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劳皇叔了。”皇帝说罢看了曾贤一眼,后者立即会意地前来提灯送客。 魏西陵看向萧暥,想说什么,但在皇帝无声的注视下终究是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夜还很长,灯笼照着殿前残雪一片寒凉。 *** 魏西陵走后不久,殿后便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 魏瑄小心翼翼地将萧暥安放在龙榻上,盖好被褥,然后披衣起身,转到后殿,就见一道黑影正单膝跪地。 “没有人看到你进来罢?”魏瑄冷然道。 “罪臣绕过前殿,从后殿潜入,没有遇到君侯。”徐放道。 “好。”魏瑄对他的懂事很满意。 “今夜罪臣刺伤圣驾,死罪。”徐放说完低头磕地。 “起来罢。”魏瑄漫不经心道,“你的箭法很好,下手也利落,不愧是前铁鹞卫的都尉,这次任务你完成得不错,接下来,朕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陛下吩咐。” “朕决意从绣衣特使中遴选身手出众者,组建绣衣卫,这支军队就交给由你来训练。” 徐放一愣,这可是天大的信任,顿时叩首颤声道,“罪臣遵旨!” *** 栀子巷 阿迦罗抡开了硕大的铁拳,猛地锤向迎面挥刀冲来的士卒,只听噗的一声闷响,那士卒厚实的胸甲竟被整个砸得凹陷了下去,阿迦罗就势夺下他手中钢刀。 “抓住他!”陈英厉声喝道。 又有数十名悍不畏死的士卒提刀冲了上去。 阿迦罗大喝一声,如猛虎撞入羊群,沉重的厚背钢刀舞挥舞如狂,所向披靡,周围的士卒如砍瓜切菜般纷纷倒地。一时间竟无人能敌。 这胡人竟如此勇武!陈英锵然拔出长剑,杀入阵中。 阿迦罗右劈一挥,手中沉重的厚背钢刀已经挟带起一股旋风迎面劈来。 陈英厉吼一声举剑猛力格挡,黝黑的钢刀与雪亮的剑芒顿时撞击在一起,火星四溅,激烈的金铁交鸣声响彻长街,陈英的长剑竟被硬生生磕开,脱手而出,陈英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什么怪力! 紧接着厚背钢刀旋斩而至,直劈陈英脖颈,就在这时,阿迦罗耳畔陡然响起一阵破风的锐啸,锋利的箭镞撕裂了空气激射而至,叮地一声,竟弹开厚重的钢刀。 好箭法!阿迦罗惊回首,就见一锦衣绣袍的清俊公子,正傲然跨马看着他。 “拿下!”魏西陵一声令下。 顿时无数森冷的箭镞密密麻麻指向了阿迦罗。 “我好像见过你。”魏西陵策马向前。 阿迦罗抬头看着他,困兽一般的眼中几乎要迸出火来。
第464章 刑审 “名字?”魏西陵问。 “鞮奴。” “我是问真名。”魏西陵目光一寒。 就在这时,长街上忽然传来杂沓的脚步声。 魏西陵霍然回首,就见青霜率一队羽林正向这边赶来。 “君侯。”青霜勒马揖道,“陛下派我来押送人犯。” 魏西陵剑眉一蹙,押送、审理人犯向来是清察司之职责,羽林卫只负责皇帝的安全。 “押往何处?”他问。 “大内,掖庭狱。” 陈英一惊,脱口道:“掖庭狱乃是关押宗室宫妃之处。这不合规矩罢?” “此番不一样,是行刺天子之罪。” 青霜看向魏西陵,“陛下要亲自审理。” 魏西陵隐隐有种感觉,他们这位陛下处事似有点随心所欲,无视规则。 “陈英,交人。” *** 阴冷的监狱里滴水成冰,阿迦罗袒着膀子铐在砖石嶙峋的墙壁上,火盆里窜起的火苗忽明忽暗地映在他的脸膛上,他一双眼睛如同一头蛰伏的独狼。 阿迦罗没想到,他来到大梁的第一天晚上就在监牢中度过。 此番他来中原本是为了打探虚实。 这段时间,北宫达败,北宫梁降,虞策被灭,张鹞、赵崇相继归顺……中原的局势变化快得让人眼花缭乱,他需要确切的消息。 他原本完全可以派遣属下装作商贩潜入中原打探消息,但是在漠北的无数日日夜夜里,那不熄的爱,和难灭的恨如野火般炙烤着他的内心,他很想亲眼见一见大梁到底是一座怎样的城市,能让萧暥不惜一切为之奋战。 没想到,来到大梁的第一天他就撞见了萧暥。 然后,他就被关押到了这里。 沉重的牢门打开了,走进一个精瘦的男人,窄额鹰钩鼻,一双阴鸷的眼睛在黑暗中牢牢地锁定了他。 一个毒蛇一样的男人,阿迦罗在心里默想。 “叫什么名字?”徐放问。 “鞮奴。” “北狄人?” “山夷人。”阿迦罗道。 山夷人本是北狄十八部落的一部,早在景帝年间就迁居到了辽州,成了辽州的山夷部落,兰台之变后军阀混战,淳于泷占据辽州,收编大量山夷力士进关锁军。 阿迦罗来之前就打听过,魏西陵此番击败淳于泷的关锁军,定鼎辽州,有大量的山夷人涌入中原。所以他们才决定以山夷商贩的身份潜入大梁。 “山夷人?”徐放斜睨着他,“来中原做什么?” “贩兽皮。” “听说你本事很好?打伤了好几名清察司的人。” “原是淳于泷将军旧部。” “一派胡言!”徐放阴声打断他道,“淳于泷归降后,所部名册上,千夫长以上共三百六十二人,里面根本没有一个叫做鞮奴的人。” 阿迦罗暗惊,没想到这个酷吏有点本事,竟然把淳于泷的投降名单都查过了。 “我只是个士兵,不在名册上也是正常。”他面不改色道。 “区区一个关锁军士兵,就有那么好的身手,淳于泷也不会那么轻易就败了。” “对手是你们的战神。” 阿迦罗目光森然道。 “看出来了。”徐放凑近了阿迦罗,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忌惮他。” 阿迦罗不答。 徐放冷笑了下,“再告诉你一件事罢,今晚将你捉拿的就是魏将军。” “魏西陵?!” ‘啪’一声皮肉的清响,徐放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到阿迦罗脸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 “君侯的名讳是你可以直呼的?” 阿迦罗吐出一口血沫,牵起破口的唇狰狞地笑了下。总有一天,会击败他! “看来你是不肯招供了。”徐放阴恻恻道,“你知道铁鹞卫罢?” “蛇鼠。” 徐放眼中凶光一闪,“被蛇鼠咬住了可是很疼的,不扯掉你一块血肉,是不会松口的,我这就让你尝尝,动刑!” *** 大梁城,千家坊 鞮奴低着头匆匆走过陋巷,七拐八弯之后,来到了一间低矮的棚屋前,谨慎地叩了三下,门开了一条缝。 余先生戒备地靠上门缝,见到是他,才向屋内招了招手,阴暗的屋子里十几条大汉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鞮奴快速钻进屋,接过凉水猛灌了几口,就把打听来的消息捡要紧的说了。 “大单于被关进了掖庭狱,那是中原人皇宫里的监狱。” “就是说,我们要救大单于,就要闯进皇宫?” “怕甚,就是我们都死了,也要把大单于救出来!” “但是就算我们都死了,也救不出大单于呢?”余先生淡淡道。 “这……” “先生,你说怎么办?” 余先生摸着下巴道:“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大单于。” *** 阿迦罗的双手被钉在木架上动弹不得,藤条编的刑鞭,一鞭下去,倒刺就深深扎进血肉里,再连皮带肉掀起一片,几鞭之后,阿迦罗健壮的胸膛上已经血肉淋漓。 “你是谁?” “你们有多少人?” “来大梁做什么?” 豆大的汗珠沿着阿迦罗脸膛淌下,阿迦罗一言不发。他闭起眼睛,眼前火光晃动,那是上元夜的灯火。 长街之上,喧闹的人海中,琳琅满目的华灯映着那人眉间风月、眸底流光,相逢间仿佛整个世界都明亮了……不知不觉阿迦罗嘴角微微牵起。 “果然是条硬汉,看来一般的刑罚对你没用。”徐放阴恻恻道,“但是任凭你是钢筋铁骨,我们铁鹞卫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取绣银钉来。” 紧接着就有绣衣卫拿来一只铁质的小匣,打开匣子,里面有十几枚大小不一的银钉。钉子的两头还有繁复的花纹,看得人牙痒,有些钉子下还穿着还一根细细的铁链。 这是什么东西?. 阿迦罗还没弄明白,就见徐放取出一对银钉,将其中一支在蜡烛上烧红了。然后就将火烫的银钉穿入他宽阔的胸膛前饱满的露珠里。 “唔!”阿迦罗猛地咬紧牙关,几乎咬碎了钢牙。 徐放一点点拉扯牵动着银钉,阴鸷道:“说!你是谁?” 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鞮奴。” “你来中原做什么!” “贩兽皮。” 尖锐的疼痛钻入肌肤,阿迦罗眼中暴起血丝。 “看来还是不肯老实招供。”徐放阴声下令将另一枚烤红的银钉也穿入阿迦罗另一侧。 冷汗滚滚淌下脸膛,咸湿的汗水流过伤口,火辣辣地又麻又疼。 徐放的手指吊在两枚银钉之间的铁链上,又问:“你是谁?” “你老子。”一字一字地从牙关里咬出来。 徐放狞笑一声,猛地一抽链子。 “嗯!”阿迦罗浓眉骤然紧皱,两粒殷红的血珠瞬间顺着银链滚落到深古铜色的胸膛上。 还是不招,徐放倒是有点刮目相看了。 他眯起眼睛,阴暗地凑近阿迦罗的下巴,道:“没事,我们还有手段。” 阿迦罗如独狼般的目光森森地看着他,又让他不敢凑太近。 “铁鹞卫不会让你无聊的。” 随即打了个响指。就有一名绣衣卫拿来了一个状似裈裤的铁疙瘩。 “给他套上!”徐放一声令下。 阿迦罗顿时觉得身下冰冷地一沉。随即要害处被密密麻麻的狼牙钉顶住了。 接着徐放命人取来一册露.骨的春.宫画本,在他面前一页页展开,尽是婀娜多姿的女子。 阿迦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 渐渐的,徐放有点搞不懂了,这人是不近女色吗?还是说有阳瘘之症? 但是那么威壮的一个人,看不出来居然是功能障碍? 这时,一名铁鹞卫侧身上前,在徐放耳边低语了几句。 徐放皱起眉,“不行,那张画可是被禁了的。” “只是明面上查禁,但坊间流传的仿画很多,查不完的。” “你私藏了?” 那铁鹞卫嘿嘿两声,眼中流露出贪色,“这图可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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