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师兄岂不是错过了和玄首喝茶。” “茶哪有酒好喝。”墨辞笑笑。 “昨晚的事,谢先生什么都知道了罢。”魏瑄道。 墨辞问:“陛下指什么?” “昨夜闹市行刺的,是徐放。”皇帝淡淡道:“是朕让他去的。” 墨辞了然,道:“陛下遇刺受伤,大梁局势不稳,萧彦昭才无心回江南。可是……” “可是彦昭已经离家十年了,朕何必硬是不放人走对么?” “阿季,你也知道,萧彦昭他很疲惫了,让他回家休息一阵也无妨,一两年后,你再找个借口招他回京不就行了。” 魏瑄忽然问:“你觉得朕是否不近人情?” 墨辞坦率道:“有点。” 魏瑄道:“那朕请问师兄,九州一统后,天下就太平了吗?” 墨辞思忖道:“如今四海归一,朝堂清明,诸侯滨服。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你那老对头不知所踪了。” “也是玄首的老对手罢。” 风长离。 “只要风长离一日不被擒,九州大地就一日不会止戈。现今的风平浪静之下,何尝不是暗流汹涌。”魏瑄道,“如今风长离行踪无定,朕怎么放心让彦昭回江南?” “虽然风长离的目标是朕,但是如果他没有机会对朕下手,他会如何?” 墨辞:“伤害或者挟持你最重要的人。” 魏瑄:“彦昭便是朕的弱点和软肋。所以朕不能让他回江南。京城目前是最安全的。” 墨辞:“江南还有玄门保护……” “玄门?”魏瑄轻笑了声,“风长离在玄门的眼皮子底下发展苍炎军就算了,把人都安插到玄门里头去了。” 墨辞有点尴尬:“孙适这家伙,以前居然没看出来。” 魏瑄道:“而且江南还有太奶奶,阿澈,皇姐,如果风长离没有机会对彦昭下手,也对他亲近的人下手。” 他轻叹一声,“彦昭再经不起失去亲人了。” 墨辞道:“照这么说,萧彦昭留在京城确实最为安全,那你为什么不跟他直说呢?他会答应留下的。” “因为朕在等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引蛇出洞。” “风长离希望朕走火入魔,朕越是偏执,越是丧失理智,就越是风长离想看到的。” 墨辞恍然,此番,从表面看,皇帝因为偏执的爱而自导自演了一出刺杀来挽留萧暥,这比说清楚利害关系,留萧暥在大梁,更可以麻痹敌人,让风长离以为皇帝渐渐走火入魔…… 引鱼上钩么? “此番心思还望谢先生知晓。”魏瑄恳切道。 墨辞道:“陛下苦心,我会转告映之。映之远离宫廷,不知陛下此举的难处,陛下也不要介怀。” 魏瑄道:“朕怎么会因此介怀,朕还在想,以谢玄首之能,若能出山辅佐朕,朕必无忧啊。” “陛下想要任命映之为帝师?”墨辞蓦地一怔。 “历代玄首皆是帝师,不知谢玄首意下如何?”魏瑄微笑道。 *** 将军府, 早春,阳光正好,照着轩窗外三两枝梅花。 萧暥俯下身,就在他无从下手之际,忽觉身后清风漫过,一只玉白的手指悄然握住了他的手, “小宇,我来罢。” 随即那人向阿迦罗点头微笑。 阿迦罗心中却猛地一震,甚至不及顾及到自己还光着。他刚才竟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可是有着在黑暗中都能敏锐地察觉到敌人逼近的野兽般的洞察力。 但来人却悄无声息的,像一片雪花轻轻飘落到轩窗上。那般轻灵自然,如风拂帘动,让人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阿迦罗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如果此人想杀他,他早就死了。只是这个人身上没有丝毫的杀气,无论他做什么都轻盈而优雅,让人感到信任和亲切,乃至于让人都忽略了他的美貌。那竟是与萧暥不相上下的美貌。 随着谢映之如玉的手指轻点阿迦罗胸前几处穴位。又痛又麻的感觉就消失了。随即谢映之将纱布浸透药油,滴入银钉中…… 阳光下,他右手食指上那枚寒光流溢的银戒灼到了阿迦罗的眼。 阿迦罗清楚地记得,两年前,在王庭大帐里,大婚之前,萧暥手指上戴的正是这枚指环! 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谢映之倏然抬眸,正碰上阿迦罗的目光,阳光下清若琉璃的眼睛里漾着笑意,“我感到你对我有敌意。” 阿迦罗暗暗一惊,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情绪微妙的变化,对方居然已经察觉出了。 他立即意识到,面对这样的人,掩饰是没有意义的,于是他干脆也笑笑,道:“我们这种粗人不大喜欢你这样斯文白净的先生。” 谢映之微笑:“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小宇交游甚广,我也只是他的一个知己。” 小宇?阿迦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闷声问道,“先生这样的知己,他还有很多?” 谢映之扎好绑带,施施然起身:“以后你会认识的。” “阿翁,把外房整理出来就给客人住吧。”他一边吩咐,一边闲闲走着,俨然是这个家里乐于待客的主人。 “我不是客人,我是这里新来的长工,先生。”阿迦罗站起身道。 “哦?”谢映之回身,饶有趣味地看向某地主老爷。 萧暥挠头:“咳,那个,先把伤养好再打工罢。” “是,主人。”阿迦罗低沉道。
第467章 互市 阿迦罗就在谢映之的安排下住进了将军府的偏房(仆人住所)。 因为他伤还没好,干不了重活,谢映之先让他做一些端茶倒水的简单活计。 午饭可谓丰盛,肥羊炖,红焖肘子,还有宫里送来的紫金醇。 萧暥的爪子刚刚探出去,谢映之微笑,“中午不喝酒。” “哦。”萧暥老实地应了声,然后乖巧地看谢映之拂袖切肉。 阿迦罗颇为吃惊,萧暥竟然会那么听话。 这位谢先生说话柔声轻语,眼神中也总含着淡淡的笑意,却似乎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 阿迦罗寻思着,这大概就是中原人所说的以柔克刚,一物降一物? 中原人吃饭也很讲究。这种肘子,草原上是直接整个拿起来吃。而谢映之却将它切成薄薄的肉片,刀工均匀精巧。 当然谢映之自己不吃,他辟谷,但对萧暥的饮食控制得很严格。什么菜要多吃,什么菜少吃,什么菜要配着什么一起吃,之类之类…… 萧暥:绝对是营养学专家! 午饭后,庭院里阳光正好,萧暥晒着太阳,喝着山楂茶。 谢映之则在一旁摇着纸扇,亲切地询问阿迦罗来中原做什么生意?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我来大梁贩兽皮,换茶叶和布匹。”阿迦罗大咧咧道,“至于家中……”他顿了顿,脸色略沉了下来,不经意地看向萧暥,“原有个妻子。” “原有?那现在呢?”萧暥好奇道 “被掳走了。” “被强盗?”萧暥不明所以。 “也不算,小白脸。”阿迦罗愤懑道。 “那是被骗走的罢?”萧暥恍然,难怪鞮奴不喜欢谢映之这种‘斯文白净的先生’。原来是被小白脸带了绿帽子,老婆跟人跑了。 阿迦罗盯着他的眼神像一头野兽。 萧暥刚想安慰他几句: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不对,大丈夫何患无妻?也不对…… 谢映之却笑问:“你妻子离你而去,你是否有家暴?” 啥?萧暥一摔,看向阿迦罗。 阿迦罗一脸懵然。家暴?什么意思? “就是,你有没有打过你妻子?”萧暥帮忙解释道。 “我们都是对打,我没打过他。” 卧槽!萧暥一口茶差点喷出来,佩服佩服,这么彪悍嘛!草原上的女人果然不一般。 “确实彪悍。”谢映之颇有意味地看了萧暥一眼,又问,“那你来中原是否也是来找你的妻子?” 阿迦罗点点头。 “找到后,还家暴吗?”谢映之莞尔, “不打了,学先生的。”阿迦罗真诚道。 “那你岂不是要挨打?”萧暥道。 谢映之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 阿迦罗也憨然笑了。 这位谢先生虽也是小白脸,却也豪爽。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 “你既然是行商又要要寻找妻子,我介绍你去认识一个人。”谢映之敲着折扇道。 “谁?” “小宇认识的,容绪先生,他在中原的商界颇有盛名,又乐于助人……” 萧暥一愣,乐于助人吗? “你去找他,他对通商互市颇有兴趣,在大梁人头也熟络,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互市?”阿迦罗第一次听说这个概念。 “就是相互做生意,就像你将北境的毛皮贩卖到中原,换取中原的茶叶布匹。”萧暥解释道,然后又看向谢映之,“映之你想在边境开放互市?” 谢映之点头。 “沧州城建成以后,我想以沧州城为根基,在城外开放互市,北狄人西域人都可以用毛皮、马匹、珠宝、香料来换取中原的茶叶、丝绸和生活物资,各取所需,那样边境才能止戈休战,长久安定。” 他看向阿迦罗,徐徐道:“以往北狄屡屡犯边,其民勇武斗狠是一方面,但根本原因却是草原上缺乏陶器、棉麻、盐铁等生活物资,使得其南下劫掠。若能开通互市,游牧部落可以用马匹、牛羊等换取生活物资,就能实现边境通商交好……” 阿迦罗听得很认真,这位斯文的先生,不仅风度翩翩,而且很有见解。 “但是前往边境开发商贸,非有雄厚的资财和开拓意识者不行。” “容绪先生?”萧暥道。 谢映之点头:“小宇有凿通西域,建成丝绸之路之愿,实施者非容绪先生不可。” 阿迦罗眼皮一掀,问道:“这位容绪先生可在大梁?” *** 盛京商行 库房里层层叠叠的樟木箱,里面铺着富丽的锦缎,茶仓里装着各种品目的茶叶…… 容绪带着萧暥一个个库房地参观,阿迦罗沉默地跟在后面,此处的富足让他暗暗吃惊,随便的几箱盐铁,都够他的部落用上几年。 和谢先生的潇洒旷达不同,这位容绪先生言谈间有一种优雅的世故。 他轻揽着萧暥的腰,举止亲昵又体贴,看似有心却又随意自然。 这让阿迦罗心里有如百蚁噬咬般,却又挑不出毛病。 “这些都是要运往沧州城的,在沧州城交付驼队,再运往西域各国,换取他们的金银、珠宝、香料和器物。” 萧暥脑海中不由浮现出长河落日,大漠戈壁,驼铃声声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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