来。 曾几何时,父亲也是喜欢这样让他骑大马,驮着他到处顽耍,稍不留神就会把他弄伤,然后被母亲拧着耳朵训斥一顿,父亲便会故作可怜,接着转头对他做鬼脸。 与父亲穿着同样颜色衣衫,气度更显温润的兄长扶着怀孕快要临盆的大嫂出了大门,他不赞同却又小心翼翼的护着大嫂走下阶梯,大嫂被过度担忧的兄长弄得气恼,暗戳戳的拧了一把兄长的腰,兄长笑着讨饶点了点大嫂的鼻子,让大嫂闹了个大红脸。 一家人其乐融融,岁月静好。 他裹着灰扑扑的外袍,缩在阴暗的小巷无声的看着他的家人,灿烂的阳光隔断小巷的阴暗,也拉开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 他想,真好啊,父母康健,兄嫂和睦,侄女伶俐可爱。 可就是…不再属于他了。 祁念想想他该走了,但是脚下却似生了根,他想,再看一眼,就一眼。 “小哥哥,你在哭嘛?”忽然一小小的身影停在了他面前,她睁着明亮的大眼好奇地看着蹲在地上的他。 祁念想僵硬住,愣愣地盯着不知何时跑过来的小侄女,他手忙脚乱,努力下拉兜帽想要遮住他的脸。 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小哥哥不用遮啦,月儿不会笑话你哭鼻子的,虽然不知道小哥哥为什么这么伤心,但是爱哭羞羞哦。” “喏,这是月儿最喜欢的饴糖,吃了它,小哥哥就不哭了哦。” 祁念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伸的手,等他回神,掌心就多了一颗被一层米纸包裹住的饴糖。 小姑娘又对他笑了笑,兄长在后面喊小侄女的名字,小侄女诶了一声蹦蹦跳跳的离开,她小跑到兄长面前开心的说了什么,引着兄长看向他藏身的小巷。 他慌乱的后退,他不知道兄长有没有看到他,他没有勇气向前,在兄长抬脚朝小巷走来时,他逃跑了。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兄长再喊他的名字,但是他不敢回头,他怕他这一回头就再也离不开了。 他想,没关系,等他洗刷了身上的冤屈,拔了体内的魔种,他就能回家,他就能承欢在父母膝下,好好尽孝,到时候不管兄长怎么骂他,他都受着。 可…… 如果那天不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话。 —— 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兄长兄嫂还有兄嫂未出世的孩子死了,小侄女…也死了。 祁家上下三百六十余口人,全被屠亡,无一幸免。
第五章 心悦君兮君不知05 傅煜修找到祁念想的时候,祁念想已经意识不清,陷入半昏迷状态。 他的小道侣双臂抱腿缩在一棵树下,凌乱的墨发披散,身体时不时发颤,月下斑驳的树影打在他的身上,像是被抛弃可怜蜷缩的幼兽。 “阿娘……” 傅煜修掩在袖袍下的手无意识蜷起,他上前抱起祁念想,将他的小道侣揽入怀中。 傅煜修蹙起眉,怀中的人太轻了,仿佛除了外表的皮囊,只剩下了骨架,裸露的硌人。 他的小道侣似乎是酒气上头,醉的迷糊了,他头抵在他的肩膀,压着喉中的哽咽,颠三倒四的说着什么。 “阿爹,阿娘对不起…对不起……” 温热的泪水浸入他的脖颈,傅煜修猛的顿住,他低头看向怀中流泪的祁念想,身体略僵。 这是他第一次见他的小道侣哭泣。 埋在他肩颈处的祁念想突然抬起来头,他神情迟滞深深地看着他,三分酒气略带醉意,那双桃花眼蒙着一层水雾,一眨不眨似乎认出了他。 他说。 “傅煜修…我想回家……” 傅煜修干涩的喉咙滚动,一个“好”字脱口而出。 可还未等他尾音落下,祁念想忽然笑了,苍白且无望,他脊背下弯缓缓低下了头,似是自问自答,喃喃道。 “可是,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为何突然哭的这么伤心? 傅煜修拧眉。 他的小道侣念家,他知道。 当年祁念想随他入凌雪峰时就因为想回家这件事闹过几次,修仙之人理应尘缘尽断,凡间羁绊过深会影响修士修行,所以他没允准过祁念想回家。 祁念想闹过几次便不再闹了,但他知道他背着他偷偷养了几只青雀,用来与凡间的亲人联系,那时他认为小道侣年纪小有小孩子心性很正常,所以便默许了。 现在看来,当年他是否对他的小道侣太过苛刻了。 “等这边的事情结束,我带你回家。”傅煜修擦去祁念想脸上的泪水。 祁念想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傅煜修撩开黏在小道侣脸上的凌乱的发,温凉的指尖擦过祁念想下眼睑停在他眼角那片凤凰花纹上。 仔细看,这哪是什么凤凰花,而是花纹样呈烙印一般的字,凤。 指上的力道加重,傅煜修默不作声碾过,他想起一个人,如霜落的眼眸墨色凝聚,而又散开。 凤倾绝。 …… 次日,祁念想从傅煜修的怀中醒来,他身上的伤口被仔细的包扎过,身上盖着傅煜修的外袍。 他头疼欲裂,精神状态不大好,他苍白着脸起身,也不在意自己为什么会在傅煜修怀中。 傅煜修睁开眼,他下意识抓住祁念想的手。 “身上的伤还疼吗……” 祁念想停住,反手又给了傅煜修一巴掌。 “说了,别碰我,你听不懂吗?” 落在脸上的巴掌不疼,但感觉有些奇怪,心口闷得发涨。 恢复清醒的小道侣祛了醉酒的黏人,言语,神情充满了冰冷厌恶。 傅煜修本可以躲过去,但他却没有动,他正过脸,玉白的脸上落下红痕,清浅的眉眼落在祁念想身上,似叹息般开口。 “别闹了,念想。” 仙尊淡然平和,似乎永远都是那样包容,就好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孩子。 和以前无数次他与傅煜修对峙一样,他在他平静的眼眸中看到自己的不堪,轻易地让人退缩,难堪,愧疚。 那是一种旁人察觉不到的俯视姿态,在这样的注视下,似乎无论他做什么都是错的,仿佛一瞬间他又回到了被众人嗤笑指摘的太归宗大殿。 闹? 祁念想唇角颤抖,又一次感受到了窒息。 是啊,以前的他尖酸跋扈,现在的他又人不人鬼不鬼,比起高尚圣洁的凌霄仙尊,能有几分能看的样子。 他也曾骄傲恣意,金尊玉贵,被人捧在手中视若珍宝,如今他又是如何变成这样的呢? 他这个样子…他这个样子啊! 他弯下腰抓着胸前的衣服哈哈大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他说。 “你真令我恶心,傅煜修。” …… 接下来几日祁念想更沉默了,除非必要他连石洞都不会回,他更忙了,傅煜修知道祁念想休息的时候并没有走太远,祁念想在躲他,或者说不想看到他。 傅煜修尝试与祁念想沟通,都以失败而告终。 连近一个月的阵法淬身,他身上的鬼咒去了大半。 到现在傅煜修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连整个修仙界都束手无策的万鬼咒,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祁念想净除大半。 身下庞大的阵法交错,环环相扣,每一分都精细的不可思议。如果有旁的阵法师在场,必会震惊的失语,因这阵法是修真界早已失传的上古净魂阵。 这个阵法是傅煜修亲眼看着祁念想对着残卷,经过无数次失败,推演而来。 道分三千六百法门,每门一万法,即是三千六百万种法门,旁人窥得三万六千法已是极致,但祁念想似乎早已跨越三万法,自成一系。 傅煜修从一开始的震惊,渐渐接受了他的小道侣惊人的阵法天赋,他的小道侣远远比他知道的要优秀。 以前祁念想闹着学阵法,他以为他只是三分钟热度,因为他很少见他的小道侣在他面前使用阵法,他只当过他玩闹过,晓得难了,就放弃了。 傅煜修指尖摩挲,清冷的眉眼低垂。 如今看来,他似乎从未真正的了解过他的小道侣。 石洞内寂落无声,偶尔只有灵水滴落的声音传来,灵雾氤氲,白衣仙尊静坐其中,他看向空无一人的洞口,巍峨气势辗转沉寂,染上几分寂寥。 今日,念想也不会回来了吧。 祁念想收集完炼化阵法的灵物回来,时间还尚早,秋季午后的阳光温和眷懒,祁念想走在阳光下突然就不想动了,他看着落在身上的光,有些怔仲。 他好久没有悠闲地感受过阳光了。 他不想回石洞,脚下的步伐移开渐渐地远离了,他漫无目的踩着阳光走着,不知不觉走到了陌生的地界。 风吹来一片火红的枫树叶,灰扑扑的兜帽被吹落,墨发飞扬,阳光落在眼中,成片的枫树林在眼中展开,阳光倾洒之下,随风舞动的枫树林,如同盛大燃烧起来的花火。 美丽的摄人心魄。 祁念想坐在地上,靠着一棵巨大的红枫树,仰头看着似被云火浸染的枫林,枝叶为席,飒飒听音。 他抬手感受那洒在身上的温度,金色的阳光在他摊开的指尖跃动,风徐徐停落,一枚枫树叶正好落在他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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