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还有。”他微微敛眉,“容绪的宅邸,给我暗中、重点查一查。” 窗外的雨声渐大,一点孤灯照着案头。苏苏趴在一堆公文案卷中蜷成一个球,它身上盖着一条薄毯——徐翁看它毛实在秃的厉害,又不肯回窝里睡觉,只好如此了。 以往苏苏每天都是爬在萧暥床上睡的,只是今天萧暥没睡,它也只好跟着熬夜了,熬夜更掉毛…… 到了次日清早,天刚蒙蒙亮,一份份密探的回报,就陆续交到萧暥手中。 城东没有,城西也没有,皇城没有,里坊街区里也没有,连东西市的废墟都摸排过了,还是不见踪影…… 云越好像一下子消失了。 天渐渐亮起来,雨依旧在下,萧暥的心渐渐沉下去。 他只是让云越去暗中跟踪查访容绪的背景,之后云越就失踪了,难道,容绪的能量大到这个程度吗?他把云越囚禁了? 云越的身份他不会不知道,他敢?还是,他有把握云越绝对不会再被找到? 想到这里,萧暥心下一凛,撑着桌案站起身,身形微微一晃立即被他抬手拂衣的动作掩饰过去了。 但是一夜未睡,心中又焦虑不安,他的太阳穴微微抽搐,胸口又开始作痛。 曹璋还是看出端倪,赶紧来搀扶他,萧暥摆摆手,“我没事。” 就在这时,最后几名派去容绪府邸暗查的密探回来了,萧暥立即推开他,脸色一紧,“怎么样?” “主公,容绪的家宅里我们暗中都摸排了,没有踪影,不过容绪宅邸有一间密室,我们进不去,这间密室据说除了他,从来没有人进去过。非常诡秘。” 萧暥陡然暗惊,暗室?他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安感。不会是……被囚禁了罢? 否则按照云越的性格,无论如何他都会回来复命的,这种忽然失踪,只有一个可能,他失去自由了! 萧暥心中骤紧。 ……但这种情况就只有带兵搜家,强行破门而入了! 可是带兵搜容绪的家?如果云越并非是被容绪所囚,那么他这举动无异于和容绪彻底撕破了脸。 他皱起眉,冷静下来,沉默片刻,道,“曹璋,备甲!” “主、主公。”曹满紧张道,“你的尚元城还要、要、容绪先生、帮、帮助、招、招商,你现在、跟他翻脸,我们就、就、前功尽弃了。” 萧暥淡淡道,“我不用跟他翻脸,我自有办法闯了他的密室。” 他容色苍凝如寒冰,眼尾斜红暗飞,夭矫绮魅,憔悴中竟是说不出的邪妄非凡。 曹璋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如果说有,那只有猎场酒醉那一晚,月光下,那双眼睛让他魂飞魄散的眼睛,眼梢上挑清如利刃,眼尾微红,好像在霜刃上挂一抹残血。 他的脸容透着阴森的俊美, “不管他容绪有多大能量,他是若敢动我的人,我必让他付出代价。”
第62章 搜府 辰时,大梁城,寒狱。 雨下得很大,冲刷着诏狱灰蒙蒙的青石墙,忽然间钟声大震,急促的脚步声踏破雨幕纷至响起。 “有人越狱!”“快追!” 片刻后,大雨中,诏狱的围院里,站着一排排穿着雨布整装待发的近百狱卒。 一个虎背熊腰的武将黑着脸道,“怎么看守的?居然让郭通给跑了,上头怪罪下来你们担地起吗?跟我追!就算把大梁城翻个儿,也要把人抓回来!抓不回来提头来见!” 大盗郭通,落拓贵族出生,天生一双慧眼,识得珠宝古玩,本为盛京珠宝商人,后伙同孙远周楚等江湖中鸡鸣狗盗之徒,竟然胆大妄为到趁着兰台之变盗掘皇陵,捣毁了大雍景帝的豫陵,最后被抓入狱,因为顾念其鉴别珍宝,修复宝器的才干,所以留他一条命,一直关在寒狱中。 *** *** *** 朱璧居的雅舍里升起氤氲的香雾。 容绪靠在长榻上闲闲翻着书,长榻前有一尊小方桌,上面的彩绘漆盘里放着精致的茶点,长榻对面是一小扇绢布花鸟画屏。 此时屏风后正传来清悠的琴声,一个柳眉凤眼的窈窕女子正在低头抚琴。 容绪呷了一口茶,淡淡道,“停,刚才这段再来一遍。” 女子喏了声,酥手在琴弦上轻柔地拨弄,琴声如潺潺流水般从指端流出。 容绪悠哉地闭起眼睛,正专注聆听,就在这时,朱璧居的管事,也是容绪的心腹卢平轻手轻脚地走进来, “先生,你昨日要查的那布料的出处……” “嘘。”容绪抬起一根手指让他噤声。 卢平立即沉默地垂手站在旁边,直到这一段乐曲弹奏完毕,容绪才慢悠悠开口道,“你刚才的那段还是不对,《千秋吟》的曲风哀而不伤,你却弹奏地太过幽咽,回去再练练罢。” 等那女子袅袅婷婷地走出雅舍,容绪才想起来似的问卢平,“那事儿怎么样了?” “锦云社商行的周掌柜给得回复,这面料有来头。他还给先生写了一封信。”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笺,信笺里夹着小片布料。 卢平躬身低头轻声道,“掌柜的说,那是宫里的面料。” 容绪正在读信,眉心微微一跳。 周掌柜的书信上仔细写了这面料是出自宫中的针工坊一年前到的一批蜀地的锦缎,这种锦缎色泽温润,手感柔软舒适,并且织造的时候就绣有繁复的暗纹花样,在阳光下低调又奢靡。 容绪凝眉不语,他已经约莫猜到昨天那个在梁上偷窥的小子是谁派的了。 还能有谁,他那个目光狭隘的外甥不是很信任一个叫做奉祥的密探吗?据说这桓帝喜欢暗中用奉祥来窥探官员大臣们的隐私。 几日前,他在御书房里,说的那一番话已经让桓帝对他产生了厌烦和不信任,恐怕这小肚鸡肠的皇帝,不仅是怀疑他,还在怀疑王家的立场。 容绪不是一个尊卑观念很强的人,他觉得他即使是臣子,毕竟也是桓帝的舅舅,当时桓帝用龌龊的心思猜度长辈,影射他送貂皮之事有不可告人的企图,语言暧\昧不明,容绪涵养工夫再好,也被气到了,所以当即就给了桓帝脸色,拂袖而去。 估计这睚眦必报的皇帝是记恨上了,桓帝怀疑他,也怀疑王家。 再想一想,这王戎来京,除了他,也就桓帝知道。 所以这个偷听他们谈话的小子,十有八九是桓帝派的。 这倒是非常符合桓帝的行事作风。 容绪低头苦笑,他想辅助桓帝,可这皇帝真是不足以为谋啊!搞不好将来就算他坐稳江山了,秋后算账,说不定还记着自己一笔呢! 看来为了盛京王氏的将来考虑,他还要多留一手。 既然萧暥现在有意跟他合作,倒是可以再增进一步。他是商人,并没有什么太强的正统观念,也就是说只要能让盛京王氏的生意带来好处,那么谁坐在那把龙椅上,他容绪都是无所谓的。他只在乎王家的利益。 他思忖着,眼下之际,要先把尚元城建起来,适当还可以多让利给萧暥一些作为交好。那只小狐狸不是很缺钱么,那么他就用大把的金子砸过去。 他正在想着,就在这时,卢平神色紧张地快步进来,“先生,外面来了很多官兵,把府宅给围住了,说是捉拿盗贼!” *** *** *** 云越躺在床上,四周的帐幔色泽黯淡,很旧,原来的颜色已经看不出来了。屋子里光线阴暗,还有一股长久不通风的霉潮气息,外面在下雨,他能听到雨点打在油毡布上沉闷嘈杂的声响。 他立即摸了把脸,脸上的面具已经被摘下了。 他暗暗一惊后,随即又沉静下来。 这面具原本是防止被容绪的人察到自己的身份才戴的。而这里的人,看样子住在贫民窟里,都是些贩夫走卒之类,被他们看到相貌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这些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几个达官显贵,不可能认出他就是云家小公子。 除了这个面具掩饰身份外,他的佩剑也是另备的,使用起来虽然不如自己的佩剑那么顺手,但万一打斗中有什么闪失,也不会暴露他的身份。 云越出发前还做了一件事,他专门用皇帝赐给的布料做了件衣裳。 桓帝以往赐给过萧暥的物品不止是锦袍玉带,还有各色精美的布料。那些东西萧暥根本不会用,放着也是闲置,就让云越自己随便取用。 其实云越作为云家小公子,什么东西没有。以往他也从来没有向萧暥要过什么东西。 但这一次,他悄悄拿了一匹皇帝御赐的藏蓝色暗纹面料,做了这身衣裳。 云越是个心细如针的人,他还周密调查过,这些赏赐都是桓帝口谕,没有造册登记,同时桓帝也会赐予其他王公大臣们,所以如果要追究,根本无迹可查。唯一能被查到的就是这些面料出自针工坊。 他在这里暗暗使了个小伎俩。 他的手指摸了摸着被割去一片的衣角,嘴角不易察觉地挑了下。 但那隐晦的笑意一闪即逝,他发现自己的指尖感觉有些麻木,腿也似乎丝毫动弹不得。 难道是因为他吸入的那阵白色的烟雾?这是什么东西?到现在他依旧浑身无力,四肢麻痹。 还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昏迷了多久?已经到了次日了吗? 那主公岂不是等不到他回去? 想到这里,他不顾一切挣扎着下床,但是只稍一用劲,伤口处传来的剧痛就像一道尖锐的闪电击中了他,他一手攀住床沿,顿时汗如雨下,勉强没有痛哼出声来。 他跌回床榻上,刚才蓄的一点力已经完全耗尽了,手指微微颤抖。靠在榻上虚喘了一会儿,痛得神智迷糊间,他忽然又想起那个人。 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稻草般,他的神智忽然一线清明。 萧暥他常年带病,应该是非常难受的罢。只是云越从来没见他流露过不堪忍受的神色,他是坚不可摧的,就算是吐血如崩的时候,他还能毫不在意地吐完血依旧披甲上沙场,还能全胜而归。 想到这里他一咬牙,发了狠地挣着下了地,谁知那伤腿一碰到坚硬的地面,一阵尖锐的刺痛仿佛锥骨抽筋般让他身子猝不及防地一歪,摔倒在了冰冷的泥地上。 听到房里的动静,阿青赶紧进来,不满道,“你这个人怎么就说不听了?还想走?你的腿不想要了?” 她嘴里不客气地抱怨着,一手却搀住了云越的手臂,扶他坐回床榻上,“阿公一个时辰前刚给你敷了伤药,让你不要乱跑。” 云越闻言,微微挑了下眉,没有看她,幽声道,“怕还有其他的药罢。” 阿青闻言一噎,脸色不自然了一下,然后没好气道,“怕你乱跑,给你下了点迷心散,对身体没什么影响,就是用药后,你一天浑身都没力气,所以你别折腾了,走不了的。就算你出了这扇门,外面有潘壮他们几个在,你现在这样子,走不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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