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你刚才浑然不防,我怕你中了那小子的套。” 王戎哼了声,“狭路相逢勇者胜,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那么多花花肠子。” “大哥你还是这军人做派,什么事都非要分出个胜负短长,依我看,能达到目的就行,不管用的什么手段,反正人抓住了,是不会管你赢得光不光彩的。” 王戎皱眉,“刚才你用的是什么东西?如果射中的是我,反倒放跑了他?” 容绪闲雅地擦着手中的弩/机,就像那是一张优美的琴,边道,“这是摄魂箭,我煞费苦心弄到的箭头,找了朱璧居几位大师修复,看来还是不行啊。” “摄什么?” 这时在屋脊上搜索的修士跳落院中,“先生,没找到箭头。” 容绪叹了口气,“继续找,给我仔细地找,别浪费我一支好箭。” 然后他耐心地对王戎解释道:“这箭头有秘术制成,会追踪目标,不死不休,所以我就是闭着眼睛发射这支箭,它都会追踪那个戴面具的小子,并射中左眼。但大哥的左眼……” 王戎摸了摸戴着的遮罩,有些愤懑,因为他没有左眼,所以这摄魂箭反倒不可能射中他。 “不过显然此箭没有修复好,不然不少掉一只眼睛,是不会让那小子这么容易离开的。但也无妨,他逃入一条死巷,腿上又中了箭,一会儿就会被抓来罢。” “但若真射中左眼,你怎么保证他一定活着,怎么留活口?”王戎道。 “不能保证,但是事关大哥的安危,他能不能活下来,我就顾不得了。再说这箭发射我只用了五分劲,若真射中,他有一半可能活下来。” “我不用你救。”王戎没好气道,然后又郁郁难平,“最好那小子活下来了,我倒是想看看此人到底搞是谁,此人在屋顶偷听你我谈话,居心叵测,我倒要看看是谁指使他的,你密室里的十八班刑罚让他走一遍,再硬的嘴也给我撬开了!” 容绪淡淡一笑,“大哥啊,我密室里都是风雅之物,没你说的那种东西。你想要拷问他,得费点劲把他带到盛京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在屋顶修士道,“先生。” “有何发现?”容绪问。 那个修士一跃而下,手中拿着一小片切口整齐的布料,“在屋顶发现的。” “哦?”容绪接过来。 王戎道,“怕是我跟他打斗之时,被我的刀风割下来的,你看得出什么名堂吗?” 容绪道,“光这京中,这布料的种类就不下几百种,就算是我,也不可能一见就识得。” 说着他把布料小心地收好,“此布料质地柔软轻薄,绘有暗纹,应该是上品之料,这种布料并不多见,我回头稍稍查验便能知道出处。” “好!”王戎道,“既然这布料罕见,多半就能顺藤摸瓜查到此人的背景了!” *** *** *** 云越不知道跑了多久,进入了一条黑黢黢的巷子。 云越这辈子怕是从来没有到过这样的地方,巷子两边是大片低矮的土房,巷里污水横流,岔路纵横,遍地泥泞腌臜,冲鼻的异味让他差点熏混过去。腿上越来越尖锐的剧痛,反倒让他保持着神智的清明。 从小腿开始,阵阵隐痛慢慢变得清晰、锐利,就像无数根尖刺混入了血液中,虽然是寒冬腊月,云越的背心里已经浸透了冷汗。 他身后、两边的屋檐上,几个修士已经飞快得分头包抄过来。 但他的腿伤无法纵身跃墙,只能在这陋巷里兜兜转转,尽量靠这纵横交错的岔路甩掉追兵。但是伤口的剧痛一次次拖累他的脚步。 不行,他绝不能曝露身份。他心一横,握紧了手中的剑,实在不行就…… 正当他心中起了同归于尽的念头时,忽然陋巷角落里的一扇低矮的小门开了,里面传来一个女子轻柔的声音,“这里,快!” 云越什么也顾不得了,一矮身,就钻进了小门。 屋子里很黑,那女子的手中提着一盏豆灯,幽光下,那是一个清秀的女子,头发像男子一样扎了个发髻,显得极为干练。 她发现云越走路不稳,问,“腿能走吗?” 云越道,“没事,谢谢姑娘相救。” “不是为了救你,只是我们讨厌那帮臭修士。”女子坦率道, 云越注意到她的用词,我们?……那么说这里还有其他人。 那女子带着他穿过屋子,后面是一条漆黑狭长的通道,也不知道七转八弯走了多久,忽然之间,豁然开朗,眼前出现一个开阔的堂屋。 那屋子像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厅堂那般大,但是非常破旧,屋子里有几个男人正在干活,大多数看上去都筋骨强壮。 一看到那女子,一个胡子拉茬,面相凶巴巴的男人上前道,“阿青,这人是谁?” 那个叫做阿青的女子道,“被那群臭修士追着,我捡回来的。” “客人,把面具摘下来。”男人说。 云越没有动,反问,“你们是什么人?” 男人冷哼了声,抬手就要去摘云越的面具。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那面具,一阵凌厉的寒光掠过,云越长剑出鞘掠起一阵寒风,男人一撤手,剑风刮过,差点将他的手指削掉。 “呦,还会咬人!”男人冷哼道,周围其他几个男人立即围了过来。 “行了!别欺负他,他受伤了。”那个叫做阿青的女子道,“我认识他,你们别疑神疑鬼的。” 她这话一说,其他几个男人一愕,然后互相交换了个颜色,那凶巴巴的男人说了句,“别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往这里带。”就走了。 看他走了,其他人也散开去干活了。 一个瘦猴似的男人打趣道,“青姐,莫不是你的相好?” 阿青踹了他一脚,道,“阿公在不在?” “哦,在里屋教娃儿们识字呐。” 片刻后,云越跟着那阿青穿过几间对方杂货的屋子,来到一扇挂着暖帘的门前,里面传来了咿咿呀呀的读书声。 阿青打了个招呼,就听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什么事?” “阿公,有人受伤了,我想你给瞧瞧。” 随暖帘掀开了,五六个小孩子欢呼一声,叽叽喳喳地一下子钻了出来。看起来是提前下课了。 案前坐着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眉毛很长,几乎和胡须连成了一片。 屋里的光线昏暗,到处堆满了书籍纸张,几乎无处落脚,云越跟着阿青走进去,心道,这些孩子在这里读书识字也够艰苦地了。 阿青道,“被那些臭修士伤的,阿公你给看看。” 老者也不多问,就让云越坐下,然后掀起那已经被血浸透的布料,皱了皱眉,道,“阿青,箭头还在里面,给我取刀来。” 阿青取来了一个布囊,摊开后,里面有大大小小五六把锋利的刀片。 老者抽取一把小刀,把刀片在火上烤了烤,对云越道,“有点疼,你忍忍。” 整个过程云越没吭声,暗暗咬地牙根都发酸了,额角眉梢起了一层细汗,面具贴在脸上也不肯除下,让他透不过气。 箭头就剜了出来,老者放在灯下仔细看了看,眉头皱紧,“不妙,这箭头有淬了毒。” 其实这一路越来越强烈的疼痛感,云越也猜到了这箭头淬了毒。他以前跟着萧暥也是沙场几来回,倒不是受不起伤。 他平静地问,“老先生,此毒可解吗?” 老者道,“好在你刚刚中毒,我这就配制清毒之药,立即给你解毒,你这腿还能保住。” 然后他对阿青说,“立即收拾一处床榻,去毒需要反复几次,大抵还要三五日,让这孩子先住下来。” 什么?五日?他今天就得回去啊!主公还在等他复命。 云越挣扎着站起身道,“多谢老先生好意,能不能先替我简单处理一下,我还要回去。” “什么?”老者微微一顿。 什么事还能比自己的腿更重要? 阿青道,“阿公的医术很精湛的,他若让你洗毒五日,就一天都不能少,你这腿还要不要了?” 云越不想再多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坚持,别人是无法理解的,他只淡淡谢过那女子和老者,“两位好意感激不尽,但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了。” 说完他要紧牙忍着腿上的剧痛,勉强迈开脚步。 那老者叹气,“就是以后变成瘸子,你也要回去?” 云越没有回头,他要回去,他从来都没有让那个人失望过。 “真是讲不通了,好,让你走,我看你这腿怎么走。”阿青冷眼旁观道,“放着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做瘸子。” 云越不说话,默默掀开暖帘。 不料帘外忽然一股白烟腾起,他猝不及防吸进了一口,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刚才外堂那个满脸胡茬的男人面无表情一把托住了他的肩,道,“阿公,这人来路不明,没搞清楚之前,不能放他走。” *** *** *** 冬日的天黑得早,萧暥从齐掌柜那里回来,处理了一些军机政务上的事情,秦羽前线的粮草要调配,灾民过冬的物资要安顿,还有尚元城的招商事宜也要一点点筹划起来,他忙得无瑕旁顾,不知不觉就已经天都快黑了。 处理完最后一件事情,他疲惫得坐在案前揉着眉心,想起来,以往云越这个时候该回来复命了。 这两天,他让云越暗中查探容绪的背景。自从宝琼阁送他玉佩,到仙弈阁的雅集,他发现这个容绪作为朱璧居主人,在大梁的商贾圈子和士林中都颇有能量,这到底是个什么人。 每天云越过酉时前必回,可是今天,天都黑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云越向来非常守时,该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可云越机警敏锐,武艺又精湛,办事也向来牢靠,从来没有纰漏,他怎么会出事?也许是遇到什么情况延误了? 但是随着天色越来越暗,屋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来,萧暥心中越来越觉得觉得不安。 桌案上放着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又凉。 “主…主公,你、你气色不好,不吃一点,会、会撑不下去……”曹璋在旁边喃喃道。 萧暥的脸色很苍白得发冷,唇色浅淡地,看着有种柔和脆弱的错觉。 “你先下去休息罢。”萧暥打发他道。 曹璋默默闭了嘴,刚想转身替他收拾案头堆积的公文。 又听萧暥静静道,“去,把我的虎贲锐士都调来。” “主公?”曹璋惊讶地看向他,那个人脸上已经是做出决定的神情,不容辩驳。 片刻后萧暥就利索地在虎贲锐士中挑选出数十名精锐,选的都是有潜入敌营刺探军机的吩咐经验,善于乔装密探,智勇兼备者。 萧暥道,“你们立即沿着云副将今日去过的地方暗中搜寻,一有消息,马上来向我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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