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张大桌分别是谢家男子一桌,谢家女子一桌,而小圆桌则是给小孩子们的。 看似热闹,可云景却觉得,这顿家宴一点意思也没有。 家宴上,旁系亲戚们先是恭喜谢言的妻子简雪衣怀孕,然后又恭维家主谢离渊这一年的生意做的极好,而酒盏又推来敬去的……这种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实在是烦人。 不多时,有旁系的亲戚竟故意问起,谢归寒与云景何时再要第二个儿子。 这话一说出口,桌上的氛围都僵了些,那故意问起的人仿佛不觉得尴尬,还举起酒盏,笑呵呵道:“谢家家大业大的,多养活一个孩子也不成问题,你们趁着年轻再生一个,省的老了之后后悔。” 云景:“……” 谢归寒自顾自地抬起了自己的酒盏,轻抿一口,轻描淡写道:“可孩子太多,难免争来斗去的,闹的家宅不宁,也着实让人头疼。不知,晚辈说的可对?” “……”那人尴尬的放下酒盏,一脸讪笑。 这人是谢家的一位旁支亲戚,十几年前,他一成家,就吵着闹着要跟家里的几位兄弟分家,前年终于得偿所愿了。结果,刚消停两三天,他自个的两儿子居然也开始吵着闹着要分家,而且闹得不可开交,在墨花城也掀起了一些波澜,成为一大笑柄。 只能说因果轮回,善恶终有报。 谢离渊干咳了两声,和稀泥道:“好好的团圆饭,别伤了和气。管事,让管家去我酒窖里拿两坛秋露白。” 北院管事说了一声“是。”,便转身出去找谢府管家去取酒。 不多时,每人的面前都斟了满满一酒盏的秋露白。 谢老太爷一手拿着酒盏,一手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说话有些漏风,口齿不清,却一字一顿的认真道:“谢家的儿郎们,都端起酒盏——我谢之峰,祝我谢家世代繁华,前程似锦,我先干为敬!” 说罢,谢老太爷就要喝酒,可是,谢离渊等人却纷纷拦着他,劝他别喝。 谢老太爷急的骂人,虽说他说话漏风,可骂起人来还是气势汹汹的,他骂了谢离渊两句,又拿着拐杖打了他儿子一下,这才不悦地松开酒盏。 谢家众人这才松口气。 不过,谢老太爷不能喝,这别人却得喝。 以家主谢离渊为首,他端着酒盏,仰头一口喝下杯里的酒,其余人见状,也纷纷端起酒盏,一口喝下杯里的酒。 谢归寒也端起酒盏,一口饮尽杯里的酒。 云景抿了抿唇,他不喝酒,也不想喝,可现在是除夕,他不好不喝。 可他正准备喝,一旁的谢归寒却忽然伸手,把云景手里的满满一杯酒给拿过来,一口饮尽,动作干脆利落。 “!” 等云景反应过来后,谢归寒已经喝完了第二杯酒。 谢归寒把空酒盏放在桌上,见云景还怔怔地望着自己,于是淡淡道:“怎么?” 众人并没有注意到谢归寒一连喝了两杯,他们喝完后,纷纷坐下来,继续谈笑风生。 云景看着他,略有些担忧:“你怎么喝了两杯,秋露白容易醉。” 谢归寒风轻云淡:“不碍事。” 闻言,云景的睫毛一颤,眼尾渐渐泛红。 不过,阖家团圆的日子,要是被人发现哭了,可不是什么好事。 云景趁着众人不注意,抬起手袖,擦了擦眼角,自以为掩饰的很好一般,拿起面前的筷子,若无其事地吃饭。 然而云景并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谢归寒全都看在眼里,只是却什么都不说罢了。 片刻后,谢归寒才收回目光。 等这顿团圆饭结束后,也差不多到了亥时。 初安早早就回去睡觉了,因此,在回东院的时候,路上只有谢归寒与云景。 等风等海等人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后面。 云景一路上忍不住偏头看了好几次谢归寒,眼里满是担忧,今晚这顿团圆饭,身为谢家嫡长子的谢归寒,自然少不得被敬酒。 故而,这一顿家宴结束后,谢归寒就像是喝水一样,喝了好多的酒。 不过,谢归寒的酒量好,喝了这么多的酒,可脚步却仍然很稳,除去脸有些醉红,基本与平时的样子相差无几。 云景看不出来他到底醉没醉,可心里的担忧却一点都不少。 可是,在走到东院门口的时候,谢归寒的脚步一顿,转过身去,大踏步的朝着旁边的梅林走去。 谢归寒头也不回道:“别跟过来。” 闻言,等风跟几位小厮都站在原地,不敢跟过去。 云景却不听,他踩着地上的积雪,走到梅林后,他看着谢归寒背对着自己,站在一棵梅树下,有些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了?” 下一刻,只见谢归寒伸手去摘树梢上的梅花枝。云景仰头看着,眼里满是茫然:“你摘它做什么?” 谢归寒摘了一枝梅花枝,紧接着,树梢上挂着的积雪簌簌地落在他周身。 可谢归寒却像是压根不觉得冷似的,他拿着梅花枝,转身递给云景,语气轻描淡写,可是细听之下,却还是能听出那一丝期待:“你不是喜欢梅吗,给你。” 云景眼睛一红,他上前两步,踮着脚,仔细地为谢归寒拍去他身上的雪花,声音带着哭腔:“我不要,你喝醉了,我们先回去吧。” 谢归寒反手握着他的手腕,语气是紧张跟不解:“你不要?那你要什么,我去拿给你。”
第080章 闹脾气 “你哭什么?” 说罢,谢归寒伸手,替云景擦去脸上的眼泪。 刚刚摘梅花枝的时候,他掌心都被雪水打湿,透着彻骨的凉意。 云景杏眼红红的,眼泪止不住的掉,而且,他在雪中站得久了,脸也被冻的发白。 确实是一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 谢归寒本就是微醺,可现在却彻底醒了。 他可以漠视世间万物,却唯独,舍不得令眼前之人,也亦是心上之人有半分的难过。 谢归寒微叹一声,叹息声随风而去,不被云景所听到。 随之,谢归寒把自己肩膀披着的黑狐大氅解下来,然后就要给云景披上。 云景却摇摇头,还往后退了一步,想躲开一些,这期间他的眼泪一直往下掉,哭的委屈又安静。 谢归寒动作一顿,随后,他上前了一步。 云景的唇上一暖。 嗡的一下,云景看着近在咫尺的谢归寒,脑子一片空白。 谢归寒原是闭着眼的,可他却仿佛能察觉到云景的目光似的,他伸出手,修长微凉的掌心覆盖在云景的眼前。 云景眼前一黑。 微凉的唇瓣,透着寒意的掌心,除此之外,云景再也感受不到别的。 也不知道多久,谢归寒后退半步,然后沉默着把手里的黑狐大氅给披在云景的肩上。 云景怔怔地看着他,也不知是惊着了,还是呆着了:“你……” 谢归寒眸光暗了暗,那眼里也看不出是悲是喜,“回去吧。” 说罢,他抬脚便朝着梅林外走去。 云景伸手拉住谢归寒的衣服,后者脚步一顿,眼里寒意尽退。 谢归寒锋芒尽敛,嗓音低沉而温和:“走吧。” 云景垂下眼眸,他握紧了另一只手攥着的梅花枝,然后又松开拉着谢归寒衣服的手,嗯了一声,跟谢归寒的步伐。 等风几人等的焦急万分,见他们总算出来了,立即松口气。 不过,谁都没去问,他们怎么这么久才回来,只有没心没肺的等风,哪壶不开提哪壶:“咦,大少爷你们去了这么久,怎么就摘了一枝梅?” 等海脸上笑容一僵,不动声色地轻踹了一脚等风,这家伙就不能学机灵点? 谢归寒冷淡道:“等风,明天早起去扫雪。” 等风“……” 他悔不当初,他痛彻心扉,他黯然泪下。 子时,墨花城内接二连三地响起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这是祖祖辈辈留下来的传统,新年伊始,大年三十的深夜子时,家家户户都会放一条鞭炮,响彻云霄,震耳欲聋,寓意就是为了辞旧迎新,也是为驱赶传说中的年兽。 谢家正院的鞭炮声也响了起来,噼里啪啦的,响彻云际。 云景穿着单薄的坐在矮榻,长发如墨般散在身后,怀里抱着手炉,耳边听着一阵阵四面八方传来的鞭炮声,眼眸微垂,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叩叩叩—— 云景回过神,他看向门口,“谁?” 山杏站在门口,焦急道:“景少爷,您去看看吧,孙少爷他听到了那鞭炮声,吓得躲在被窝里直哭,婢子们怎么哄都哄不好。” 云景心里一紧,他走下矮榻,把挂在屏风的白狐大氅拿起来,随意地披在身后,便朝着门口走去。 刚走进初安的屋内,云景便听到榻上传来的小声的呜咽声,他吓了一跳,焦急地走进里屋,掀开床帐,弯下腰,拍了拍躲在被子下的小家伙。 “初安?爹爹过来了,别哭了,让爹爹看看。” 小家伙磨磨蹭蹭地把脑袋从被子里钻出来,脸上挂满了眼泪,他颤巍巍地伸出手,委屈的扁着嘴:“爹爹,安安怕。” 云景心疼坏了,他将小家伙抱在怀里,哄了半天,这才止住小家伙的眼泪,然后吩咐道:“山杏,去厨房热碗羊乳。” “是,婢子这就去……诶,大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山杏一转身,就看到了不知何时也走过来的谢归寒,吓了一跳,脱口而出道。 山荷扯了一下山杏的袖子,努了努嘴,示意她识趣点,别乱说话,免得明早得跟等风一块去扫院子。 山杏惊醒,讪笑着赶紧先出去了。 谢归寒站在原地望着云景,片刻后,视线才落在终于止住了眼泪的小初安身上,他淡淡道:“怎么不多穿两件就出来?” 云景不看他,也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连声音也比往常小了一些:“来得急,忘了,不过不碍事。”谢归寒眉峰紧皱,像是不赞同,可他看着云景似是有意躲避的眼神,抿了抿唇,到底还是一字未说。 片刻后,热好的羊乳端上来,可小初安已经安静下来了,躺在云景的怀里直打瞌睡,而现在也是子时二刻了,四周的鞭炮声都停了,现在安静的很。 云景小心翼翼地把小家伙放在榻上,给他盖上被子,然后转身道:“把羊乳端下去吧。” 山杏迟疑道:“景少爷也不喝吗?” 云景正要摇头,却听到谢归寒道:“你喝几口,喝了好睡下。” 云景一愣,抿了抿唇,却不再反驳。他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把小半碗的羊乳都喝完之后,这才与谢归寒一同离开。 隔壁是谢归寒的屋子,再旁边才是云景的屋子。 不过也才几步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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